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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忆似琳琅人各一方3 ...

  •   杜昀护送林幺初回顺安王府时,杜思允已经一觉睡醒,穿着马裤在前院练剑。

      见到杜昀,她很是有些惊讶:“哥!你怎么和小王妃一起回来的?”她扑到杜昀身上,被杜昀抗到肩上。

      她看着林幺初孤身一人,又转头看向宅门口,可门都已经关上了也不见景南浔的影子,便疑惑道:“怎么去了两个,只回来一个?”

      杜昀:“景泆带兵打仗去了,思允,要不要跟哥回家?”

      “什么?打仗去了?这么突然?那哥呢?哥也要去吗?”

      “哥不去。”

      “哦。等等不是,我不跟你回家,我留在这又不是为了景南浔。”她扭动着从杜昀肩上下来,双手叉着腰道。

      杜昀弹她前额:“你小子!”

      杜思允不服气:“嗷疼!我又没说错,我想来这本来就是因为小王妃!现在,景南浔他走了,我当然要留下来陪小王妃!”她边说,边跑到林幺初身侧拉她的手。

      林幺初略带笑意:“杜将军,思允在这挺好的,她说的对,她留下,还有个人陪我呢。”

      “听到了吗哥。对了哥,我最近又新学了几个剑法,练给你看啊?”

      “行啊,你要听话啊!”他一拍杜思允的肩:“来,让哥验收验收成果。”

      “好,看着啊,这是伏龙剑法,我整整苦练了三天呢!”

      说罢,她便捡起木剑舞动起来,林幺初对一旁的杜昀道:“杜将军,你在这陪着思允,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杜昀:“行,王妃去吧。”

      林幺初到冯可柔的西院时,还带着好几个人。冯可柔还在有条不紊地梳妆打扮,似乎已将昨晚景南浔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下一秒,便被林幺初带着人踹了门。

      门被踹开,她愕然起身,小桃便护在她身侧,不过,与进来的几个大汉相比如同手无寸铁的小羔羊。

      冯可柔叫喊:“你们要做什么?”

      林幺初稳步进门,带着有威严的笑意,眼底有些抑制的不耐烦:“堂妹该告诉我,你昨晚做的是什么决定了。”

      冯可柔装不知道,憨甜地笑着:“什么决定,嫂嫂在说什么呀?”

      林幺初缓缓靠近她,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离冯可柔这么近:“听不出来吗,我在逐客啊。你不必再演,你若是不想回你的冯宅,那我只能将你送出府,接下来,就随你去哪了。”

      冯可柔也向林幺初迈进了一步,毫不退缩,甚至有些盲目的自信:“嫂嫂,我可是泆哥哥的堂妹,你将我赶出府,是将姑妈置于何处?”

      (你还敢提你的姑妈?)

      “你的姑妈么?她现在,根本护不了你。”

      冯可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偏头,林幺初侧过身告诉她:“你的姑妈,自身都已经难保。可她做了个很聪明的抉择,她知道留在将军府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她跟着我公公,一起南下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自身难保?你又为什么不放过我姑妈?!”

      “你想知道?”林幺初的眼神很锐利,寒气森森,偏她还带着笑,可现在的冯可柔,早已心跳乱的没有章法。

      她扶着小桃向后退了两步,总算知道害怕,试探着问:“我姑妈,又没杀人放火,你、你要杀她做什么?”

      林幺初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姑娘赢在长得楚楚可人,可惜心思从来不纯,脑子也不灵光,总想博些关注,听人喝她的彩,儿时便没有一个良好的环境熏陶,家风不正,又受她姑妈撺掇,心眼坏了。

      她唯邓春芸马首是瞻,可却不曾学过来她的心狠手辣,只会争风吃醋。马上,她便会失去姑妈这个倚仗了。

      林幺初听她这话,很是感叹:“堂妹,你很聪明——杀人放火,古来两大罪名,好巧不巧,你姑妈,都占了。”

      便是告诉她,也无所顾忌了。

      冯可柔双瞳骤缩,又后退几步,甚至连小桃也流露出惊慌的颜色,与泰然自若的林幺初对比鲜明,冯可柔只能颤抖着盯着她:“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就是要将我赶出去!我姑妈……怎么可能做杀人放火的事……”她愈说,声音愈小,似乎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一直看齐的一位当家主母,会不会领着自己走向绝路。

      林幺初不必再与她废话,过多的事也不可能叫她知晓,她侧身让步:“你该走了。动手。”

      几位壮汉上前,便分别控制住了冯可柔和小桃。

      “别碰我!你们要带我去哪!”

