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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修订) ...

  •   不知虚实的江大春一直把云七娘当做隐藏的敌人暗中提防。青皮主动生事,江大春却以为是七娘终于露出马脚,情急之下这一刀劈下去已经存了宁可被裕福偷袭,也要把这两个神秘女子弄死的意思。却没想到七娘竟能凭着一件外袄,不仅拽开了青皮,还逼退了自己,拖住了裕福!
      也是这一举动,让江大春确信七娘并非裕福的帮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七娘和青皮藏身的地方,并没有继续追击,只安下心来对付裕福兄弟。

      藏在柜台后面的青皮却只道江大春一心要杀死自己两人,猜着是七娘献狗皮让江大春以为自己两人痛裕福一伙。但想那七娘当时定是被人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她现在与七娘被绑在一起自不能向江大春解释,只好先琢磨如何离开这阎罗之地,以后再徐徐图之。
      但是无论是江大春,还是青皮,却都还没意识到,以七娘那一招的厉害,怎么可能被人胁迫呢?这个问题,便是七娘自己也无法解释。

      七娘小时候也是个活泼机灵的孩子,只是慢慢长大后渐渐变得少言寡语,被父母留在山村后虽然心中没有怨尤,思及父母也每每是快乐无忧的回忆,但只要举刀见血,无论自己多大的本事,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让自己必先置身险地才去想脱身之策。若是从外人的角度旁观,到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味道。
      有意无意的,七娘从不去想这个问题。七娘自小到大,所学所求无不是如何活下去。在她看来,活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有病死或者被人杀死才是“死”的正路。偶尔见到有人自寻死路,她也只当做异类,从不去想为什么。
      他人之死触动七娘的,只有一次。就是她儿时在树林深处偶尔发现幼弟的尸体时,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弟弟妹妹可能从来没有“失踪”,只是不停的死在了路上。怎么死的?七娘也许想过,也许没想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是被尘封的往事了。即使梦中见到,她也会想:失踪了自然就活不下去,怎么死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从那以后,无论怎样的杀戮,怎样血腥的场面,七娘都不会觉得那样的死亡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会去想自己这条命是死还是活。

      青皮寻思了一下并没什么好办法,目光望向身边,看到七娘时忍不住脸上微微一红。七娘此刻正穿着一件土织的粗布小肚兜,蜷缩了身子和掌柜的一起躲在柜台后面。那柜台本是几块木头拼成,缝隙很大,七娘正专心致志的透过木缝向外张望。倒是旁边那位胖掌柜,一身肥肉本就臃肿,此刻更显的无处安放,哆哆嗦嗦努力收敛。偏偏那些肥肉不听话,哆嗦间时不时的碰一下七娘的肌肤,吓得掌柜汗流不止。
      掌柜的见青皮看过来,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向后贴去,嗖的一道暗器横飞过来,不晓得哪个大侠打的,把掌柜吓得又缩了进来。
      七娘也察觉青皮的目光,扭头低声道:“以后,听我的。”
      青皮晓得自己鲁莽闯祸,轻轻嗯了一声,有些讨好的说:“要不咱俩换换?”
      七娘没有反对,微微起身弓背,把青皮让到里面,自己则来到柜台的侧面,不仅能看到庭院里的打斗,还看到一部分墙头上的情况。
      青皮本意是想缓解七娘挨着大老爷们的尴尬,却不料七娘丝毫没有谢谢的意思,未免有些无趣。而且,她这样一换,自己眼前的视野顿时变窄,极为不舒服。那胖掌柜流汗的恶臭传来,让娇养长大的青皮平白了几分憎恶。
      掌柜的原以为这个看着漂亮的小娘子会好说话些,刚松了口气,却见青皮满脸憎恶的看向自己。心里刚道了一声不好,却见青皮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眸光在他身侧一转,伸出手肘轻轻一撞,那掌柜的变仰面倒向柜台的外面。好巧不巧,一支流箭飞来,正中掌柜的颈侧,当即没了性命。
      可怜掌柜的,到死也不知道青皮这一推究竟是算准了的,还是无意的。但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死了便死了,哪有那么多是非曲直的计较!

