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舒念的事，温文和他大堂哥温随说了实话，只是隐瞒了和CLEAN有关的事。
　　温随当时听完后只说和爷爷商量一下过两天再回复他，但第二天早上他就接到了同意他将人带回去的电话，温文这才去和简宁跟舒念说了这事。
　　查尔斯不在了，舒念也再没有了留在英国的念想，只说简愿高中还没读完，这两年得麻烦他和小雅照顾。简宁虽然要再找个顶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会麻烦些，但他学历和履历都很好看，便给现在的事务所写了辞职邮件，直接陪舅舅一起回国了。
　　简愿那，他们只跟他说舒念因为查尔斯的死受了很大打击，需要回国在医生那做长期调理和心理治疗，简宁也得回来陪他，短时间内没法再出国了。
　　简愿听了之后把胸脯拍得梆梆响，表示就算是自己一个人都没问题，放长假就飞回国内见他们。
　　这事就算圆过去了。
　　查尔斯送的那间工作室舒念让温文收拾掉东西后把店面租了出去，租金都捐给了慈善基金。买的那间房子就留给温文他们两兄妹和简愿住了，之后如果他们读完书还要留在英国那就继续住着，如果不留了，到时候就麻烦温文挂出去卖掉。
　　那天晚上在哈里斯家的事温雅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温文不跟她说，她也就没再追问。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
　　简宁找到了新工作，是间在国内数得上号的大公司，两年后还成功考到了一建证书，现在到哪人家都得叫他一声简工。
　　因为是在国外读的高中，也没办法回国参加高考，所以简愿在读完高中后也考到了IC。但他学的是医科，算是温雅的师弟了。
　　温雅确实如她自己当初所说的那般，本硕博连着往上读，毕业后又去了一间顶级的生物科技实验室，几年时间耗下来，南宫清珣居然也都由着她。
　　温文在英国陪着妹妹读完本科后就回了国。
　　他在世界顶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做了不少大CASE，回国后就自己开了间事务所，又当老板又当员工，甚至还把那尊真拿去镀了金身的菩萨搬到公司供起来，大家上班头件事就是先给菩萨拜拜。这件事后来还被员工拿去广而告之，成为业界一大笑谈。
　　舒念住进温家后就不再接珠宝设计的工作了，转而跟老大夫小大夫们学起了切药抓药打太极。
　　简宁他们都有些为他的事业可惜，他自己倒无所谓，觉得和草药打交道挺清静，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他那堆宝石通通出手之后也拿到了不少钱，就当提前退休养老。
　　时间就这么一晃一晃地晃过了十年。
　　温雅和简愿都回了国，进了国家级的生物研究所，当初从国内出去的人又都汇聚到了一起。
　　在哈里斯家发生的那些事，如果不是还有南宫清珣契而不舍地每年一求婚证明着，连温文都觉得就像做梦一样。而梦的尽头，是他妹终于要结婚了。
　　是的，温雅终于在三十岁这年答应了南宫清珣的求婚。南宫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乐呵呵的，逢人就说自己当初那媒拉得好。
　　十二年的爱情长跑，换成别人只怕孩子都已经生完三个了，南宫清珣居然能够好脾气地陪着他妹浪，南宫家也没给什么压力，这简直让温文觉得自己的人生观爱情观都被彻底刷新了一遍。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再好不过的大喜事。

　　*

　　春和景明绿草茵茵的好时光里，郎才女貌的登对新人在亲友们的见证下宣誓了对彼此一生的承诺，结两姓之好，成一家之言。在场宾客皆是喜气洋洋，一切的一切，都仿若再美好不过的童话。
　　“要扔喽～”手拿捧花的新娘背对众人笑着喊道，“一！二！三——”
　　白黄粉相间的可爱花球在她的手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在蓝天草地之间，飞过头顶，飞过伴娘，落在了……观礼座的大舅哥手上。
　　“呃…妹妹你准头蛮好的。”一身银灰西装黑色领结的温文在众人忍俊不禁的目光和伴娘们乐不可支的欢快笑声中干笑着站起来，将捧花送回到妹妹手上，“再来一遍吧，再来一遍。”
　　‘来什么来，妈让我扔给你的。’温雅压低着声音贴近她哥耳边交代着母上大人的吩咐，‘她等着抱孙子等得眼睛都绿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找对象。’
　　她哥这些年清心寡欲地快成和尚了。
　　图纸是通房，公司是小妾，唯有那尊到哪都不离不弃的金身菩萨像堪称他人生中的正宫娘娘。
　　她真的很怀疑，再这样下去，她家拜遍了月老庙的母上大人会急到上尼姑庵里给她哥求姻缘。
　　‘我又不是拿来配种用的，再催我就找个带娃的让她直接当奶奶。’咬牙切齿地和妹妹咬着耳朵，温文坚持捍卫着自己嘴硬的权利。