      “姑娘!姑娘!别碰我家姑娘!”

      “他们只是送你回冯宅,那才是你的家。”林幺初跟在其后道。

      “我不走!我要住在这等着泆哥哥回来!”

      林幺初语气冷若冰霜:“带出去。”

      “是,主人。”

      “放开我!林幺初,你究竟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泆哥哥一走你就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早就知道你的温顺都是装的!啊,放开我!”

      “还有这几个人,我在王府里从未见过,还叫你主人,是你在外边找的人吧?你居然做这种事?你一个嫡女,居然做这样的事!你就不怕我到了外面将一切都说出去吗?!”

      (你啊,就是蠢,这几个人,正是阿溆豢养的死士呐。)

      她一边被人拖着走,一边破口大骂希望激怒林幺初,却与心中所想事与愿违,林幺初安然的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渐行渐远,丝毫没有愠色。

      “再见了,冯可柔。”她轻声道。

      主仆二人并没有被人从前门带出去,林幺初不想张扬此事,便只叫他们走了后门,她也觉得,冯可柔也只配走后门。

      ---[流清阁]---

      林幺初与兰萝同来流清阁,千羽别留了一封信在桌案上,林幺初见到了信的内容。

      “王妃殿下 不辞而别祈蒙见恕战事遽然然今日决定非一朝成矣入北骑营做军医即是在下投靠王妃目的之一 救济天下黎民是在下心愿已成执念弗可改尔 王妃所托之事 责无旁贷令堂遗物已一并带走相信行军途中会有所发现另附广陵散药方一副表启逊谢”

      信笺之中还另附了一张纸:

      “连翘重楼 马鞭草山慈菇土茯苓各二钱锦灯笼 绿豆金银花甘草各三铢沈醴水煎二时辰备用晒干碾粉置于阴凉”

      (这个千羽别。)

      “小王妃!”林幺初刚将信看完,杜思允便来了。

      她将信收好:“你哥呢,走了吗?”

      杜思允大方坐下,满头是汗,林幺初便给了她一张帕子擦汗,兰萝接过去:“我来吧。”

      她回道:“谢谢兰萝。哥走了,也不多坐坐。不过哥夸我剑练得很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林幺初欣然:“是你用功,我只是将它教给你。”

      杜思允装作不经意一问:“冯可柔,送回她家去啦?”

      “嗯。”

      “哦。”

      (哦?)

      林幺初觉得她不对劲,按理来说,她该刨根问底才是,怎么今日只回一个“哦”便能完事。不过其实,杜思允自从从祠堂回来便怪怪的,抑或说,乖乖的。这并不像她。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她主动问。

      “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再说那冯可柔在这王府住了那么长时间,早该将她打发走了,一天天烦死了。好了好了,我还没用朝食呢,你不吃吗?”

      “不了,你去吧,小厨房一定已经做好了。”

      杜思允转头:“那兰萝,你和我一起吧?”

      兰萝先是问:“王妃,你不用早膳吗?”

      林幺初摇头:“我没胃口,你带思允去吧。”

      兰萝便牵起杜思允的手走了。

      (杜思允是不是怪怪的啊,怎么感觉,她在刻意关注阿溆的情绪,又感觉在躲着阿溆呢?)

      林幺初没多想,她在想:这个时候,北骑营应该已经在过巘水了。

      正此时,珍珠过来禀报:“王妃,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说是柏鹿茶庄的,叫阿辌,他还带着个小女娘。要见吗?”

      “见,带他们进来。”林幺初毫不犹豫。

      (他们来了?)