      七娘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专注的看着战况,根本没理会。
      青皮清理了地方,自己从另一侧向外张望,这事儿便放在了脑后。
      只有多年后姊妹反目兵戎相见的时候,青皮偶尔想起了这个瞬间才意识到,那时候的七娘只穿了一个肚兜,想来更是厌烦胖掌柜,却没有出手让那掌柜的送死!
      但这种细微差异,等到想起时,往往是大势已定,仅能聊做一叹罢了。

      平静的场面并未维持很久,裕福悲愤的指着江大春骂道:“贱贼,你竟然暗算小爷!若是被我大伯知道,诛你九族!”
      江大春根本不理他,只对着墙头按刀骂道,“常明空,你这贼秃!此番仅为你我二人的私怨就要杀这么多同袍,不怕死后下地狱么?”
      景湖和裕福惊恐的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墙后。

      随着江大春的话音落下,周遭的流箭忽然停了。然后对面屋子的房顶上慢慢出现一人,黑袍镶一道红边,束发黑冠上夸张的缀着一颗巨大的珍珠,正是常明空。
      既然被江大春识破,他也没有藏的必要,现身道:“佛说一切皆空,佛山地狱想必没什么区别。要说为了自保拉个垫背的,你不过与我伯仲之间。”他对景湖扬声道,“你可知你那兄弟是怎么死的?这么说吧,若不是你那倒霉兄弟被他江大春拉过来做了替死鬼,那天晚上死在那个小山村的就是这个江大春了!不过,佛爷有好生之德,今日给你们所有人一条生路。”
      常明空狞笑着挥了挥手,霎那间整个墙头屋瓦之上立满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硫磺硝石的味道直冲鼻端。
      常明空道:“各位,我只想杀一个人,就是这个江大春。但是既然造化安排各位与江大春陪葬,我也不好违背上天的意思。但我本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这样,我这里有一炷香,若是在座各位一炷香之内将这江大春杀了,我就立刻撤兵走人;可若是不能,那就不能怪佛爷了。”
      裕福皱了皱眉,景湖道:“常明空,你哪儿来的好心!分明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江大春虽然中毒,但他谨慎小心,所中之毒尚不足以让他立刻殒命。但假以时日并耗之以武力,便是铁打的也难在重兵围困之中活下去。
      常明空打的就是这手好算盘!
      “你不信?那我以佛爷的心魔起誓,可好?”
      常明空桀桀怪笑,弓弦绷紧的声音从怪笑中传出来。天色微微暗下,一点红灯颤巍巍的在屋顶亮起,青烟袅袅而上,好像索命的绳索。
      景湖单刀一摆,“我和江大春势不两立,管你什么一炷香,总之我要杀了这厮!”挥刀正要砍过去却被裕福一把拉住,“江大春一死,你以为还有谁能制得住常明空?常明空若是真有把握杀了江大春,刚才就不会躲在一边,直到被人发现才不得不现身。他现在这么做,不过是投鼠忌器,怕杀不了江大春反而把这里的事情败露,才让我们先自相残杀。就算你要杀江大春,也不是现在!”
      景湖收刀横摆,目光在墙里墙外犹豫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静。

      与此同时,青皮也问七娘:“怎么办?要不杀出去?”
      七娘皱眉道:“现在?你也听常明空说了,他不仅要放箭射死人,还打算炸了这里。之所以没这么,现在看来不过是担心江大春现在还有力气,趁乱一搏,不得已才用这个法子牵制住江大春。我们现在冲出去,江大春受人牵制不可能对常明空做什么,我们反而会被常明空守在门口的人一刀一个收割干净。”
      青皮仔细看了看墙头的情况,常明空所在屋顶乃是隔壁的民宅,正好从青皮的角度侧面可以看到。她打量了一会儿,方才疑惑道:“从他们衣服的纹饰上看,他俩的品级应该是一样的。我曾听说,影军内部的升职非常残忍,就像养蛊,同样水平的往往会有一个死掉,另一个才能晋升。至于怎么死的,却是在所不论。难道说,这常明空真打不过江大春?”
      七娘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人擅长使用蛮力,有些人却长于算计,但凡用的好都能杀死对方,谁的武艺更高其实并不绝对。”
      青皮赞同的微微点头,正要继续问,却见七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裹了油头的松木。
      “你要干啥?”青皮问,“这是哪儿来的?”
      “刚才过来时捡的。”七娘一边打着火捻子一边回答。
      青皮无语。扒皮娘子还真是雁过拔毛,不管啥时候都不忘顺手牵羊,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她不捡不要的东西么?
      稍微一走神,突然眼角闪过一道红光,青皮就见七娘手里的松木已经带着火苗被扔到了小灶那里。
      酒楼里为了给客人温水温酒,常常在角落备一口小灶。旁边有少许的易燃之物,松木就被扔到了那里。因为是在角落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外面的天井中,此时除了柜台里的人,并无他人注意。
      “你要干嘛?”青皮惊恐的问。若是再打草惊蛇,她可不相信七娘还有第二件衣服可以救命!
      七娘解释道:“江大春本事虽大却因为中毒不能施展,若是这么拖下去,只怕毒性深入,他会更加孱弱。到那个时候,我们可就真的任杀任刮了!”
      “所以,你打算一把火造成既成事实,让大家和中间那人一起杀出去?”青皮想了想,“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但那江大春显然不会听我们的!”
      七娘道:“你刚才时机太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现在墙头那家伙目的暴露了,大家之所以迟疑,不过是常明空给众人一柱香的希望。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一炷香给他灭了!”
      “让大家以为常明空出尔反尔,不得不奋力一搏向外冲?!”青皮恍然大悟,那场上果然如七娘所料,已经随着火势被发现骤然大乱起来。
      青皮沉声道,“那我再帮你一把!”随即,压住喉咙,粗哑的喊道,“常明空你这无赖贼秃,居然提前动手么!”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疑虑都打消了!
      跟着七娘探身一抖手,一支木棍嗖的飞了出去,打中人群中某人的腿。那人吓得立刻挥刀乱砍,口中大喊:“放箭了!”
      原本微微骚动的人群立刻像落入冷水的热油,噼里扒拉的炸了起来,一窝蜂的冲了出去,再没人去理常明空的那柱香。

