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辞应遗事》一迟春水

33、回军营马上共良辰1

　　这天，良庾的蝗灾终于彻底消灭干净了。百姓们对这位即将回京的尚书令十分不舍，自发排成长队站在道路两旁，给赵鸿影送行。

　　赵鸿影已经重新换上了官服，出了衙门，就看见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

　　人群呼唤起来：“赵大人！”

　　“乡亲们，蝗灾已除，今日就是我回宫的时候了。”

　　人群中，一个老媪首先跪了下来，朝着赵鸿影的方向磕了个头，然后道:“大人，您是我们家的恩人呐！要不是您开仓放粮，我们全家早就饿死了！”

　　紧接着，又有另一位老翁拄着拐杖道:“是啊大人，您还记得老身吗？乡亲们，上个月，我孙子丢了，是赵大人，亲自带着人上山找，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回来的！”说着，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正是老人的孙子。

　　一个又一个百姓向着所有其他乡亲们诉说着赵鸿影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个个声情并茂，发自肺腑。

　　赵鸿影眼里噙着泪，良庾是他上任治理的第一个地方，是带着全部的热情和期冀来的。

　　这儿，是他为任一方，造福一方的起始，所有的百姓都是见证。

　　两年三个月零四天，他做到了对得住每一个需要他的人。

　　他抬手示意乡亲们静下来，然后站在人群中间道:

　　“乡亲们，来这儿的两年，我赵某在这受到了大家的诸多照顾与信任，万分感激！如今，今岁丰稔，仓庾充羡，你们可以恢复农桑，以此为业！生辰不早了，我，该启程了。”

　　于是，百姓们给赵鸿影让出一条道，赵鸿影上了马车，回京了。

　　良庾地处偏僻之壤，赵鸿影花了整三日才回到京城。

　　他不敢耽搁，即刻进了宫。皇帝接到他要回宫的奏书，早早准备好了，此刻，就在太极殿等着他。

　　“宣赵知县进殿！”公公朝殿外喊着，赵鸿影身着官服，进殿跪下。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快快请起，赵鸿影啊，你立了大功了！”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亲自扶起赵鸿影。

　　“陛下，臣只是完成了臣该做的。”

　　“不要这么说，你的前程一片光明啊，以后，你尽管放手做吧，朕要好好提拔你！不过，朕不明白你，两年前朕让你做朕的尚书令，你竟然辞官不做了。朕今日再问你一遍，做朕的尚书令吧。”

　　“臣谢陛下隆恩，但，臣不愿。”

　　“什么不愿?”

　　“臣才浅功薄，朝中政绩卓卓者不在少数，尚书令职高位重，臣怕是不能胜任，也难免惹得不满，多生诽谤。况且，臣不愿留在朝中，臣想继续任地方官。”

　　皇帝捏了把胡子，犹豫不决。

　　“你，当真作这样的决定?”

　　“是。朝堂功臣济济，有陛下携诸公坐镇，地方百姓，更需要臣。”

　　当初去良庾治灾，便是赵鸿影自请的。

　　人人都想谋京官，偏只赵旸，请求京官外调。

　　“赵鸿影啊，你心中真有百姓，朕也需要你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承蒙陛下厚爱，臣有一个请求，望陛下恩准。”

　　“你言，你就是不提赏赐，朕也是要给的。”

　　“臣，想向皇上要一份婚约。”

　　“哦?和谁?”

　　“和，宫里新来的尚仪，林太尉的长女林梦素姑娘。”

　　赵鸿影早就计划好了，今天，就是实现的那一天。

　　皇帝把手别在身后，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绝对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如果赵鸿影再和林梦素定亲，林括就在朝中又多了份依仗，而皇帝是想把赵鸿影往宰相的位子培养的。

　　无论如何，这门婚事都成不了。

　　“赵鸿影啊，换一个，换一个赏赐朕就答应你。”

　　赵鸿影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不答应。

　　“为什么，陛下，臣只有这一个心愿。”

　　“不为什么，你不能娶林梦素。”

　　“陛下！”