      不多时,珍珠便带着一男一女到了流清阁,林幺初亲自起身迎接了他们。阿茶见到林幺初很是高兴,阿辌眼中亦有感激,不过林幺初却发现,这位失了妻子的壮年男子,似乎也像失了一魄,有些颓丧感,尤其是他瘸着一条腿,拄着木拐,腰背也不如上次见到他时挺的那般直。

      他们要跪,被林幺初拦下。

      “王妃殿下万福。”二人齐声道。

      “快请起。”

      阿辌长话短说,似乎对这堂皇的王府有些惶恐与抵触:“王妃,草民今日携幼女登门是来道谢的。杀我妻子的凶手抓到了,只可惜,她死的太轻松,叫人无法知晓她为何要谋杀草民的妻子。还有我弟弟的案子,官衙老爷终于认同草民的看法,相信凶手另有其人,不过,凶手一日查不出,我弟弟就一日不能沉冤昭雪,我就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林幺初静静听着,虽为他高兴,却也阵阵冒出冷汗。

      她觉得很抱歉,虽然,殊途同归,自己是帮助阿辌找出了杀害芰荷的凶手,也让恶人绳之以法,可终究,是对他有所隐瞒,也欺骗了他,利用了他。

      “杀害芰荷的珠翠,你相信是她杀了你妻子?”

      “是她不会错。草民第一时间找了茶庄其他茶娘认人,她们那一日,都曾见到凶手带着人到茶庄找过芰荷的。”

      “嗯……那你可知,珠翠是何人?”林幺初提着心。

      阿辌终于抬眼,撞上林幺初的视线。

      “知道。”他很快意识到林幺初为何会向自己确认这件事,他便道:“草民知道王妃的担心,草民虽贫贱,也知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那位珠翠是大将军夫人的婢女,此案牵扯到的旧案也与大将军夫人有关,可要恨,草民也只是痛恨凶手,不会推及到王爷身上。”

      (啊……谢谢,谢谢你。)

      林幺初松了口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多谢你。”她今早回来时,民间便已有传言纷纷,有人斥责邓春芸蛇蝎心肠,亦有人妄加揣测案件实情与真假。她不知日后这样的传言会发展成何样,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景南浔,对他也造成影响,所以现在阿辌能这么想,是很难得了。

      “王妃言重,这一切,还是多亏了王妃与王爷慷慨相助,二位贵人愿意舍下身段,关心草民的事,草民已经很感激了。”他低头,摸着阿茶的总角。

      小女娘头上的总角,一左一右还一高一低,林幺初注意到了,便笑着问:“阿茶的头发,是你扎的吧?”

      阿茶抢着点头:“是的王妃,这几天都是阿爹帮我扎的头发。”

      阿辌有些愧疚:“扎的不好,王妃见笑了。”

      林幺初思索片刻便道:“阿茶,我帮你重新扎一下,好吗?”

      阿茶抬眼看着自己阿爹,阿辌拍拍她的肩,点了点头。

      阿茶便高兴道:“好。”

      林幺初让她坐到凳子上,很快便帮小女娘扎了一个漂亮的总角,比方才的要端正太多,阿茶伸手摸了摸,似是十分满意,她行礼向林幺初鞠了一躬:“多谢王妃!”便又跑回了阿辌身边。

      林幺初向前近了两步,带着润色的看着阿辌,总觉得有些亏欠:“阿辌,你还有什么夙愿未了吗?”

      阿辌摇摇头:“没有了,多谢王妃,今日登门只是专程道谢,我们也该走了。”他撑着拐,带着阿茶起身便要离开,林幺初猝然拦下他。

      “等一等。”

      阿辌停住脚步,又回转身,静静等待着。

      “我记得你的妻子,酿过一种酒叫岫里青,她还开了间酒坊,现在无人经营,或许,我可以帮你请专人打理这间酒坊,让岫里青,发扬光大。”她眉目带笑,充满希望,阿辌亦是十分震惊。

      阿茶语气有了明显起伏:“是真的吗王妃殿下,您真的可以帮我们吗?”