　　他是不敢跟他妈顶嘴，但他坚决捍卫自己多年坚持的恋爱观：宁可单身，绝不凑合！
　　‘有胆子你自己跟她说，看她不抽死你。’低声送了她哥两句呵呵，温雅说完又立刻换上满满的笑脸朝伴娘姐妹团们挥了挥手，“来喽～～”

　　*

　　扔完捧花，大部队们就拥着新郎新娘往早就准备好等待开宴的酒店去了。
　　温文懒得立刻就去听母上大人的训导，刻意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头，简宁也在旁边陪着他。
　　作为一对难兄难弟，简宁简直就是温文拿来向母上大人举证的最佳案例。简宁也没结婚嘛，简宁也没谈对象啊，简宁可以证明我真的很忙。
　　诸如此类。
　　以至于简宁被他这话坑得险些一起变成温家妈妈的说媒对象。
　　“看来云姨真是着急了。”简宁有些好笑地看着满脸郁闷的温文，“这么多年了，干嘛不找对象。”
　　他可不觉得温文真有忙到没空谈恋爱的程度。
　　不过就是不想见那些温家妈妈相中想要撮合的女孩，所以拿忙来当借口罢了。
　　“那你呢，你怎么也不找？”温文斜了他一眼，挑挑眉。简宁这就是明知故问。
　　不过就是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往后余生再难心动罢了。时间，似乎也并不总是能够带走一切。
　　只是，他的女神仍旧优雅高贵美丽善良。
　　而简宁的圣天使都变成大魔王了，他徒弟居然还是放不下，这就真不得不让他说句佩服了。
　　“我可没人催。”简宁挑挑眉将了他一军，“舅舅又不在意这个。”
　　他都不介意温文拿他在温家妈妈跟前当反面教材了，这人居然还在这跟他互相伤害。
　　其实他知道曾经那些寥寥无几却美好的短暂相处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但偶尔午夜梦回，又难免自欺欺人地想着或许总有那么一丝半分的真情流露呢？人不会时时刻刻都在撒谎不是吗。
　　人家确实从没对他承诺过什么，是他自己无法释怀罢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我刚刚好像看到西瑞尔了。”温文看着他，觉得有些事或许也是时候有个新的开始了。
　　刚刚他去给妹妹还捧花的时候在男方亲友那边隐约看到了那个银发的身影。因为两边观礼的人都很多，那个身影又坐在最外侧靠后的位置，所以他和简宁最开始进场和坐着的时候都没发现。
　　不过其实不意外，毕竟南宫清珣是西瑞尔的表哥，两边关系那么好，只要人没病得不能动，当然会过来参加婚礼。
　　只是温文没想到，他那样的身体居然撑到了三十岁，今天看起来似乎也没坐着轮椅。
　　“这么多年了，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他示意简宁向左边人潮渐渐退去后露出的那个身影看去。
　　西瑞尔似乎在等人，暂时没起身。
　　既然那天晚上之后他没再派人继续动手，那么十年过去，堵在两边心头的疙瘩怎么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我……”简宁贪婪地看着那个美丽如初的身影，话语中有些犹豫。
　　他想，时间似乎一点也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虽然看起来成熟了些，但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虚幻、轻盈、美丽、优雅。
　　如同日耳曼神话中虚构的精灵，在阳光的照耀下笼罩着一层朦胧微光。隐约泛着浅浅琉璃色泽的微卷银白长发和白皙到让人恍惚有种微透错觉的莹润肌肤，虚无缥缈地仿佛一碰就会无声消失。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温文一把揽过他向那个身影走去。

　　*

　　。 “嗨～”温文朝着独自站起身来打算离开的西瑞尔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怎么没看见奈伊？”
　　没有手杖，没有轮椅，也没有奈伊。
　　不得不说，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是不见红润，但这种堪称健康的状态已经让温文觉得异常惊讶了。这些年他一直都以为南宫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需要全体前往英国再参加一次葬礼。
　　当然，他用奈伊起话头并不是真的想见那位恐怖的沃尔科夫先生。
　　“庄园里事挺多的。”西瑞尔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情绪，确实如和宫亚蓝那时候所说，再不是那个温柔贴心善解人意的天使了，但同样的，也再没有了疯狂和恨意。
　　大约，一切真的都已经过去。
　　“你也来了。”他看向简宁说道。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最近身体还好吗？”点点头，简宁淡笑着，语调平和。
