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辞应遗事》一迟春水

40、表妹造访是福是祸

　　---[皇宫]---

　　过了几日，景南浔带着橘徕入宫，准备面见皇帝，禀报和亲一事。

　　橘徕被景南浔扮成了一名随从，全程低着头以免被别人看见长相。

　　皇帝对景南浔很是偏爱，景南浔从小时候开始就经常进宫，所以给景南浔选的王妃也希望是最好的。

　　宫里的老公公都认识景南浔，哪怕新来的宫女，但凡能在皇帝身边做事的，一定都认得他，所以即便他带着一个人进到太极殿也没有人会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

　　太极殿只有皇帝一人，他走下龙椅问景南浔带进来的是谁，景南浔也不做铺垫，直接让橘徕解下黑色的披风，露出藏在里面的那套暮紫香云纱大袖。

　　橘徕抬起头与皇帝对视上的时候，皇帝果然恍惚了。

　　“瑶瑟?”

　　橘徕赶紧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陛下，奴婢是王爷府上的丫鬟，并不是公主殿下！”

　　皇帝张着嘴看了看景南浔，景南浔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是点点头。

　　“你...你抬头让朕看看。”

　　橘徕闻言抬头，却仍是屈身折腰。

　　太极殿太大，皇宫太深，宫墙太高，她惶恐。

　　“你不是瑶瑟，可你怎么长的这么像瑶瑟?”

　　“陛下，这就是为什么我给您带这个人来。”景南浔说道。

　　“南浔，你想干什么？”

　　“公主不愿和亲，这位女娘子愿意，陛下...知道臣是何意。”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橘徕，竟然有了几分怜爱的目光，还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可这，太危险，朕不能拿整个大堼做赌注。”

　　“陛下何不听听另外二人的意见?”

　　还没等皇帝请进来，太极殿的殿门就被宫女打开，随即进来了一位老者，衣袂飘飘，疾步走来。

　　“陛下，臣看这样未尝不可。”正是张丞相。

　　他到皇帝面前行了礼，又看了看橘徕，看了看景南浔。

　　“玉汝，你已经知道了？”

　　“呵，景南浔这小子，早把这件事告诉臣了。”

　　皇帝听完用手指了指景南浔，气不过道:“你啊你，我平常是不是太惯着你啊？哼，你个竖子，怎么，不相信朕？”

　　景南浔笑了笑道:“陛下不着急，您是宫里第三个知道这事的人。”

　　“还有谁？”

　　景南浔转身走到太极殿门口，将一位女子请进了殿中。

　　张贵妃随他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并不是悲痛。

　　“陛下，臣妾也希望陛下同意这件事。”

　　“月汀，你也知道了？”

　　张贵妃微微点头。

　　“唉，景南浔，你这是在逼朕吗？”

　　“陛下，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先退下了。”说完，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张贵妃上前摸了摸橘徕的脸，眼里满是心疼与怜惜，问她:“你真的愿意代替瑶瑟去和亲？”

　　橘徕又跪下来回禀:“贵妃娘娘，奴婢愿意，这是奴婢的荣幸。”

　　“好，好姑娘，快快起来。”张贵妃抹干脸上的泪，扶起橘徕。

　　后来，皇帝还是被说服了，橘徕被送到林梦素那学习宫廷礼仪，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把她完完全全培养成一名真正的公主的样子。

　　景南浔正预备离宫的时候还碰到了追他出来的安庆公主。

　　“喂你站住！”公主朝着景南浔喊到，景南浔闻声停住，回头做个揖礼，向她问安。

　　“公主殿下万安。”

　　“那个，和亲的事本宫也知道了。你......谢谢了。”

　　景南浔一笑，解释道:“公主，这是在下夫人的主意。”

　　“你夫人?就是那个林幺初?”

　　“正是。”

　　“那，那你替本宫谢谢她。”

　　“遵命，公主殿下。”说完，景南浔就骑上马离宫了。

　　------

　　已经是七月中下旬，林幺初这两天眼皮总跳，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果然，邓春芸某天突然又登门造访，还带了个小女娘子来。

　　那女娘子约莫十六七岁，一进门看见景南浔就扑过来抱住他在他怀里撒娇。

　　“泆哥哥，妍妍好想你啊！妍妍都好久没见到你了!诶哥哥，怎么不见嫂嫂?”