      青皮和七娘也跟着冲了出去,立刻陷入混战。
      常明空毫不手软,立时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墙头乱箭如雨,火苗瞬间点燃了这座木制的两层客栈。屋顶和四周早就被浇了桐油,火势像爆炸一般膨胀起来。就在七娘和青皮冲出来之后,轰的一声巨响,阁楼坍塌,来不及跑的人都被压在火海之中!
      箭雨之下,除了江大春那般武艺高强的可以抡圆了长刀护住自己,其余的人只能找地方隐蔽,抽冷子试图冲出大门。有些弱些的,争抢不过别人,或死于乱箭,或焚于油火,或毙命于乱刀,场面惨不忍睹。
      青皮手中两把短刀,几支箭尚可抵挡,多了可就支应不了。正吃力时,眼角余光却见旁边那个早就死掉的胖掌柜忽然动了起来——插着满身的箭,像只刺猬一样向前蛄蛹!
      “啊哟!”稍一走神,一支流箭刮飞青皮大腿上的一块肉。青皮不提防,腿一软跪倒地上,正好看到那胖子下面藏着一个人,是扒皮娘子云七娘!

      七娘四肢蜷缩微微抬起,就像一只捕猎的猫儿一般小心而轻快的向前走。背上胖掌柜巨大的身体甚至耷拉下来一部分,在箭雨的撞击下左右摇晃却没有掉下去。
      青皮从来没见过如此猥琐的躲避方式!
      自从她家被抄,爹娘亲眷横尸刑场,她一人逃亡后,这一路也算是见识到许多残忍的场面。无论是杀人,剥皮,还是打猎,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武功比七娘差了许多。但现在看七娘使出来的这一招,让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爹抓了一个江洋大盗时说过的话:“世间最厉害的招数,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
      走神的功夫,青皮的中门没有守住,眼瞅着数支流箭飞扑而至;同时胫骨一阵酸麻,扑倒在地。后背和后脑勺刷刷刷的掠过一阵凉风,躲过了这场箭雨。
      青皮反应很快,伸手一捞,依瓢画葫芦的扯了个死尸披在身上,但是她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像七娘那样匍匐前进。好在多个盾牌,也足够抵挡一阵子。
      死尸也不能老拿着,因为对方的箭上面有的还有火苗,背着烧焦的尸体自己也会被烤成肉干。青皮焦急的向前看,发现大门就在眼前,但坏消息是,门口已经被层层叠叠的死人和挤挤挨挨的活人完全堵住——为了杀出去,每个人都试图杀死挡路的人!就算常明空不动手,这些人也会自相残杀而亡!
      青皮心里一凉,完喽!要么烧死在院里,要么被杀死在门口,没有一条活路!

      偏就在这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离常明空所在屋顶最近的一面墙被撞塌了!
      那墙本就是草泥砌成的,被油浸着墙根儿又被火烧了半天,早就不堪一击。七娘用石子击中青皮,帮她躲过流箭之后,便转了方向,向这堵墙奔过来。快到墙下时,七娘扯下身上那具肥大的尸体抡圆了,既挡住了对面射来的箭雨又不停的撞击墙身。不过三四下,墙便轰然坍塌,露出一个大口子。
      原本藏在墙上的人虽然已经知道下面出现异状,却已经来不及反应,跟着掉了下来。七娘随便捡起两把刀,也没见什么招式,奔着致命的地方一刀一个宛如切菜一般的砍杀起来。觉得刀口崩了,或者不够利索,便再抢把新刀继续砍。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只是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红莲遍地,小小一团灰影,活生生踏出一条修罗道!
      青皮眼前一亮,跟着就冲了过去。接着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跟了过来。还有人受了启发,推起着火的小车去撞墙,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院子,立刻变成了大筛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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