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唐绥的话让简宁心里有些膈应，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其他东西可以作为送给辛西娅的生日礼物，所以他还是按照原定的方案实施起来。
　　“如果你不想做这个了，我们也可以去买件首饰或者加急来个定制香薰什么的。”温文看着简宁打开袋子后就不再继续的手，颇为理解他此刻的难受，“反正最差也就是被扔进垃圾桶而已。”
　　其实刚刚在唐绥那确认过后，他就有些怀疑那时候奥维尔沙发上的十字架衔尾蛇坠子是不是辛西娅故意掉在那，然后让唐绥引他们过去看的。
　　至于到底是设套让他们钻，还是想赶他们走，现在也没处求证了。他想简宁大概也不想听这事。
　　但他始终觉得，辛西娅对简宁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意。当然，他没有证据，就是一种感觉而已。
　　“……西瑞尔会希望他们都在里面的。”简宁摇摇头，还是没有答应。
　　“说得也是。”温文挑了挑眉，“那就开工。”

　　*

　　这两天庄园里陆续来了很多客人。
　　因为基本都是姻亲旧相识，就连温文和温雅都有他们大伯公那层关系被南宫老爷子叫去说话，所以反倒衬得舒念和简宁他们像个外人。
　　从学校回来的简愿很不喜欢那些亲戚看他们的眼神，唐绥的事他也知道了，这两天便一直待在房间里连餐厅都不愿意去，舒念也都由着他了。
　　西瑞尔的身体状况还是很差，即便是亲戚们来了也并没有出来接待，只是在房间里见了南宫家几个长辈一面，简宁自然也就没再见到他。
　　时间很快到了生日当天。
　　简宁原本以为生日晚会上大约就是这些没法交谈的亲戚了，没想到接近傍晚的时候还单独来了几位很年轻的客人，似乎和那些亲戚没什么关系。
　　除了Lake，还有简宁见过的莫洛温格尼斯神父，带着几个修院里的孤儿。
　　“神父。”简宁带着弟弟走到莫洛温格尼斯跟前打了招呼，“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晚宴快开始了，他舅舅在陪查尔斯见客，温家两兄妹被南宫家的人叫去聊天，就连Lake都被奥维尔拉去说话了，只有他和弟弟两个没事干，无聊干愣着还不能走。尴尬得要命。
　　礼服领结也勒得人全身难受。
　　“简先生。”神父朝他笑了笑，仍旧是谦和温柔的模样，“孩子们想来表达感谢。小哈里斯先生身体不太好，只有今天才会见客。”
　　他说话时身边孩子都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
　　“这是我弟弟。”简宁将弟弟往前面带了带，介绍道，“小愿，这是莫洛温格尼斯神父，偶尔会来给西瑞尔讲经。”
　　他觉得神父是个好人，一起说说话应该能让弟弟焦躁的情绪放松点。
　　“神父您长得真好看，像天使一样。”简愿眨眨眼，又有些颜控发作。
　　其实今天的客人大多容貌出众，尤其是单独后来的那几位，各个漂亮得像是基因变异。但简愿仍旧觉得，在场的客人里还是这位神父最好看。
　　Lake其实光看脸也不输他，但气质差太多，还是这位莫洛温格尼斯神父让人觉得舒服。
　　“主不在意他的子民相貌如何，但他的信徒总是很高兴听见这样的称赞的。”神父轻笑两声，接受了这简单直白的夸赞。
　　简宁左右没事，便随口扯了个话题和他聊天：“神父您认识窗边说话的那两位客人吗？还有奥维尔身边那位红头发的客人。”
　　他想，如果莫洛温格尼斯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带孩子们来的话，或许认识那三位只身前来的客人。
　　而他猜的没错，莫洛温格尼斯确实是认识的。
　　“红头发的是蓝透.尼古拉斯.多耶尔先生，他是名模特，跟小杰诺维亚先生关系很好。”神父顺着他说的话看了一眼，笑着为他介绍。
　　“窗边那两位…戴眼镜的是菲尼克斯先生，他是中国人，姓氏似乎是‘上官’，是小哈里斯先生的财务经理。另一位是约翰逊教授的学生，他是日本人，名字用中文来说的话应该叫‘上野彦一’。”
　　“您会说中文？”简宁有些诧异。
　　莫洛温格尼斯话里那两个姓名的中文发音非常准确，一点声韵的错误都没有。
　　“修院里偶尔也会有说中文的信徒来做祷告，我和他们学过一点。”神父浅笑着说道。而后他又看了简宁和简愿一眼，笑中带了些许了然，“您似乎不太自在。”
　　“这种时候难免会觉得有点格格不入。”简宁无奈笑道。