　　那女孩子穿着一件桃粉色绣花诃子裙，同色大袖，腰间还戴着一圈珍珠腰链，脖颈上挂着一圈金如意。长的是樱桃小嘴，杏眼，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窝，确实是看上去招人喜欢的长相。

　　但景南浔对她的热情似乎却很反感，明明之前林幺初冲过来抱住他的时候都不能让他颤上一颤，可现在他却向后退了两步，像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这么着急做什么?”景南浔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便走到邓春芸面前请了个安。

　　“母亲万福。”

　　“泆儿，你的那个王妃呢，怎么不见她人?”

　　这会儿林幺初还在睡觉，景南浔云淡风轻地道:“王妃还在睡着呢，母亲有什么事先和儿子说吧。”

　　邓春芸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数落道:“泆儿啊，你娶的这个新妇怎么搞的，睡到这个时辰了还不起来?懒妇!你不知道半个月前妍妍到家里来住，不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还帮我这个姑妈忙这忙那的，多懂事啊？不像你这个新妇，没有礼数，哪还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啊？”说完她还叉腰，想大摇大摆地去林幺初卧房叫醒她。

　　（又来了又来了。）

　　谁知景南浔拦在她身前不让她过去，还道:“母亲何必这么早叫醒她，您先带冯可柔在院里转转，过会儿我再叫幺初来见您。”

　　邓春芸拍了下他道:“你怎么呼妍妍大名的啊？你和妍妍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玩的那么好，怎么现在反倒生疏了?”

　　景南浔心道：“好个屁。”

　　“她长大了，也到了摽梅之年，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与我这个表哥走的太近，传出去她不好嫁人。”

　　邓春芸竟然笑了。

　　“对，妍妍该嫁人了。先不说这事，你赶紧把你王妃叫起来，我个婆婆有话跟她说。”

　　林幺初早听见外边的动静了，邓春芸的大嗓门比乡下的鸡叫声还大。

　　林幺初急急忙忙出来，就撞上邓春芸那副摆臭的嘴脸。

　　“母亲万福。”

　　“哼，万福?我都快被你气出病来了，哪个新妇睡到现在才起来。行了行了，不和你计较了，你你，就让你婆婆在日头底下跟你说话啊?”

　　“啊啊，母亲请移步正厅。”

　　林幺初心想:“又来？能不能让我多过几天清静日子了......”

　　景南浔一直陪在林幺初旁边，牵着她的手。林幺初小声问他:“你母亲旁边那个女娘子是谁?”

　　景南浔微微低头回答:“她是我母亲兄长家的三姑娘，我表妹，叫冯可柔。我母亲兄长和他夫人上个月外出路上出了意外身故了，她就寄养在我爹府上。”

　　林幺初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还觉得她挺可爱的，现在却开始心疼了。

　　一个小小的姑娘，没了爹娘，如今只能寄人篱下，可不是很惨吗。

　　几人到了正厅，邓春芸面东而坐，景南浔和林幺初面朝南边，冯可柔坐在面北的椅子上。

　　邓春芸道：“幺初啊，你该不会日日到这个点才起来吧？”

　　“回母亲，女儿昨晚头有点疼，是以今日睡迟了些。”

　　“头疼就赶紧找大夫来看，生养我也不指望你了，别把脑子也搞坏了。”

　　景南浔放茶杯时使了些力，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茶水都洒到了桌案上，他盯了眼邓春芸。

　　“母亲未免有些咄咄逼人，言语间应该放尊重点，跟您说话的是我王妃，不是旁人。”

　　邓春芸气得要站起来，一旁的冯可柔上前拉住她安慰她道:“姑妈别生气，泆哥哥不是这个意思，生气对身体不好。”

　　邓春芸摸着冯可柔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椅子上，一脸笑。“还是我们家妍妍好，多温顺。”看到林幺初的时候，又立马改成了凶巴巴的面孔，笑意全无。

　　“幺初啊，这是泆儿的表妹，上个月我兄嫂出了意外过世了，以后就寄养在我们家，昨天妍妍说想她泆儿哥哥了，就带过来住几天。”