      林幺初点头:“我可以。”

      阿茶双瞳剪水抬头望着阿爹:“阿爹,王妃愿意帮我们!这是阿娘的心愿!”

      黯淡的壮年终于久违的笑了,他与阿茶一同跪下感谢:“王妃的恩情,草民没齿难忘!”

      林幺初拉住他没叫他将头磕下去,自己这么做,不止是帮了阿辌一家,更是为自己做一个弥补,她亦是十分高兴他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起来吧,不用谢我。”她目光如炬:“我也只是想让世人知晓,这天底下美好的东西,有许多,是我们女子创造出来的。”

      (对,说的对!)

      阿辌起身,颇为敬佩的看着林幺初,她一身红衣,虽在这清雅的流清阁里是冰中之火,却也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

      “王妃,您是芰荷的恩人,更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明日,我会带着人到茶庄去布置酒坊。”

      “嗯,王妃亲临,我定有好酒好茶相待。阿茶,快,谢谢王妃殿下!”

      阿茶又行了个礼:“多谢王妃!”

      ……

      待送客后,很长一段时间,林幺初都有些怅然若失,心里空空的。

      好在是还有事做,她派了人到北骑营,将战士们要寄去家里的信全都收齐了,再三叮嘱要将每一份都送到家眷手中,一份也不得有误。

      下午,她仍旧是教了杜思允两个时辰的剑术,杜思允很有天赋,又勤奋刻苦,每日训练毫不含糊,所以进步很大也很快。

      “思允,休息一会儿吧。”

      “哦马上,我总觉得这一步怪怪的,总也不到位,小王妃,你当初有这种感觉吗?”

      她走过来,按下她的左肩:“双腿再并拢些,张得太宽会站不稳,视线随剑而动,剑指出去的时候,要快。”

      “歘”一声,木剑刺探出去,杜思允感觉到了明显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小王妃,你真厉害!”

      “好了,今日的三个时辰已经到了。”

      “嗯,不练啦,我要跟小白去后院抛飞盘,小白被我训练的可好了,接的又快又准。”

      “好,去吧,注意安全。”

      “你,不一起吗?”

      林幺初委婉的摇摇头:“不了,你们玩就好。”

      “哦,好吧。”她便转身离开了。

      林幺初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也有事瞒着自己,便决定再观察观察她。

      直到后花园里,这小孩子懒散的躺倒在草地上,手中还抛着飞盘,只有小白跑前跑后玩的卖力,而杜思允,却心不在焉,呆呆看着天空,林幺初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杜思允口中嘟囔着:“小白,你说,我要是没醒的那么快,是不是就可以不这么难受了?”

      “我怎么就在祠堂醒了呢!这个景南浔,手刀也不行啊,就那么一会儿啊!真是的……”

      (原来你在祠堂的时候就醒了!那你岂不是……难怪,难怪。)

      “小白,到底,我该怎么面对小王妃和景南浔啊?他们都挺好的……只是,只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了。”

      林幺初听着,心揪了一下。

      “我从前以为,小王妃是个好人,可、可她也会利用别人,而且她的手段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去撒谎,她是有很长远的预谋的……我跟你说实话吧小白,我,有点害怕了。”

      (杜思允,阿溆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杜思允吗?‘允恭克让’,允,就是诚实的意思,爹娘是希望我时刻记着要诚实,我做到了的,但是,我每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们就会不高兴,所以、所以才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可是只有小王妃啊,她从第一次见我就对我很好,我有什么事也没有瞒着她……直到前天我才发现,我才不诚实呢,我伪装成男儿,本就是在欺骗别人……还有我在祠堂听到他们对话这件事,我也瞒着小王妃……”

      “唉呀小白,我该怎么办啊!”

      小白听不懂这些,它停下来舔了舔杜思允的脸,似乎想叫她打起精神与自己畅快玩耍。

      杜思允依旧闷闷不乐,推开小白的脸,随意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口水。她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在她非黑即白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黑白掺半的灰色。

      她从一开始对林幺初的认识,便是错误的。

      林幺初内心了然了。

      “思允,对不起。”她低声道歉,默默离开,就当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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