　　“绝大多数人都是单独来到这世上的，最后也会只身离开。”神父说道，“不一定非要融入哪里。”
　　“多谢您的安慰。”简宁点点头，谢过了莫洛温格尼斯的好意。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奈伊已经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西瑞尔出现在了通道口，这代表着，晚宴要开始了。
　　西瑞尔难得穿了身复古样式的黑色晚礼服和白衬衫，系着黑色领结，扣子是带着浮雕图纹的金色，银白长发用黑色缎带整齐束在脑后，手上还带着双白色的礼服手套。
　　简宁原本想去说句生日快乐，但西瑞尔一出现跟前就围去了一群表兄妹，根本没有旁人可以挤进去的地方，简宁想想便也就作罢了。

　　晚宴的流程和上次舒念生日完全不同。
　　上次因为来的客人很少，基本就是自己家人坐在一起吃个晚餐，但这次却是十分正式的舞会。
　　整个宴会厅都是工艺精湛的立体纸雕花和法式复古烫花勾勒出的装饰陈设，柔和的色彩与灯光让人仿若误入梦幻仙境。
　　餐点酒水是自助式，还有玫瑰主题的甜品台和精美无比且巨大的玫瑰城堡蛋糕，上面的花朵大约是翻糖和奶油霜做的，色彩浓烈，油画一般。
　　在查尔斯发表舞会开始的讲话之后，他便邀请盛装打扮的辛西娅步入舞池跳起了第一支舞。
　　仆人们穿梭在客人之间，还有欢乐奏起的钢琴提琴铜管乐，整个场面杯觥交错，纸醉金迷。
　　这一刻，简宁分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个与他曾经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世界，也是他根本无法融入的世界。
　　他不喜欢这里。
　　“真是要了亲命了。”
　　一直被拉着说话的温文逃窜一般地快步走回来，直到躲进简宁坐的角落才受不了地摇着头：“南宫老爷子居然想把我往他孙女跟前塞。”
　　除了大伯公这层关系在，他也想给女神的亲戚留个好印象，哪想到老爷子倒让他和孙女好好聊。结果搞得他一直在陪笑，连东西都不好往嘴里送。
　　“他要是把你往外孙女跟前塞，你是不是就很乐意了。”简宁挑挑眉，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
　　原本他还想和莫洛温格尼斯聊聊天，但神父在开场时带着孩子们去见过西瑞尔和辛西娅之后就被请去了另一处的餐厅用餐，他不好开场几分钟就玩消失，只能带着简愿坐在角落里吃东西。
　　“那是啊，可他老人家不是乱点鸳鸯呢么。”温文扯了扯领结玩笑道。而后他又往西瑞尔那边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圣天使那挤不进去？”
　　“亲戚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简宁摇摇头，“你怎么不请小雅去跳舞？”
　　“她有帅哥陪，不需要我这可怜的哥哥了。”温文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简愿的盘子，“小愿你这蛋糕好吃吗？”
　　他说了半天的话，现在肚子饿得要命。
　　“不好吃。”简愿生气地戳着餐盘里的蛋糕，他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胃口，“那些人到底拉着舅舅说什么？嘚啵嘚啵的半天说不完。”
　　他讨厌死了那些人看舅舅的眼神，但舅舅不让他跟着去舌战群雄，他只能在哥哥身边生闷气。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Lori舅舅总要习惯的。”温文伸手从他盘子里拿了片火腿塞进嘴里。
　　舒念如果真想要和查尔斯长厢厮守，这种场面往后还会有很多。这是他首次在这群亲戚面前露脸，如果示弱退缩，往后会更加艰难。
　　简愿总觉得辛西娅和奥维尔态度不好，其实西瑞尔那样的才是异类，辛西娅已经够给她爸爸面子了。放在别的豪门大户，今天这群人才是日常。
　　“应付得这么难受…还不如单身的时候。”简愿黑着脸嘀咕道。这次放假回来，他觉得舅舅都没从前在国内的时候开心了。
　　“小愿……”简宁无奈地看着弟弟。
　　“不吃了。”简愿忍不了地将盘子往沙发一放，起身就往宴会厅外走。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由他去吧，这种场面心情不好也正常。”温文拉住了想要去拦弟弟的简宁，拿起一块盘子里没动过的小点心往嘴里塞，“这蛋糕挺好吃的嘛。走，一起去拿点。”
