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没有了？”温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挂着职业微笑的店员，她胸前的铭牌上写着Susan.Smith。
　　“那这是什么？”他指着橱窗里的那只问道。
　　“这是客人付过订金的，五分钟之后她就会来拿。”Susan微笑且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除非她突然不想要，那么您才会有优先权。”
　　通常客人预订的商品会先送到店里，如果没被及时取走且争得同意，就会先被放到橱窗里展示。
　　这是限量品才有的待遇。
　　没人不喜欢享受那种充满羡慕嫉妒的眼光。
　　“如果我没记错，这只蛋糕今天才上柜，而你们刚刚开店。”温文看着Susan，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甚至不能发脾气，毕竟人家的态度完全没问题。
　　而后，他沉默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妥协般地问道：“那么…如果那位预订的客人买走了它，我还能在哪找到一样的。”
　　“没有了先生。”Susan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这款包全球限量90只，还没制作前就已经在秀场预订完了。”
　　她似乎觉得温文震惊的表情有点可怜，于是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提醒：“先生，我很抱歉帮不上您，但是如果下回您还想要一件漂亮且数量稀少的东西，那么最好在它开始制作前就买下它。”
　　而温文，已经失去了他的表情：“……例如一只贴满彩色水晶钻的Cupcake？”
　　“是的，例如一只Cupcake。”她笑道。
　　五分钟后，一位踩着细长高跟妆容精致的女士带走了那只粉红色的杯子蛋糕手包，Susan甚至把它装进了一个系着粉色缎带蝴蝶结画着水彩Cupcake Strawberry的蛋糕礼盒里。
　　“她们疯了吗？！”温文站在街角和简宁抱怨。他觉得这个世界疯了，而他也快崩溃了，“那只蛋糕要3500英镑，而且甚至塞不下一根长点的口红！”
　　那就是个贴满水钻的空心蛋糕模型！
　　难道这些人打算把自己当成一个展示台吗？！
　　“但至少能放进一把车钥匙。”拍拍好友的肩，简宁也只能尽可能的找点话来安慰他了，“走吧。你尽力了，小雅会理解的。或者你可以带她到店里挑点别的，那儿不是还有只冰淇淋圣代么。”
　　又或者…来块糖果或是西瓜冰棍？
　　毕竟那间店里什么奇形怪状的包都有。
　　“………希望她不会把圣代砸我脸上。”

　　*

　　温雅当然没有将圣代砸到温文的脸上。
　　但她显然是很不开心的。
　　即便温文请她吃了一顿昂贵且味道不错的法餐，她依旧不太想和她可怜的哥哥说上一句话。
　　等到三人吃完晚餐回到哈里斯庄园，她就径自回了房间，扔下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温文揽着简宁唉声叹气，直到迪安的身影从三楼走下来。
　　“迪安。”温文看着迪安怀里的盒子，觉得自己见到了希望的曙光，“你拿的这个…是不是Olivia＆Leiber的Cupcake手包？”
　　画着水彩Cupcake Grape的蛋糕礼盒上系着紫色的缎带蝴蝶结，和他早上在店里见到的那个只有一点颜色上的细微差别。
　　“对。”迪安眨眨眼，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那个店员和我说这只蛋糕还没制作就已经卖完了，你在哪买的？”温文指着那个盒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那么激动。
　　如果迪安能有购买的特殊渠道，那么他很乐意支付报酬。
　　“秀场。”迪安一句话打破了他的美梦，“小姐送给我的。”
　　她偶尔会跟小姐去一些品牌的时装秀，如果有特别喜欢的，小姐就会订一件送她。
　　“唐大美女～～”温文软下了声音，态度谄媚，“能不能……”
　　“NO！想都别想！没有可能！”迪安瞪着他抱紧了那个盒子，在那些话被说出口前发出了严正有力地三连拒绝。
　　“求求你了，帮帮忙吧……”温文拖长着话音，并表示愿意签下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这样，你要是还有什么看中的包包，我可以付账，ok？”
　　“……我不能把小姐送我的东西转手就给别人。”看着某人一副似乎打算死缠烂打到底的样子，迪安觉得自己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大约会被这人烦死。于是她想了想，说道：
　　“不过我知道谁那里还能拿到。”
　　“谁？”温文立刻来了精神。
　　“奥维尔少爷。”迪安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意外的答案，并且有理有据，“Olivia＆Leiber是他名下所属公司的品牌，他拥有最多的股份。这些奢侈品牌在确定设计后都会先制作一个样品，通常会作为秀场上的展品，那是不对外出售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用真诚的请求去打动他？”温文的语调有点噎。
　　他不喜欢那个只见过几面的意大利金毛孔雀。
　　那家伙几乎总在阴阳怪气地开嘲讽。
　　“是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迪安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他现在就在房间，祝你们好运～”

