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航飞鸟》霁得

5、两地相思

　　下一阶段的拍摄任务发到楼逢川的邮箱后，他简单收拾了衣物，匆匆飞往西班牙。

　　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是大中午，海边的沙滩上挤满了人，远看如同大型的露天浴场。Toss de mar这个地方，因蓝色大海的传说而爆火，但游客络绎不绝，却不只是得益于韩剧的宣传结果。巴塞罗那的阳光异常灿烂，看在眼里仿佛自带过曝效果，令人睁不开眼。

　　这一次杂志拍摄地点原本定在焦糖山顶，夜间圣家堂顶部的星星亮起，最具有城市地域特色，但品牌方再三思索后却认为，既然是为了突出墨镜这一特色产品，那么选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效果更好。

　　纯粹的晴空和璨如碎钻的海面，配上极富特色的中世纪古城墙，让照片的机构异样完美，尤其是楼逢川这种老牌模特经验十足，知道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给出最佳的角度。

　　摄影师拍了一张，被他手上的钻闪了眼睛，挥挥手示意说：“楼先生，可以麻烦你先摘了戒指吗？”

　　他闻言没什么异议，配合地摘下，小心翼翼放到上衣兜里，继续拍摄工作。

　　收工后，他第一时间将戒指拿出来带上。
　　负责人走过来，连连赞叹他的水平专业。视线落到他的戒指上，随口一问：“这么珍视，想必这戒指对楼先生很重要。”

　　“是的。”楼逢川轻轻摩挲着戒托，“独一无二。”

　　“红钻，有市无价。”负责人看着那颗异常鲜艳的钻石眯眼，“又是这么大的克数，确实稀有。”

　　“不。”他淡淡反驳，“它的意义不在于市场价值的高低，在于赠予我的人。”

　　话题太过私密，负责人并未深入，自然地过渡到当地的风景上。上次与高奢服装品牌的合作让楼逢川的知名度又上一层楼，在伦敦时尚界也掀起了不小的热潮，负责人心知这个苗子不可多得，必须抓住。鉴于要保持长期合作关系，他立刻套起近乎，表达了想请楼逢川同船出海游览的愿望。

　　楼逢川并不大热衷看海，自始至终只是面带微笑地寒暄。习惯了伦敦常年的雾气弥漫和湿冷，突然沐浴到热烈的阳光，让他只是端着一杯酒，沉默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发呆。包下的船只私密度很好，让这趟旅程舒适愉快，负责人还准备了很多西班牙特色tapas，酥脆的面包底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配料，浓郁的味道招惹了大群海鸥，在头顶盘旋。
　　这种生物在欧洲的名声一直不大好，极其擅长从人口夺食。稍有不备，就可能被它们夺走钻了空子。

　　楼逢川面不改色地看着一只海鸥悄悄低飞，掠过海面带着一身水，极迅速地叼起一块tapas飞远了。阳光下，它展开翅膀，湿掉的羽毛一闪一闪。

　　他举起手机抓拍下了这一幕。

　　负责人哈哈笑着说：“这家伙倒是怪有眼光。选了鹅肝，那是最贵的一个。只是不知道它吃不吃的惯下面的黄芥末和芝麻菜。”

　　楼逢川闻言笑笑，打开ins，随手上传了这张照片。

　　右上角的信息栏飘着红点，上次的合作让他一度炽手可热，各种意向邀请挤爆了私信。

　　他照例会上传每一次品牌方准备好的样片，有时候也发拍摄花絮。
　　因为热度高，即便是一张普通日常照，点赞量也很可观，不同的语言迅速出现在评论区。

　　*
　　突如其来的小家伙，让姜韫身边的所有人都迅速陷入束手无策又慌乱的境地，现在还能轻松又平静地跑去上班的，貌似只有姜韫本人了。

　　她的生活较从前并无太大不同，仍旧每天买杯豆浆上班，快快乐乐地翻看她喜欢的书，兴起时设计很多不同风格的封面。熬过孕期不稳定的前三个月，她甚至继续定期健身，边瑜伽边看公司本季度财务报表。