　　他看简宁手边只拿了杯香槟，便也一起将人拖到了甜品桌旁。吃点甜的，心情也会好点。
　　他拿着甜品夹给自己拿了些，又往简宁的盘子里放了些，正想往冷盘那桌去，却见南宫家的三小姐悠悠踱了过来站到了简宁旁边的位置。
　　“有些人呐，害得别人差点没命，还有脸在这吃人家的生日蛋糕。”南宫婧珉夹了块软曲奇，眼睛也没看旁边，讽刺的话却半点没落下，“换做是我，早就连夜打包东西躲得远远的了，省得碍人眼。”
　　她长得秀丽大气，淡紫色的晚礼服也十分美丽，甚至连阴阳怪气的语调都慢条斯理的。但是很显然，她就是借着拿甜点的名义过来指桑骂槐的。
　　“南宫小姐还挺闲的，特意横跨宴会厅来管人家吃什么。”温文假笑着将简宁扯到自己身后。
　　虽然南宫老爷子想凑作对的孙女并不是这位，但这也并不妨碍温文知道她是谁。
　　“谁让我好奇心重呢。”南宫婧珉转头看向他，歪了歪脑袋笑道，“如果不趁这个机会看清楚厚脸皮的一家子长什么样，我今晚会睡不着的。”
　　她才不管查尔斯姑父想娶谁，但敢害她弟弟生病，南宫家就要他们好看！
　　“好奇心害死猫。”温文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有他在，没有眼看着别人欺负他徒弟的道理，“南宫小姐应该不会想当那只猫吧。”
　　“十二生肖里没有属猫的～”南宫婧珉又夹了块小蛋糕才放下甜品夹。她一点也不在意姓温的嘴有多能说，能气死姓简的就行。
　　而正当她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上野彦一却走到她身旁发出了邀请。
　　“南宫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么？”笑意温柔的医生这样问道。
　　“当然。”南宫婧珉放下盘子浅笑着将手搭进对方手中，而后又在临走前用中文对着面无表情的简宁扔下一句：“哦对了，你舅舅脸长得不怎么样，厚度倒是挺可观的。”
　　“……这女人简直…简直！”温文气得直发抖，但他又从来不拿脏话骂女人，只能愤然作罢。
　　而当他正想转身开慰简宁，却发现又有个人走到了他身边，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于是他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怎么？这位先生也有话要说？”
　　“你挡住蛋糕了。”相貌冷艳却始终表情冷漠的年轻男人这样说道，语调全无波澜。仿佛根本没听见刚刚南宫婧珉在这说的那些话。
　　“……抱歉。”泄气地让开身子，温文端着盘子拉上简宁往原先的座位走去，“徒弟，你还好么？”
　　“没事。”简宁摇摇头，神色冷静。
　　他坐在沙发上，已经不在意今晚还会有多少像刚才那样的言语攻击，知道南宫家的人发火的对象是他反倒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正当他这般想着，突然发现刚刚在他们旁边拿蛋糕的那个年轻男人居然坐到了他的身边。
　　简宁认得，这人就是莫洛温格尼斯介绍过的菲尼克斯，中文名姓上官的那位财务经理。刚刚他就发现了，除去上野彦一，这人居然没和别人说过话也没笑过，甚至没往西瑞尔跟前去，从头到尾都在角落冷眼旁观。
　　于是他想了想，用中文和这位上官先生搭了话：“上官先生不去跳舞么，我看您朋友都去跳了。”
　　“我不爱跳舞。”上官尹冰没有看他，说出的话语却让简宁意外万分，“你要是浑身难受可以不用待在这，否则Lord还得分神找人帮你把过来找麻烦的亲戚引开。”
　　“上野先生是……”简宁猛地一愣。
　　“Lord今晚脸色太差，奥维尔已经把事情跟那群表兄妹说了。”上官尹冰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两人，一脸冷漠地揭晓了南宫家开战的谜底，“南宫婧珉脾气最爆，所以她来打头炮，再来一个就得我去跳舞。我和彦一可不想整场当陀螺。”
　　他没兴趣应付那些大小姐，所以把靶子挪掉就好。
　　“……谢谢。”简宁看向舞池另一边仍被亲人围着的西瑞尔，也不知道自己这声谢到底是对他说的还是对身边提醒自己的上官尹冰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