　　“朕说了，换一个！”

　　“那好，那请陛下答应臣，让臣求娶林太尉的女儿！”

　　“赵旸，你！”

　　赵鸿影跪了下来，整个头都磕在地上。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赵鸿影，终究是不忍心罚他，想劝他改变心意。

　　“为什么就偏偏要林梦素呢？你但凡换一个，朕也就答应你了啊！”

　　“陛下，没有林姑娘，就没有今日的赵鸿影。臣答应了人家，从良庾回来了就娶她。”

　　“你如何就！罢了，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换一个，你就别要赏赐了。”

　　皇帝生怕他死心不改，指着他道：“你你你想好了再言！”

　　可赵鸿影又把头磕了下去，面不改色地答：

　　“臣想要的，唯林姑娘一人。臣想好了，不会再变，此生不变。”

　　“你！好，好好，朕惯着你这倔脾气？罢了，你别要赏赐了，都作废，作废！你想到地方上去，你去罢，滚的离朕远点！”说罢，气得走了。

　　赵鸿影直起身，长叹一口气。

　　“唉，陛下……”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不同意。只是现在，怎么好呢?如果皇帝都不同意这门婚事，林括又怎么会同意呢？

　　赵鸿影失魂落魄地从太极殿出来，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看什么都少了些色彩。

　　恰巧林梦素从这经过。

　　看见赵鸿影，她还以为认错了人。

　　“是鸿影吗？怎么、瘦了这么些……”见四周无人，她连忙向赵鸿影招手。她压低声音喊道：

　　“鸿影，鸿影！你回来了？”

　　赵鸿影看到了她，就向她跑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用身体表达着心中的喜悦。

　　“梦素，我正想去找你呢！”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赵鸿影是瘦了很多，也黑了，和去之前不能比。

　　虽然他离京的消息瞒着林梦素，所以她没能来送她一程，但是林梦素真的看得出来，赵鸿影变了个样子。

　　去了两年，憔悴了不少。

　　她替赵鸿影正了正衣襟：“回来了便好。我现在，是宫里的尚仪了，说不定，以后可以在宫里经常见面呢。”

　　赵鸿影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他多希望能少见她几面。

　　见得到，却不能在一起，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可世上有情人就是难成眷属。

　　“梦素，我方才，和陛下提了娶你的事。”

　　林梦素其实期待好久了，但是如果由她提出来未免太不矜持，还好赵鸿影自己说出来了。

　　她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故作镇定：“嗯，然后呢？”

　　“陛下、陛下没同意。”

　　“为何？”

　　“我不知道。”

　　“哦，这样啊……没关系，慢慢来，你现在才刚上任没多久呢，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现在就成家，是有些太早了。”

　　林梦素多少有些失落，但是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只好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赵鸿影又抱住林梦素，抚摸着她的青丝，很是愧疚地道：

　　“梦素，对不起，我可能现在还没有能力让陛下同意我娶你，但是，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林梦素轻轻露出一个笑，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我会等你，等你带着聘礼，三书六礼来娶我。”

　　可是两个人怎么会知道，能够在一起是多么困难。

　　一个事业蒸蒸日上，一个出生名门，成亲这样的大事，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林梦素的手替他抚平了眉心，她温柔地道：“你看，你总是不自知地皱眉，这样不好的。”

　　赵鸿影握住她的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注意不到这些了。”

　　---[顺安王府]---

　　景南浔成婚一个半月时间也到了，今天就是回军营复职的日子。也就是以后，他隔三差五都得去营里边了。

　　景南浔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发。

　　可是他又舍不得自己的夫人，迟迟不愿上马。

　　“你快点，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磨蹭?今天是你这个将军视事的日子，别在这耍小孩子性子。”林幺初催促道。

　　见他慢悠悠地荡着，比平日里还要悠闲得多，林幺初忍不住跑到他后面用手推他。

　　“哎呀夫人，着什么急啊，去这么早又没事做。”其实他说的是“我再赖一会儿”。

　　“怎么没事做?别让外人觉得是你不务正业了。”