　　*

　　站在奥维尔的房间门口，温文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他为此甚至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手上还抓着显然只想赶快回房间的简宁。
　　“……有事？”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后露出了奥维尔神情不悦的脸。他穿着浅米色的柔软针织衫和休闲裤，还有看起来有点热的毛茸茸室内拖鞋，麦金色的长发松垮垮地编成了辫子，戴着副粗框眼镜。
　　看起来要比他白天花枝招展的样子安静很多。
　　“我们可以进去聊吗？”温文扯出一张“热情诚恳”的笑脸，甚至用上了表示尊敬的词语，“我们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商量。”
　　微微眯眼在温文和简宁脸上来回看了几眼，奥维尔似乎在想些什么，稍许之后他转身往客厅走去，没关门。那是同意别人进去的意思。
　　而就在温文和简宁跟进去刚走没两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别乱碰，别乱看，别坐我的沙发。”
　　然后他才走到客厅的桌子旁，站在那端起茶杯靠着桌沿开了口：“说吧，什么事。”
　　他房间的客厅要比客房的大很多，家具陈设是那种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现代风格，蓝白灰的整体色调搭配些许木制桌柜和地板，让人身处其中时能够迅速放松安静下来。
　　“是这样的。”温文笑着开了口，并在表达时用上了许多违心的赞美词语，“今天早上，我在邦德街上的Olivia＆Leiber刚开门的时候就赶去了那里，我妹妹非常喜欢那只漂亮的Cupcake。但是店员告诉我，它得到了女士们狂热的追捧，已经没有货了。就在刚刚我们遇上了迪安，她说或许您这里还留有那只打样的展品。我知道您是一位善良大方的绅士，一定不会拒绝我购买它的请求，对吗？”
　　在成功把自己弄吐前，他终于说完了那番话。
　　天知道，他小时候没钱买辣条凑去他妈跟前拍马屁的时候都没这么谄媚且虚伪。
　　“………你要什么颜色的？”沉默着听完这番话，奥维尔皱眉喝了口茶，居然没有对此发出嘲讽。
　　大概也被温文谄媚虚伪的用词恶心到了。
　　“粉色的。”温文飞快地回答道。
　　然后他便看见奥维尔翻了个白眼放下茶杯，拿起客厅里的电话拨通了某个号码。
　　“Buonasera（晚上好），Leiber。”奥维尔笑着和电话那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如温文所愿的提起了那只手包，“那只Cupcake Strawberry还在你那么？…对，秀场上的那只。”
　　那头似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又对提起的原因表达了关心。于是温文便听见他笑着回答了那个问题，甚至在说的时候看了他和简宁一眼。
　　“不不，之前送来的那只没有问题。但你知道总有些缺乏修养冒冒失失的人，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后就好像看见了上帝开的那扇窗。毕竟像我这么善良大方的绅士，实在不想把灵感爆发的高峰期浪费在这种事上。”
　　多么亲切熟悉的嘲讽，温文这般想道。
　　这只金毛孔雀终于恢复正常了。
　　“是的，还是之前那个地址。……Buonanotte（晚安），Leiber。”他挂断了电话，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明天会有人从意大利把包送来。”
　　幸好那结果没对不起温文的努力。
　　否则他都觉得自己对不起简宁陪他挨的白眼。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温文脸上的笑夸张到甚至有些扭曲，“那么，善良大方的杰诺维亚先生，不知道您喜欢现金还是支票，或者…刷卡？”
　　“最好的感谢方式就是不要再在晚上过来打扰我。”而奥维尔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他甚至不愿意去碰温文的钱。
　　“现在，带上你的钱包，Vai via（离开）。”
　　至于温文，他简直高兴死了。
　　不花钱就能白嫖到一只妹妹想要的手包，而且还价值3500英镑，被翻个白眼嘲讽两句算什么？
　　他愉快地拉着从头到尾装背景墙的简宁转身就走，直到在旁边的沙发缝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你在看什么？”三两步走到沙发前的位置，奥维尔面色不虞，他站的地方刚好挡住了温文的视线。
　　“不，没什么。Buonanotte。”飞速的移开视线，温文挂上了一张笑脸，走出门前甚至道了句晚安。
　　他拉着简宁快步走着，直到站上二楼的走廊才慢慢停下了步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把快被抓红的手抽出来活动了下手腕，简宁觉得温文的神情似乎不太简单。
　　“我刚刚好像在沙发的缝隙里看到了一样东西……”温文皱了皱眉，神情似乎有些严肃，而后耸了耸肩，“算了，先去找小雅。”
　　“妹妹～～”他对着门后的人发出了爱的呼唤。
　　“我今天不想和无能的人说话。”冷着脸，温雅拒绝了他深情拥抱的动作。
　　尽管她知道这事不能怪哥哥，但她今天体内激素变化正在达到高峰期，很难控制住暴躁的情绪。
　　“事实上，我刚刚订到那只Cupcake了。”温文一句话安抚了妹妹的情绪，并且顺利挤进了她的房间里，“进去说进去说。”
　　“我们能喝杯茶吗？热的那种。”笑眯眯地坐在妹妹房间客厅的沙发上，温文颇有点得寸进尺。
　　“快说。”温雅从水吧的恒温暖柜里拿出两瓶热奶茶扔进他怀里，超市货架上的那种。
　　她想，她亲爱的傻哥哥应该不至于为了那只手包去骚扰辛西娅才对。虽然她觉得辛西娅看起来不会喜欢这种甜心小可爱，但刚刚在楼梯口分开前她哥明明还一副愁眉苦脸的可怜样。
　　“刚刚我和简宁在楼梯口遇见了迪安，她手上拿着那只Olivia＆Leiber的Cupcake，并且告诉我们，奥维尔是Olivia＆Leiber的大股东，他那里应该还有一只Cupcake Strawberry的样品。”温文拿了一瓶递给身边的简宁，口条利落地总结道，“所以，我们就去恳切地请求了奥维尔.耶利米.杰诺维亚先生。那只包明天会从意大利送过来。”
　　“干得不错。”温雅终于有点开心了。
　　Olivia＆Leiber确实和奥维尔有关系，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温文喝了口奶茶，突然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我刚刚从他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好像在他沙发的缝隙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温雅看着她哥的神情，莫名觉得那恐怕是个非常棘手的东西。
　　“我说之前，徒弟你要保证先不会激动。”温文看了眼简宁，提了个有些莫名的要求。
　　“可以。”简宁点点头。
　　这样的温文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东西很小，大概只有食指长，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有点像是十字架上的扭纹衔尾蛇。”
　　温文努力回忆着刚刚余光中一闪而过的那抹银与绿交错的颜色，仔细描述道：“那好像是个一体的宝石坠子，银白色的十字架，衔尾蛇盘在上面，好像是艳绿色的。”
　　艳绿色的宝石不多，大多被称为绿柱石，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祖母绿。
　　那坠子看着就非常昂贵，应该没什么可能是仆人们打扫房间时不小心落下的。
　　“………但他和Lori舅舅没有仇怨。”温雅皱起了眉头。她哥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拿这种事骗她和简宁，但她想不明白奥维尔这么做的好处。
　　一个功成名就且富有的设计师，没道理和一个手段极端的变态杀手组织扯上关系。何况查尔斯又不是奥维尔的父亲，哈里斯家的财产也和他没有关系，他没必要用上那么极端的恐吓手段。
　　一旦被发现，他会身败名裂的。
　　这种行为不具备合理性。
　　“或许…他只是想替辛西娅吓走我们。”简宁轻声说着，神情冷静地可怕。他看向温雅，提起了迪安之前告诫过他的那件事。
　　“迪安告诉过我，奥维尔有躁郁症。”
　　确实，他舅舅和奥维尔并没有什么言语行为上的仇怨。但奥维尔出生于黑*手*党家族，母亲死于毒*贩的谋杀，而且…还有躁郁症。
　　患有这种混合型分裂情感障碍的人，会有广泛的行为紊乱，并存在被害妄想、幻听等症状，发病时甚至会伴随攻击性行为。
　　他不知道奥维尔到底是和那个炸*弹犯一样崇拜那个杀手组织，还是当真牵涉其中，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人非常危险。

