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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庭审在下午。

      随意吃了些速食食品后,粱然对着镜子画起妆,因为度过了一整个愉悦上午,她现在的眼神实在过于餍足,很不符合出席庭审的状态。

      妆容很好设计,只要足够苍白。很快粱然就对着镜子扬起弧度优美的下巴,她本来肤色就白,如今在粉底的加持下脸色更显弱不禁风,尤其在她紧咬下唇的时候,宛若一秒都撑不下去的人。

      粱然也的确没撑过一秒,她扑哧笑出声,笑到叹息,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卧室。司机早就在门外等着了,粱然笑够后,推开大门,什么都没说,上了车,美眸转向窗外。

      行车路上,司机透过后视镜心疼地看向粱然。

      他在粱家干了有十几年了,是看着粱然长大的。粱然的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小时候总是往医院跑,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次次窝在座位里,疼得不停掉眼泪却还是软软糯糯地跟他说“麻烦叔叔了”。

      这还是第一次粱然上车后什么话都不说。

      是啊,哥哥去世了哪儿还有力气说话呢?

      司机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粱然终于不再看窗外了,她缓缓低下头,如墨的黑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像是有些局促,小幅度舒展着手指。

      司机担忧问:“怎么了吗?”

      粱然沉默片刻,小声嗫嚅道:“麻烦叔叔了。”

      “哪里麻烦!”司机心脏一抽,无数记忆回涌,此刻想的越多越是难受,许久后,他深深叹了口气:“人哪有不死的那天,只是或早或晚…生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啊,好好活着才能不让下面的人担心,你说是吧…小然?”

      “嗯,”粱然无声地流泪。

      “好好活着呢。”

      *
      庭审按时举行。

      其实一般庭审不会这么快,但因为粱家极力要求,凶手又供认不讳,于是便安排到了今天。粱然低咳了几声,与母亲坐到旁听席上,基本流程后,凶手被带了上来。

      这是个中年男人,个子很矮,打扮邋遢,样貌丑陋,已经失业在家三年之久,因为怀疑自己妻子出轨就杀了她,计划还算周密,第一现场是家里的客厅,但处理得很干净,一点血渍都没留下。

      男人的诸多罪行从粱家代理律师的口中诵出。

      粱然想起了粱斯年,粱斯年也是这样。

      平时什么家务都不做的人,却能把“犯罪现场”打扫得那么干净。无数个夜晚,粱斯年把她的脚弄脏,又用纸巾,用手,用唇舌,让她的脚弓恢复洁净,让沉睡中的她发现不了任何痕迹。

      男人大抵都有两幅面孔,只是粱斯年的皮相不错,又把背面的脸掩饰得很好。

      介绍完男人的杀妻经历,律师开始叙述凶手第二桩杀人案件,就像之前所了解的那样,粱斯年是在清晨加班回家的时候撞上了男人的抛尸现场,结果被杀人灭口,只是庭审现场的叙述更为详细。

      详细到粱斯年那时有多努力想逃跑,又有多徒劳。粱斯年其实在发现事情不对后就立即离开了,只是男人发现了他的存在,粱斯年本来可以跑开的,他还不到三十岁,是健身房的常客,但他太慌张了,向后张望的时候被前方的垃圾箱绊倒,于是男人举着刀具追了上来,毫不留情砍在他的后颈上。

      一刀,两刀,三刀...粱斯年在地上痛苦挣扎,却只能体验生命流逝的绝望。

      他被砍刀切断了喉管,砍断了脖颈,肮脏的鲜血流了满地,就像一个濒死的蛆虫,扭曲着身子往前爬,自以为爬了很久很远,其实根本不曾动过。

      直到死了,不动了,不干净了。

      画面感太强了,粱然轻声抽泣,眼神开始涣散。

      身旁的粱母紧紧捂着耳朵,养了这么多年的养子,是个人都没法心平气和听他在死时到底有多绝望,但亲生女儿就在身边,她自小就与粱斯年如同亲兄妹般,她一定比她还要痛苦。

      她赶忙转身看向粱然,果然,粱然倒在座位上,身体止不住颤抖。

      粱母泪流满面:“我的然然啊…”

      粱然夹紧了腿,说不出一句话。

      说什么呢?

      说她高.潮了么。

      *
      粱然从没睡得这么沉过,听完庭审她就回家开始睡觉,睡得天昏地暗,梦里她见到了粱斯年。

      梦里的她坐在粱斯年的腿上,双手攥紧了他的脖颈,直到脖颈断裂的声音传来,粱斯年倒在了她的怀里。

      梦里的粱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她笑着把粱斯年的双手砍断,舌头剪掉,把他所有碰过她的部位都去掉,而后失声痛哭。

      粱然是钦慕过粱斯年的,在她没被他猥.亵之前。

      那种情感实在难以控制,当你知道你的哥哥与你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和他可以发生任何正常男女朋友之间可以发生的事情时,你们的关系就不会像正常兄妹。

      粱然就是这样。

      在粱斯年被领进粱家时,粱然已经懂事了,她很清楚地明白粱斯年不是她的亲哥哥,他是父母送给她孱弱身体的保障,粱斯年怎么会是她的哥哥呢,他对于她,起先是工具,后来是依靠。

      粱家家大业大,父母工作繁忙,平时都是管家爷爷在家照顾粱然和粱斯年,粱然以前胆小,受欺负了找粱斯年,作业不会找粱斯年,就算家里的冰箱空了也要找粱斯年。无数个日夜,她跟在粱斯年的身后,哥哥哥哥地叫着,粱斯年从来不会不耐烦,哪怕是升学考试前的最后一晚,也会因为她的耍赖撒娇亲自给她下面条,陪着她吃完,跟她说最近好玩的事情。

      他对她,像极了亲兄长对妹妹的极尽宠爱,粱然贪恋这种宠爱,也偷偷幻想过哥哥能娶她就好了,但一切都在安眠药失效的那晚消失殆尽。

      所有爱都变成恨。

      所有钦慕都变成厌恶。

      她恶心地想吐,柔软的身体部位在她脚下变得坚硬无比,烫到她的脚心,玷污她的脚踝,她一晚又一晚的努力装作毫无所知,她谁都不会告诉,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杀死他。

      现实的粱斯年逃过一劫,梦里的粱斯年被她砍成好几份。

      梦里无限好,粱然睡醒后,餍足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白皙的小腿从被子里探出,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床尾的毛绒玩具。

      电话铃声响起,粱然懒懒地拿过手机,“喂?”

      “老板,今天是周三,您还来吗?”是花店店员的声音。

      在粱家父母给粱然的店面里,有几处地角尤好,粱然挑了一处开了家花店,大多时间都是店员在管,只有周三她是次次都在的。

      “不去了,今天麻烦你了。”粱然说。

      粱然躺平在大床上,目光空洞,她随意跟店员交代着话,视线流连在纯白色的天花板上,正上方是中央空调,出风口对着她的胸口。

      粱然盯着天花板上的出风口,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江户川乱步的《阴兽》。书中的女主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一封信,信里对她的私生活了如指掌,甚至包括她喜欢的床上姿势和迷人的喘息声。

      而书里女主人的卧室天花板上,也有这样一个缺口。

      粱然盯着出风口。

      「我的私生活也会被窥视吗?」

      噗。

      想法出现的瞬间,粱然就被笑到,她晃了晃头,缓缓移开视线,在视线转移前的最后一秒。

      她看到一双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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