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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敲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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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是位将近八十岁的老太太,姓刘,就住在公寓最底层的车库门市里。
一般涉及到房租、水电气之类的事宜,均由刘奶奶的儿媳妇与邬霜沟通,两人基本上也都是通过短信交流的。
这还是邬霜头次接到刘奶奶的电话,她再将电话回拨过去时,却显示暂时无人接听。
邬霜将手机放回兜里,琢磨着待会也要回出租屋,到时再跑一趟也不是问题。
将近八点半。
公寓楼道的小巷边被堵得死死的,货车司机拉开车门翻上了驾驶座,车厢里装着些零零散散的水泥和砖块,装修工人背着工具包也跟着上了车。
邬霜挤进水泄不通的巷子,绕道先去了刘奶奶那里。
卷帘门旁的太师椅上,银发鹤颜的老太太悠闲地躺在椅子里,膝盖上搭着床羊毛毯子。
太师椅旁边摆着个老旧的收音机,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假寐,听着电台里同步播放的港乐。
“刘奶奶。”邬霜走过去轻轻唤了声。
王菲的《清风徐来》正放到副歌部分,伴奏声大了些。老太太躺在椅子上依旧没动,甚至连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
邬霜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又轻轻唤了声:“刘奶奶。”
老太太这才微微动了下,她缓缓睁开眼,乌黄的瞳孔显得眼神有些涣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没有多余表情,单看着有些凶巴巴的。
邬霜猜测她是否过于冒昧,惊扰到对方了,于是赶紧自我介绍:
“刘奶奶,我是住在601的小邬。您下午给我打过几通电话,我那会儿在忙没注意。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儿找我吗?”
刘奶奶抬头打量着她,神色稍有缓和,她拾起地面的收音机,将音量调到最小。
“哦,小邬啊。”老太太跟着念了遍。
“我儿子媳妇最近不在家,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声,你隔壁原来放杂物的那套房子,我前两天给租出去了。”
邬霜笑笑:“这事儿我知道,他前两天就搬进来了。”
“对对对。”刘奶奶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露出些笑意,“这么说,你跟已经逢医生见过面了?”
邬霜摆摆手手,“没呢,还没见过。”
刘奶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道:“这个无妨,邻居嘛,总会见到的。”
“这小逢呢,是市医院里面的医生,工作还挺忙的,每天都早出晚归,我老太太也不太懂这些……”
“小逢这人倒是细心,特地来提醒了我,说是你们俩的卧室不隔光,担心会影响到你休息。所以我下午叫人过来,把墙那块给弄好了。”
邬霜点点头,“好的,谢谢了啊,刘奶奶。”
老太太口齿还算清晰:“别客气,出门在外的,你们这群孩子住得舒坦就行。”
“那我就不打扰您听广播了。”邬霜扶着膝盖站直身,“夜深露重,您也早点回屋里休息。”
老太太扯了扯毛毯:“好好,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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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屋,邬霜走进卧室里按下落地灯,仰着头在原来透光的地方看了两眼。
两层厚厚的遮光帘,隔绝了墙上那道缝隙。
她啪一下关掉灯,卧室里一片漆黑。
很好,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邬霜舒了一口气,笔直扑倒在床面,老式床的弹簧发出咯吱一声响。她将脸深深埋在被套里,保持着反身平躺的奇怪睡姿。
她享受着窒息感,带来的短暂欢愉。
呼吸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沉重,思绪陷入无尽的黑色深渊,沼泽般缠人、拽人,不断深陷。
“小霜。”
“不要趴着睡觉。”
“这样对心脏不好。”
邬嘉望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很远。
但又很近很近,好不真实。
邬霜猛地一个翻身,平躺在床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睛逐渐变得干涩,涩得生疼。
吧嗒一下。
她察觉到被单又湿了。
邬霜很清楚,那个时常温声提醒她的男人。
此刻并不在她身边。
平息了一会,呼吸不再费力。邬霜一把扯下枕头,垫在脖颈下面,睁着眼睛发呆。
忽地,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声音一轻一重,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邬霜扬起脑袋,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不认识。
过了半分钟,对方又敲了几下门。
邬霜从床上爬起来,踏上拖鞋往玄关那处走,走到防盗门口时,才按下了壁灯。
她隔着门问:“谁啊?”
门外没有人回应。
她又问了声:“请问你找谁?”
依旧没有回应。
邬霜慢慢靠近门口,将眼睛贴在猫眼上,走廊上的感应灯没有亮,只看到黑漆漆的一团。
她换了个角度,注意到楼梯口多了两簇,橙红色的星点。
好像是烟头。
旁边依稀立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兜里摸索着什么。
见对方依旧不做声,邬霜又警惕地问了声:“你是谁?”
