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颗果子抢破头》鱼里江

61、第 61 章

　　怜芳馆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沿路巡逻的甘楼士兵。
　　段醉书见势不对，和寻澈一起，带上受伤的阿塔拉从二楼逃走。
　　沿途不断躲避追兵，最后在破旧的卡达神殿停了下来。

　　阿塔拉受的都是外伤，并不致命，只需多静养休息。
　　“巴兹尔……”她依靠在神殿的墙壁上，望着段醉书，说：“你不是巴兹尔吧。”
　　并非询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那般。
　　“在怜芳馆躲风头这几日我常常听人说，有个叫巴兹尔的人，顶着被甘楼人杀死的危险救下了很多人，是个骁勇善战的勇士。”
　　阿塔拉虚弱地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会不了解我的心腹，巴兹尔的确勇敢，但是在当下这种危难时刻，逃跑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救下那么多人？或许，阿方索也不是真的阿方索。”

　　段醉书和寻澈对视了一眼。
　　寻澈看向她，“既然都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为何还跟着我们走？”

　　“愿意帮我珈丘子民，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阿塔拉说，“你们为什么要扮作巴兹尔和阿方索的样子？有什么目的？”

　　挽救干旱迫在眉睫，段醉书不能再拖，索性摊开来说，“实不相瞒，我们来自十三年后。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十三年后的你与我有个合作，或者说，交易。”

　　阿塔拉瞪大眼睛，“什么？！”

　　“我长话短说。珈丘城因为干旱和战乱，在十三年后彻底沦为一座废墟。你找我想复活这片土地以及你守护的子民。”段醉书说，“我们之前想用借雨阵挽救干旱，不幸被打断。眼下只有找到第四枚灵果，才能再次开启这借雨阵。而这第四枚灵果——”
　　段醉书从阿塔拉肩膀上摘下一直粘着的粹竹，“就在你周围，或者，就在你身上。”

　　“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白色身影突袭而至，将眼前的阿塔拉掳到一边。

　　是白藏！
　　与在天囚谷见到的白藏相比，眼下这个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神情动作也更加张扬。

　　白藏捏住阿塔拉的脖子，打量着她苍白的面容，“那日救你我就说了，只要你愿意为我办事，决不会亏待你，你又何苦将自己折腾进那怜芳馆呢？”

　　“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有什么目的尽管来吧。”阿塔拉冷笑着。

　　“既然你如此不领情，我便没什么不忍心了。”白藏掐紧了手上的力道，眼神狠厉，“说，灵果在哪里。”

　　阿塔拉呼吸困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醉书的不二扇已经蠢蠢欲动，白藏一眼剜过来，“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杀了她！”

　　白藏盯向阿塔拉，“说不说！”

　　“我说！我说……”阿塔拉脸色涨红，从嘴里吐出一行字，“蓝月湖湖底有个水棺，里面藏着你要的东西。”

　　白藏眯了眯眼，“当真？”

　　阿塔拉困难地点了点头。

　　“谅你也不敢骗我。”白藏松开手，当即转身，朝着蓝月堡的方向飞奔而去。

　　寻澈：“我去追。”

　　寻澈刚迈开半步，却被阿塔拉叫了回来。

　　“那个地方是假的，不必去追。”阿塔拉咳嗽几声，有气无力。

　　寻澈：“那真正的灵果在哪里？”

　　阿塔拉却不答，而是问：“你们说能为珈丘降雨，是不是真的？”

　　“自然。”
　　段醉书引着她来到殿外，之前画好的借雨阵还残存着。

　　阿塔拉见阵，心中的怀疑和不安打消了大半，或者说，被四处追杀的她，除了信任眼前这两个人，没有别的选择。

　　阿塔拉：“我愿意把灵果交给你们，但你们要先为珈丘降雨。”

　　段醉书：“并非我们不愿，这借雨阵需要至少四颗灵果为媒才能开启。之前那次是用上古神卷的灵力替代不存在的第四颗，眼下却在没有代替的东西。”