　　不过这几句话，一旁的冯可柔竟然开始掉眼泪。

　　“好了好了妍妍你也不要哭了，以后你的事都有姑妈给你做主，好孩子，姑妈知道你孝顺，别哭了啊，姑妈看着也心疼呢。”邓春芸拍着冯可柔的背安抚她，还真像个“好母亲”。

　　不知是不是林幺初看错了，她好像看到冯可柔见缝偷偷看了景南浔一眼，就那一刹，她还掉了滴泪下来。

　　就这么一个眼神，林幺初觉得这个女娘子，好像没看上去那么单纯。她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孝顺?掉眼泪就是孝顺爹娘了?如此孝顺为何不守孝三年?”景南浔冷冷地抛出一句，直击要害。

　　林幺初在心里笑了一声，却五味杂陈。

　　“泆儿你说什么呢，妍妍还...还这么小，怎么守孝?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守孝可要三年呐，你让妍妍还怎么嫁的出去?”

　　“小吗？如果我记得没错，她今年有十六岁了吧，我的王妃也是十六岁守孝了三年才嫁与您儿子我，晚吗？若是自己品性优秀，何愁没好人家嫁?”

　　（就是。）

　　“妍妍本来要守孝的，是让我拦了下来，我舍不得行了吧?”邓春芸被景南浔怼的无话可说，但为了面子还是回了一句。

　　她赶紧转移话题:“泆儿啊，妍妍这几个月就住你这了，你要好好照顾人家听到没？”

　　“住我这？住几天?”

　　“你妹妹想住你这儿几天你还不愿意?你俩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

　　（什么??）

　　闻言景南浔立马觉得尴尬至极，他忙打住她：“母亲，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小时候不懂事，不算数。妍妍也大了，在这里没名没分的，何况儿子已经成家了，不方便。”

　　“泆儿，你这是何意?”邓春芸还是站了起来。

　　林幺初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她赶紧调和道:“母亲别生气，南浔说着玩的，妍妍妹妹住进来我们都高兴。早听南浔说过他有这么一位妹妹了，今日得见了果然长得水灵灵的，住过来府里还更热闹些呢。”

　　林幺初其实早从邓春芸的言语里察觉到了，这不是妹妹想哥哥的事，这是邓春芸给景南浔塞小妾来了。

　　当景南浔说冯可柔只有十六岁时，她脑子里想的是:“十六岁发育这么快？”

　　（屁股这么大，能生儿子......）

　　没错，冯可柔能给景家生儿子，可林幺初连孩子都生不了，邓春芸会更钟爱谁？

　　（动动脚指头都知道。）

　　到了傍晚，邓春芸把冯可柔留下离府了，临走前，冯可柔又掉眼泪说“舍不得姑妈”，煽情了一番。

　　林幺初想给她安排在南院的一间房里，那里房间通透敞亮，采光也不错，又远离下人的住处，更加清静，是除了夫妻二人的主卧外最佳的一间屋子了。

　　可冯可柔泪眼婆娑地拽着景南浔的袖子说:“泆哥哥，妍妍一个人睡害怕。”

　　“你想怎样？”景南浔把手从冯可柔怀里抽出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妍妍......妍妍想睡得离哥哥近一点......”

　　“那就睡西院偏房吧。不过偏房简陋，夏夜蚊虫这么多，妍妍妹妹确定能忍得住?林幺初考虑了说。

　　“当然能，只要能离哥哥近一点，多少苦妍妍都能吃嘿嘿。”说完还傻傻笑了笑。

　　景南浔心中嫌弃道：“你到底在笑什么？一脸蠢样。”

　　晚上，景南浔和林幺初睡在一起，景南浔对林幺初道:“你何必收留她，她不是你想的什么可怜的小姑娘。”

　　“我当然看得出来，不收下来你母亲会善罢甘休吗？”

　　“我看不惯她那副造作样子，没脸没皮不知羞。”

　　（没脸没皮不知羞。）

　　“你跟她计较做什么，我都没觉得有什么。”

　　“你还不了解她。”

　　林幺初却转身，用食指抵着景南浔的下巴，睫毛上翘，眼神中满是醋意。

　　“景南浔，这么说，你很了解她？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小时候同她睡一张床算怎么回事，跟你夫人我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