　　他其实很高兴。能看到西瑞尔这么健康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是他曾经做梦都在想的事。想来查尔叔叔在天上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誊芜帮我找了医生，已经不用再吃药了。”西瑞尔这样回答了他的问候。说话时唇角微乎其微地勾了勾，染上了一抹极浅淡的笑意。
　　而后他想起南宫家的人也是这两天刚见过誊芜，大约还没来得及和温雅提过，便又补了一句：
　　“誊芜是我男朋友。”
　　这话让简宁的笑僵在了脸上，沉默稍许之后才强笑着道了句：“………恭喜。”
　　原来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所有人都已放下，只有他还在原地不愿离开。
　　他曾对西瑞尔说：或许人可以相信奇迹。说不定哪天，会出现一个特别厉害的医生，不需要换心也能治好他的病。
　　而现在，已经有人为精灵带来了奇迹。
　　“简宁？”就在简宁打算就此告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们走了过来。
　　“辛西娅。”他向来人点点头。
　　那天晚上让和宫亚蓝救下他们的事，他还一直都没当面向辛西娅道过谢，他和舅舅都很感激她。
　　她真的就像温文所说的，像女神一样美好。从头到尾，只有她一直在努力着想要救他们离开。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她笑着说道，甚至问起了舒念，“Lori还好吗？”
　　一切阴霾都已经过去。
　　西瑞尔的病完全好了。仇恨被放下，换来了幸福的光临，他们的家也有了新的成员加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故事结尾了。
　　“还不错，天天和温爷爷他们泡老人茶。”简宁对她笑了笑，“舅舅今天也来了。”
　　他知道她这么说就表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刚刚舅舅是和他一起坐的，只是他陪着温文晚走一步，舅舅应该已经先和温爷爷他们一起走了。
　　而后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居然没有那个应该也在的身影：“怎么没看到奥维尔？”
　　“在外面逗查尔斯和埃尔瓦玩呢。”辛西娅轻笑一声，说出了两个让简宁和温文倍感意外的名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这么说，温文和简宁当然是要去看的。
　　于是四人便向着之前人潮离开的另一侧走去，辛西娅挽着西瑞尔，温文搭着简宁，就这么悠悠地踱着步子，一直到了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那里，唐绥和Gavin正抱着两个孩子，奥维尔在一指头一个地勾着他们的小手玩。
　　“双胞胎吗？好漂亮啊。”简宁和唐绥他们打过招呼，便有些诧异地去看那两个相同样貌微卷黑发矢车蓝眼眸的漂亮婴儿，“谁的孩子啊？”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个月大，穿着同样款式颜色唯有系带不同的婴儿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人咿咿呀呀的，乖巧漂亮得像是小天使一般。看到辛西娅和西瑞尔走过去，便伸出手来要他们抱。
　　“我的。”辛西娅接过其中一个抱在怀里亲了亲，笑着说道。
　　“欸——？！！！”温文一脸世界崩塌的绝望表情，“你…你结婚了？”
　　妹夫明明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啊！！！
　　他刚刚还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呢！
　　菩萨！我昨天下班前特地给您补了今天的三柱香的啊！您不能这样对待您的信徒……
　　“又没有哪条法律说，女人非得结婚才能生孩子。”温文的表情让辛西娅觉得万分有趣，“他们是我一个人的。”
　　她的身份她的财产，并不需要她像普通女人一样在婚姻这件事上犹豫不决或是放手一搏。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不过是她突然想要个孩子，于是她就生了，仅此而已。唯一算是意料之外的，不过是她原本只想要一个，结果来了两个。
　　而已经从小孔雀长成大孔雀的奥维尔看着十年如一日讨人嫌的温某人，发出一声嘲笑的轻哼：“温先生，你的表情看起来真是蠢爆了。”
　　“这次你还行吗？”简宁抬肘撞了撞已经石化的温文，不乏戏谑地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