　　晚上闲得无聊，她躺在被窝里，边听歌边刷着ins。
　　姜韫不太喜欢大数据快节奏的生活，ins是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娱乐软件之一。她经营着私人号，经常把珠宝设计的成品图发上去，偶尔也兴起，写点著名珠宝的介绍和分析。

　　首页给她推了某高奢服装品牌的宣传图，姜韫觉得眼熟，随手翻了翻，除去前三页的产品细节图，第四页映入眼帘的，正是楼逢川那张熟悉的脸。

　　典型的亚洲皮相，骨相却很欧美，立体精致，眉骨和山根处的弧度恰到好处，犹如精心雕琢。

　　虽然屏幕里的人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亲爹，但姜韫对他的了解，仍旧浮于表面。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他，那晚因病而无意识撒娇的他，昏暗的房间里，陷在被间霸道地蹭她脸颊的他……姜韫不知道哪个是他真实的一面。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楼逢川，外表内敛实则热烈、傲然与冷静还是纯粹与矜贵……似乎都不太准确。

　　姜韫翻翻评论区，有些中文格外显眼，“好帅，是看了就想结婚的程度”“卧槽老公”“他有一种淡然里带着冷傲的感觉，又觉得私下会是奶狗的那一种（滑跪”

　　她失笑，点赞了几条夸赞的评论。

　　姜韫不能否认，这张脸就是诱导她那夜犯下错误的导火索，他确实有一种扎根于内在的贵气，叫她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或许，热烈、冷傲、纯粹、复杂，都是不属于他的形容词，他更介于几者之间。

　　回过神，她顺着品牌方的艾特找到了楼逢川的主页。很官方，简介里是合作邮箱，头像是本人正脸，大概是某次拍摄中，他自己很满意的一张。姜韫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留恋，正当准备划走继续刷新帖，肚子里的小家伙却突然踹了她一脚。

　　姜韫不自觉“哎呦”了一声，手指停住了。她有点好笑地摸摸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正欢腾地舒展身体。

　　鬼使神差地，她觉得这似乎是一种暗示。如果划走，那么他就会消失在偌大的网络世界，不会轻易地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或许，有一点关联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这小家伙，踢的时间这么正好，难道知道他是你爸爸吗？”
　　姜韫有点惊讶，想了想，退出了自己的号，重新注册了小号，搜到他，点下了关注。

　　“这回该满意了吧，嗯？”她轻轻地弹弹肚皮，小家伙在里面回应了一下，心满意足地伸胳膊伸腿。

　　虽然隔着屏幕，可这一刻，姜韫突然觉得他们三个人离得如此近。

　　*
　　陈雾眼里，姜韫是一个经常让人无话可说的家伙。
　　比如在国外进修了很有含金量的博士，回国后的愿望不是进编制也不是继承父辈的公司，而是想支个摊在路边卖煎饼果子；比如经历了四年感情空窗，看上去几乎封心锁爱了，但一夜之间就莫名多了个孩子；又比如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日夜听相声和脱口秀作为胎教……

　　陈雾在被闺蜜折磨了一段时间后，举双手投降，心力交瘁地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请一尊大佛回来，镇压她。

　　临近年关，公司照例要给员工派福利，不外乎是什么基本款珠宝，米面和整箱水果。姜韫忙着在副公司的后勤检验准备的情况，仓库里满是尘烟，她没戴口罩，隔一会就出门透透气。
　　手机叮的一响，进来条消息。

　　微信聊天窗里，陈雾言简意赅：
　　【江遮下周回国，直航，直接落地T市。】

　　连B市都不回，直接来找姜韫，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她心悸地熄屏，咬紧了唇。

　　Tapas真的很美味，写着写着饿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