　　景南浔好不容易被林幺初催上了马，却呆呆地看着林幺初。

　　“看我做什么?蒙笛，拉马！”

　　“诶停停停！”景南浔拉住马绳不让走，突然又下了马到林幺初面前说:“夫人今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林幺初指着自己反问他:“我去了干什么，我在那一个都不认识，去了看戏吗？”

　　“你不是认识我吗？认识我这个将军就够了。”

　　（确实是这样。认识景泆就够了！）

　　其实林幺初心里还挺想去军营看看的，一是从来没去过，二是她想知道景南浔在营里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景南浔低声道：“好不好，绾绾?陪我去吧，反正你也没事做。”

　　“谁说我没事做。哎呀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一回好了......”

　　景南浔赶紧叫下人备马车，他现在一刻也等不得。

　　“快啊快啊跑起来，要赶不及了！”景南浔竟然催促起下人来。

　　（啧，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是，我不想坐马车。”

　　林幺初出门一直都是马车，从来没变过。而且坐在马车里闷极了，无趣得很。

　　景南浔爽快道：“那，那就不坐马车了。骑马吧。”

　　“但是我也不会骑马。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别啊，夫人说好了的不许反悔。你骑我的马，我带你。”

　　“两个人骑一匹马?”

　　“我抱着你，没事的。”

　　林幺初上前摸了摸景南浔的那匹马，很高大健壮。

　　景南浔一直骑的是这匹马，没换过其他的。

　　“它叫什么名字？”

　　“黑刺客。”

　　“哈哈，挺像它主人的，像是你会取的名字。”

　　“那，我抱你上来。”

　　说着，景南浔两只手撑住林幺初的腰向上送了上去，林幺初抓住马绳，稳稳地坐了上来。然后，景南浔踩住马扎一跃而起，坐在了林幺初身后。

　　林幺初还是第一次在这个视角看地面，未免有些不习惯。

　　景南浔握住林幺初抓着马绳的手，轻轻拉动马绳，那马就动了起来，把林幺初吓一跳，身子向后一倒，靠在了景南浔怀里。

　　“啊！”

　　“不用怕，我在呢。”

　　虽然被吓了一下，但这对于林幺初来说，更算是一种刺激感和快感，她心血来潮：“景南浔，你教我骑马吧？”

　　“正有此意。不如就今天。军营里的马场大的很，没有比那更好的练马的地方了。”

　　“那我得换身衣服吧，总不该穿常服去军营？”

　　“无妨，军营里有。”

　　说着，两个人就这么骑着黑刺客向宅门口走去。

　　“王妃，路上小心！”兰萝叫道。

　　“放心吧兰萝，我知道的。”林幺初朝她挥挥手。

　　出了府，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两人吸引了一众的目光。

　　“这不是顺安王爷吗？怀里的就是林二姑娘吧？两个人好般配啊啊啊！”路边的一个女娘子跟她身旁的小姐妹窃窃私语道。

　　“没错没错，你看他们，靠得那么近，一看私下里就很恩爱。好羡慕啊，我什么时候也能遇见这么好的夫君啊？”

　　............

　　林幺初注意到路两边有很多人在看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是不是太惹眼了?”林幺初抬头看向景南浔说。

　　“你长得漂亮，在哪都惹眼，不用管他们说的。”

　　林幺初突然被他这么一夸，还有点小窃喜，但是她心里还有点生景南浔的气。

　　“景南浔，我问你，你方才说军营里有我穿的衣服?”

　　“对啊，怎么了？”

　　“你那男儿郎扎堆的地方，哪来的女娘子穿的衣服?”

　　景南浔噗嗤一笑，原来林幺初还在琢磨这句话。

　　“哈哈，绾绾吃醋了？怎么，怕你夫君外边藏人?”

　　“别扯远了，景泆你如实回答！”

　　“不骗你的说，虽然军营的确没有女士兵，难道军营里不能有女军医吗？”

　　林幺初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这样，不然她就真的要生气了。毕竟景南浔答应过她不纳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