　　“………行！”半晌，温文跺跺脚咬牙憋出一个行字，并在辛西娅轻笑着打算离开时喊住了她，“Lady辛西娅！”
　　他在她玩味的眼神中，问出了他初见她后曾咨询过简宁意见的那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以进教堂为目的，也不介意你拿我玩玩打发时间，你愿不愿意和我发展一场各种意义上的愉快恋情？”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听起来实在非常不要脸。
　　就连奥维尔都在愣了半天之后，骂了一句：“……流氓。”
　　“小傲，什么是流氓？”有个陌生且柔软的声音于一片静默中在他们身后响起。
　　简宁随着其他人的目光回身去看，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两个从未见过的人正在看着他们。
　　一人月白长发清若芙蕖，身着雪色唐装外罩轻纱长袍，肩摆之上有隐隐银线描绘的莲花纹样，当风而立，恍若谪仙之姿。
　　刚刚那句话，便是他对着奥维尔问的。
　　“就是这样的。”奥维尔啧了一声万分嫌弃地指了下温文，快步走到他身旁挽起他的手便走，姿态亲昵，“快走快走，会被不要脸病毒传染。”
　　另一人黑发黑眼，身姿清傲容貌卓绝，半绾长发在阳光下莫名给人一种隐约泛金的错觉。一身墨色唐装外着半臂长袍，当风拂过，内侧唐装肩处隐隐露出暗金色的九宫星图来。
　　就像株历遍红尘岁月的苍天古树，安静平和。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
　　而简宁从他俊美无筹却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名为‘这到底是什么糟心玩意儿’的情绪。
　　西瑞尔抱着孩子走到他身旁。
　　在他们交缠的指间，简宁看到了一枚既熟悉又陌生的戒指。它和西瑞尔在柯芬园重金买下的那枚构造奇特的黑碧玺木藤戒指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主石是种泛着莹润微芒的乳白。
　　原来他就是誊芜，原来真的是缘分天注定。
　　简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真的很登对，而他…也确实该放下了。
　　“……算了，我知道了…”在别人受不了厚脸皮接二连三离开的情景下，温文沮丧地垂下了头。
　　那副可怜样，像极了没人要的可怜傻狗。
　　样子还算好看的那种。
　　“我最近不太忙。”辛西娅低低笑出声来，回答的话语让人意外，“还算有空闲。”
　　“随时为您效劳！”傻狗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凑到肖想了十多年的女神身边，满脸傻笑。
　　“你们怎么还在这？”一路跟着大部队出去，却在上车前发现大外甥不见了的舒念终于找了过来。
　　“舅舅。”简宁走到他身边喊了一句。
　　“Lori。”辛西娅亦是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舒念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大约是天天跟着老大夫们配药喝茶打太极没什么烦心事，看起来倒比十年前在英国时更加精神奕奕身体康健。
　　“好久不见。”舒念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而后，他也看见了她怀里睁着矢车蓝大眼睛看他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漂亮。”
　　“我家的我家的。”温文不要脸地凑过去说道，然后在舒念哭笑不得的眼神中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未来说不准可能是我家的。”
　　“这是我的孩子。”辛西娅看了眼怀中的孩子，眼神温柔，“他叫…查尔斯。”
　　她的话让熟悉的名字带着久远的记忆向舒念席卷而来，他看着这个矢车蓝眼眸的漂亮男孩沉默许久，终于微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
　　他说：“嗨，查尔斯。”
　　嗨，L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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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还有一篇论坛体番外
这篇其实是我其他文里设定的番外，除了辛西娅，西瑞尔和奥维尔他们CP是早就定好的，所以后面比较神神鬼鬼脱缰野马。简宁对他们来说只是人生的过客，他们对简宁也是一样，交叉点过去之后只会越来越远，所以就让简宁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