　　“用我代替。”阿塔拉语出惊人，却不似玩笑，“我这么多年能征战沙场，靠的并非单纯的武功，而是体内一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支持。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灵果的力量。”

　　段醉书目光锐利，没有即刻回答。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任我，但是正如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们现在除了我，也找不到更好的代替。”阿塔拉道，“别再犹豫了，白藏很快就会发现我在骗她，等她回来了就不好办了。”

　　“好。”段醉书答应。

　　借着现有的阵法，段醉书、寻澈以及阿塔拉三人在阵中对应的位置坐好。段醉书操控体内的佛刹之气，催动三颗灵果的力量，与此同时，阿塔拉体内那股力量竟然真的能融合。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的借雨更加顺利和快速，不多时天上便飘起小雨。
　　小雨又转为大雨，为干渴已久的珈丘送来了甘霖。

　　雨下了一阵子之后便不再需要阵法的维持，三人都耗费了不少体力，而阿塔拉却比一开始更加精神焕发。
　　她任凭自己被大雨淋湿，展开双臂，仰面朝天，“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谁料就在此时，一股强劲的掌风笼罩过来，将阿塔拉推出三尺远！

　　白藏去而复返，“死丫头，敢骗我。”
　　紧接着又要冲过去，被寻澈的渡生剑拦下。

　　“滚开！”白藏语气肃杀，“否则我连你们一起杀！”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寻澈说着提剑而上。

　　两人激烈厮杀起来。

　　一旁，段醉书将被打成重伤的阿塔拉扶了起来。刚要运功替她疗伤，却被阿塔拉抓住手腕制止，“不必了，我……咳咳咳！！”
　　话未说完，阿塔拉咳嗽不止，仿佛心肺都要被咳出来，血沫大口大口地呕。

　　“白银玉！”段醉书心急如焚。

　　“我想起来了……”阿塔拉扯出一个笑来，“六翼七寺岛、天囚谷跳海，刚才在阵法之中，我全部想起来了。”
　　她气若游丝，“快跑，来不及了……”

　　“什么？”段醉书俯下身，耳朵凑近她嘴边，“什么来不及了？”

　　阿塔拉：“……快塌了……”

　　段醉书听不真切，还没来得及弄懂这句“快塌了”是什么意思，只听身后的卡达神殿轰然一声，塌了一个角。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震动，雨水比之前更加爆裂，已经超出了暴雨的范畴，而是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雨灾那般。
　　黑云压城，狂沙迷眼。

　　段醉书猛然一惊，明白了阿塔拉所说的话——时间的穿越以穿越核心人的意识为支撑，一切围绕她的回忆展开，所以核心人不能意识到自己是穿越者，否则记忆就乱了套了！
　　现在阿塔拉已经苏醒成了白银玉，这十三年前的一切会自然崩塌。

　　卡达神殿最高的建筑冲着段醉书倒了下来，他以不二扇躲开，刚刚带着怀里的阿塔拉站稳，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光。
　　一切的嘈杂、混乱、雨水、烟尘……这些全部消失，身体变得软绵绵的。

　　许久，段醉书听见耳边传来鸟鸣声。
　　睁开眼，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处绿洲旁，眼前是清澈的大湖泊。转身，是珈丘城的断壁残垣。

　　段醉书：“……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下雨了。”
　　可为什么珈丘城还是灭了？

　　寻澈也从草地上苏醒过来，跟着一起醒的，还有阿塔拉。反倒是白藏，由于本身就是十三年前的人，也随着古城的崩塌一起消失了。

　　寻澈走到身边，“我刚才与白藏搏斗，从她身上摘取了这个。”

　　那是一枚蝴蝶玉佩，估计是白藏的某种法器。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段醉书却不安皱了下眉。按理说白藏消失了，她身上的东西也该随时消失，而不是被寻澈带出来。
　　而且他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自己，但一眼望出去，大漠无烟，一切又是平静的。

　　“哥哥你看那边。”
　　顺着寻澈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七八个蜡人立在蓝月湖边。

