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新的周一是愉快的周一。
　　当然也不只是周一。
　　对于舒念来说，拿到西瑞尔送的蓝宝石戒指后，每一分钟都是愉快的时间。现在这份快乐维持到了周一他到工作室来，那么周一便也是愉快的。
　　“您看起来很高兴。”坐在电脑前修图的Lake说道，“因为那枚蓝宝石戒指？”
　　他们在周末已经挑完了首批照片，现在需要进行一些调整，好让宝石的颜色能够更加接近实物。
　　工作室的电脑配置是最新最好的，雇主在的话也能更好地确认最终效果是否满意，所以他干脆跑这来完成工作了。反正他最近也没有别的活。
　　但他的雇主先生早上到工作室后已经看着那枚戒指笑了整整两个小时，他想不注意都难。虽然他是更喜欢雇主别干涉他的工作任由他发挥没错。
　　“这么明显吗？”舒念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忍不住满脸笑意地将戒指展示给Lake看，“它真是太美了，对吗。”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要戴在食指上？”Lake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只有恋人间才会互送戒指吧。”
　　他还是头回见人把别人送的戒指戴食指上的。
　　“因为送我这枚戒指的小天使想把我的中指和无名指留给他的爸爸。”舒念眉飞色舞地解释道，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他简直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全世界，“他认同我了，Lake。这是他为我设计的。”
　　“为什么要送戒指？”而Lake显然还是不太能体会到送戒指的点。在他看来，这件东西的特殊性太大，并不适合恋人外的对象相互赠送。
　　“是这样的。”舒念清了清嗓子，终于认真将原因说了出来：
　　“他们家有两枚祖传的星光蓝宝石戒指，但他妈妈过世后，他爸爸将属于女主人的那枚给了他姐姐。所以他为我重新设计了一枚作为替代。”
　　多么贴心的孩子，他想，所有人都该知道西瑞尔小天使的好。
　　然而Lake听完这些话后，却并没有像舒念以为的那样加入小天使夸夸团。他挑了挑眉，冷笑着轻哼了一声，说道：“过分的大人。”
　　“什么？”舒念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您和他的父亲很过分不是么。”Lake放开鼠标靠到椅背上，脸上的表情很冷淡，“无论当时是出于安慰还是纪念，父亲将属于已逝母亲的那枚家传戒指交给女儿，就代表着至少他在的时候这个家不会再出现新的女主人。现在做父亲的违背了诺言，女儿显然根本不接受新成员的加入，否则她会自己将戒指拿出来。而您，您迟早会知道戒指的事。”
　　他抬手指着那枚戒指，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想法与结论：“所以，这枚戒指不过是设计者百般无奈之下做出的调解器罢了。你们的开心，建立在他的痛苦上。”
　　他的话语太过冰冷尖锐，就像一桶当头淋下的冰水，将舒念这两天的快乐瞬间打得烟消云散。
　　而舒念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这些话。
　　“我说的话仅代表个人看法，您可以不用放在心上。”Lake又重新坐正回电脑前，语调懒懒的。
　　“……不，我想你是对的。”舒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或许不该戴上它。”
　　是他太过想要得到认可，忘了将心比心。
　　“恰恰相反，您应该一直戴着。”Lake再一次否决了他的话。他的眼睛仍看着屏幕，但这显然并不影响他的一心二用，“设计出一件独一无二的美丽首饰是很难的，这事您应该最清楚。何况，即便只是暂时的，它也能让所有人安心，这很难得，您应该尊重设计者的用心。”
　　无论对象是谁，都不影响他说自己想说的话。
　　“谢谢你的建议，我知道了。”接连的话语让舒念想通了一些事，也对Lake那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生出了些好奇来，“你好像对此深有体会。”
　　“那倒不是。”Lake无所谓地说道，“我的父母过世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CitizenCard显示你还没满18周岁。”舒念想起Lake之前签合约时带来的律师和CitizenCard上的年纪，“你没有监护人吗？”
　　Lake的CitizenCard上写的是16 - 17岁。
　　在英国，未满18周岁都属于未成年，必须要在监护人的陪同下生活，他不应该一个人住才对。
　　“我父亲有个远房兄弟，他是个神父，住在同社区的教堂里，偶尔会来看看我。”Lake说道。
　　他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没多久就又修出了一张合格的成片。伸手调整了一下屏幕的角度，他示意舒念过来做个确认。
　　“其实你该去读书，大学也是有摄影专业的。”舒念走过去看了下新的成片，点点头没让他再改。
　　Lake对色彩的敏感度和他的拍照技术一样好，绝大多数的成片都不需要再修改，效率非常快。
　　“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四处旅行了。”Lake反驳道，“书呆子是拍不出好东西的。”
　　没人能让他去做不想做的事，他也不需要拿着高学历去市场上求职，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听他这么说，舒念也不再多劝，只是和他聊起了过往作品中出现的地方：“我记得你过去的作品许多取景地都在东南亚和北美，你喜欢那里？”
　　“东南亚的花费普遍会低些，北美有拉斯维加斯。”Lake挪了挪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你去拉斯维加斯…赌？”舒念愣了。这位小先生的生活，“精彩”地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不不不，我去赚路费。”Lake笑了，舒念的表情让他觉得十分有趣，“那儿有些酒吧和赌*场不介意酒保跟荷官的年纪小点。”
　　当赌*鬼只会被掏空钱包，而他只喜欢赚钱。
　　“Lake。”舒念认真看向他，“你有好好读完高中吗？”
　　“当然，我可以给您看我的毕业证。”Lake回看向他，笑得像只漂亮狡黠的小狐狸。

　　*

　　和Lake的那些话让舒念直到晚上回到哈里斯庄园都还有些感叹。他靠坐在床头和查尔斯说着白天发生的对话，并毫不掩饰自己对Lake的欣赏。
　　“他可真是个神奇的孩子。”他挨着查尔斯说道，“丰富的阅历，成熟的思想，而且总能一针见血。”
　　“你很喜欢他。”
　　查尔斯放下手里的书，扭头去看舒念。偶尔他们也会这样肩并肩坐着，一起看书说说话。
　　说实在的，Lake的那些话确实让他有些意外。虽然他派人调查过这个年轻人的过往，但他显然比他认为的还要更加理智尖锐。
　　一个敢想敢做敢说且有天分与才华的前行者，确实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
　　“查尔，是欣赏。”舒念反驳道，“我很欣赏他。”
　　喜欢远不足以形容他对Lake的赞叹。
　　“下周的生日会我可以邀请他来吗？”他想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我觉得小宁或许可以和他交个朋友。”
　　“当然，那是你的生日，你当然可以决定邀请谁来。”查尔斯笑着点点头。只要对方身份没有问题，他不介意舒念去和任何一个值得交往的人相处。
　　“但你确定不举办舞会吗？许多人都想见见你。”虽然他们已经坦诚地交谈过，并确定短时间内不会结婚，但他很乐意将爱人和他的孩子们介绍给更多人。如果觉得在家里举办舞会太郑重，其实也可以去外面找个地方。
　　“不了。”舒念摇摇头，“我觉得还没到应该举办舞会的时候。”
　　只是个简单的生日而已，他暂时还不想那么隆重地向外人昭告他在查尔斯身边的位置，那样有点太不顾及辛西娅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