“别躲在那里,我已经看到你了。”
黑影愣了片刻,又继续摸索着。紧接着邬霜听到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对方沉沉地咳嗽一声,感应灯瞬间亮了起来。
“咔——”
是钥匙与锁芯契合的摩擦声。
隔壁房门被人打开了。
那团黑影靠近门口,“啪”的一声,隔壁玄关处的灯光也溢了出来。
两套公寓之间的狭小走廊,逐渐在黑暗中显露出来。
邬霜缓缓将防盗门打开,她偏过脑袋微眯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彼时,逢凛甚至来不及换掉外出的跑鞋,短寸上闪着莹莹的汗珠,全身上下都散着热气,白T差不多湿了个透。
陌生的身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邬霜面前。
只见男人右手掐着腰,扯着后颈上的毛巾擦汗,眉目冷淡,紧绷着唇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显然,他也认出了邬霜。
“刚刚是你在敲我的门?”邬霜难以置信地问。
逢凛扯下毛巾攥在手里,一脸淡然地反问道:“怎么?”
他漫不经心地靠着门框,眼神里又多了些不耐烦,“我看着是很无聊吗?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邬霜打量着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合理怀疑——这是你的恶作剧。”
感应灯又熄了。
逢凛敲了敲门,灯光再次亮了。
过了片刻,他才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怎么,邬警官的职业病又犯了?”
“还是说,这也是属于邬警官的工作范围?”他斜睨着身旁的邬霜,“我回自己家也得提前向您报备?”
接连三个问题都颇有挑衅的意味,但邬霜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儿。
她劝自己冷静:“你怎么知道我姓邬?”
他又是如何知晓她的信息的?
“上周,市医院天台。”逢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两人保持着上午在医院那般近的距离,邬霜能感受到他咄咄逼人的气势,空气中杂夹着丝惹人烦的热气。
她只得往屋里后退两步。
“邬警官感人肺腑的救人事迹,我恰好就在现场亲身见证,所以知道你的信息很难吗?”
邬霜:“……”
逢凛瞥她一眼,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一本正经解释道:“首先,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敲过你的门。上楼的过程中,也没有碰到其他可疑的人。”
“今天上午,你在病房门口鬼鬼祟祟,想让我不注意到你都挺难。我有义务保证病人的安全,也就会再三确认你的信息。”
“鬼鬼祟祟?”邬霜抬眼。
“不是?”逢凛反问。
邬霜双手抱在胸前,勉强被他的说辞说服。
逢凛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住在隔壁?"
“纯属巧合。放心,我很快就会搬走,您也别多想。”
邬霜半信半疑地看他,心情瞬间敞亮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后那句“你也别多想”,有些意味深长。
“还有什么指示吗?邬警官。”
邬霜见他一脸认真,莫名有些想发笑,“没了,感谢配合。”
逢凛也笑了下,“不客气,公民义务而已。”
话毕,两人默契地带过门把手,一轻一重的关门声同时响起。
邬霜背过身站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回到卧室里,拿着浴巾去了趟浴室,热气很快充斥整片狭小空间。
两泵沐浴乳落在她的掌心,然后被涂满了她的全身。
邬霜闭着眼思考着。
倘若那位逢……医生,没有说谎,那么敲门的又会是谁?
老旧小区。
恶作剧般的敲门。
她不由得将今晚的怪事,与那两起入室抢劫案联系到一起。
邬霜住的这一片,与深水区城乡结合部,并未有太大的区别,都属于独立的老公寓楼,压根没有形成封闭的小区体系。
楼巷交错复杂,存在监控盲区。
这几点,与那两起案件的作案地点,特征吻合。
或许犯罪嫌疑人,已经将作案地点转移到这片区来了呢?
邬霜总有不好的预感。
刚才的敲门声,似乎代表着某种讯号。
而之前的作案者,会不会因为刚才的失手,而就此收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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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砰砰砰。”
又阵阵的敲门声,其实动静并不大,但邬霜睡得不沉,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将她吵醒。
她翻过身子,拾起充电的手机看了眼。
凌晨3:40。
邬霜瞬间警惕起来,坐直了身子。
这么点,会是谁?
邬霜掀开被子,赤着脚抹黑走出卧室。
敲门声不断,伴着她轻微的呼吸声,诡异的在黑暗中一起一伏。
“砰砰砰。”
“砰砰砰。”
这个节奏很熟悉,与晚上那会儿相同,一轻一中,沉稳有力。
邬霜原地停了两分钟,轻手轻脚地走在门边,小心翼翼地伏在门上。
就在她怀疑那人是否已经离开时,“啪嚓”一声,门外传来打火机的摩擦声。
老城区的夜生活早已宣告结束,一栋栋并肩而立的居民楼,一同陷入黑夜的沉寂中。
几只野猫在垃圾桶里抢夺食物,嗷呜几声后蹿向停车棚里。
车棚里的电瓶车防盗铃,蓦地在黑夜中接连响起。
走廊里的感应灯跟着亮了,邬霜直起身隔着猫眼看过去。
一只猩红裹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凑近。
邬霜被吓得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