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草》咚眠

34、丑

　　——我不信鬼神。
　　——只信人心。

　　我如愿修缮了这座古庙，也与弟弟在这里重逢。
　　我们很默契，没有相认。

　　我背了一身的血债，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再也没有人敢欺辱我了，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唯独不能与他相认。

　　我此生最爱的人，唯一的亲人。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时光，虽然只有短短数月，于我而言，却胜过一生。

　　弟弟在庙里种了一株槐树。
　　我们的家中曾经也有这样一株槐树。
　　那时我们尚在幼年，时常在树下读书、习武。
　　如今，我们好似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我以为，现在的我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他了。
　　却没想到，他会因我而死。

　　我从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从不曾护他周全。
　　我抛下他，独自离开。
　　我无视他，不愿相认。
　　到头来，还要他来保护我。

　　我真是罪无可恕，便是百死也不可赎罪。

　　在他的心中，姐姐还是那个护不住他的小女孩。
　　他用死亡，卸去了他们对我的威胁。
　　可他不知道，如今的姐姐早已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他了。

　　那一夜，周公庙血流成河。
　　我杀尽了害他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我把他们的尸体全部扔进乱坟岗喂狼，让他们尸骨无存，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不配转世。

　　还有那群人。
　　他们把我当作一枚棋子，我也随他们所愿，作一颗听话的棋子。
　　可他们太过愚笨，竟以为我只是棋子。

　　呵呵——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执棋者。
　　他们才是我棋盘中的棋子。

　　我的嗅觉极好，是天生的猎人。
　　灭门当日，我便闻出了杀手身上的气味，他们训练有素，且都来自一处，正是那个杀手组织。
　　我投身那里，既为求生，亦为求死。

　　我对族人，没有感情。
　　但他们于我，有恩，有生养之恩。
　　此恩，当报。

　　我的本意，只是找出幕后指使者。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他们算账，血债血偿。
　　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让这钦州换天。

　　我日日卧在周公庙的房梁上，日日听着老百姓的苦楚。
　　我受够了。
　　神明既然不庇佑他们，那就由我来庇护吧。

　　那日辰时，我一身藤黄罗裙，佩珍珠，执短刃，踏上十年前的旧路。
　　天色暗了下来，我的罗裙染上了血迹，在暗夜中愈发鲜艳。
　　我没有家，也辨不得方向，只是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地一路前行。

　　那夜子时，我倒在周公庙外的荒草丛中。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香火味。
　　我看到一个靛青色身影向我走来。

　　那是一位俊朗的簪花少年郎。
　　生得真好看，很适合做我的压寨夫君。
　　罢了，我已没了力气，只能心里想想。

　　我倒进他的怀里，扯出最后一抹笑。

　　“不好意思，又污了您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