　　*

　　而就在简宁他们谈论着那根宝石链坠子的时候，因为之前灵感被打断导致再也没心情继续创作的奥维尔端着茶杯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来踱去。
　　然后，他便发现了那根卡在沙发缝里的链子。
　　将银绿色的宝石链子从沙发缝里拿出来，奥维尔看着蛇眼位置的矢车蓝宝石想了想，起身走出房门来到隔壁房间门口按响了门铃。
　　“怎么了，奥维尔？”辛西娅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带着柔和的浅笑。
　　“你的链子掉在我房间的沙发缝里了，姐姐。”
　　将手里的链子递到辛西娅跟前，奥维尔也回应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它的扣子好像坏了，需要我找人修好它么？”
　　他手里的宝石坠子上，银白色的十字架整齐排列镶嵌着长方形切割的钻石，祖母绿宝石拼接而成的扭纹衔尾蛇盘旋而上，矢车蓝的蛇眼灵动静谧。
　　确实如温文猜测的一般，昂贵非常。
　　“不需要，亲爱的，我会解决好的。”笑着接过奥维尔递来的链子，辛西娅面色如常，既不紧张也不显诧异，“要进来喝杯茶么？”
　　“也好。”耸耸肩接受了邀请，奥维尔嘀咕着走进了那间从小就很熟悉的房间，“反正被那两个冒失鬼打扰之后我今晚已经没有灵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