　　“走，去看看。”段醉书被这些东子吸引了注意力，便没再深想刚才那点疑惑。

　　“这些都是莫娜的杰作。她当初为了惩罚对自己不敬的小孩，将他们全部做成了蜡人。”寻澈抹了一把蜡人，仔细端详，道，“里面的尸身未腐。哥哥……”

　　寻澈：“要不要救这些孩子？”
　　段醉书：“我们救他们吧。”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微愣，相视一笑。

　　段醉书：“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只要尸身不腐，韶华师通过转生石向天借命，是能够完成起死回生的。

　　两人说做就做，段醉书运转佛刹之气，将其传到寻澈身上，而后一道从寻澈身上发出淡淡的银光，散做漫天银色萤火，飘向天际，汲取生命后，缓缓融入蜡人身上。

　　率先苏醒的是一个女童，随着她眼睛的睁开，身上的蜡缓缓脱落。
　　紧接着，剩下的几个孩子也全部复活过来。

　　法阵结束，段醉书下意识捂住左胸口。不论起死回生还是向天借命，皆是逆天而行，对韶华师的损耗极大。

　　只是阿塔拉虚弱地叫了他一声，段醉书便没来得及进一步调整体内的气息。

　　“你还好吗？”段醉书道，“我没能复活你的城池和子民，很抱歉。”

　　阿塔拉摇了摇头，她的脖子已经变成了乌紫色，但她看着眼前这片湖泊却很高兴，“这是蓝月湖。你们下的那场雨，留下了一个蓝月湖。”
　　“还有孩子。”阿塔拉眼中溢满泪水，“这就够了，已经足够了。长云仙君，谢谢你。”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乌紫向上蔓延，已经到了下巴。阿塔拉痛苦地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段醉书一惊，“我带你去白云间。”

　　“不必了……”阿塔拉拉住段醉书的手，笑着，“不必了。我这一生，生在武将之家，当初，我承诺守护好子民们，但甘楼人的铁蹄还是踏碎了珈丘的城门。父母去世时，我承诺照顾弟弟妹妹一辈子，但后来，妹妹被我杀死，弟弟在城破后饿死，我能活到现在，实属侥幸。
　　“从被白藏带到长凤宫那一日起，我毕生的愿望便只有复活我的珈丘。白藏说会帮我，我便做她的刀，但后俩发现，她只想要灵果找到自己的儿子，我的愿望，在她看来根本是个笑话。”

　　阿塔拉从段醉书的怀抱中挣扎起身，双膝下跪，右手放在做胸口，颔首。
　　这是珈丘最隆重的礼。
　　“仙君赤诚相待，我必结草衔环。”
　　说完猛然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左胸口！

　　“白银玉！”段醉书瞳孔骤缩。

　　“别过来……”阿塔拉脸色惨白，但手却在血肉中旋转了几下，挖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东西——灵果。

　　难怪他们一直在阿塔拉身上找不到，原来被她藏在了心脏之中。

　　“仙君……”阿塔拉颤巍巍地举起这枚灵果，身体不受控地倒下去。
　　她拉住段醉书的手，将带血的灵果塞到他手里，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十三年前，我在城破时意外获得了这枚灵果，并决定藏在心脏中，那时就决定，不死，复城不止。如今，这东西也该回到应该去的地方了。”

　　段醉书紧紧握着手里的灵果，“白银玉……”

　　“叫我阿塔拉吧。”阿塔拉眼中倒映着这弯蓝月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和，甚至带着点笑意，“我终于回到了我的蓝月湖，一梦十三载啊……”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的光渐渐黯淡，缓缓合上。

　　段醉书将人扶起来，盘腿坐好，眼神维持着冷静，“阿澈，救人。”

　　段醉书二次打开灵袋，将三枚灵果放出来，混合着新获得的那一枚。
　　四枚灵果在空中悬浮在三人上方。

　　段醉书催动体内的佛刹之气，而就在此时，一道白影直冲他们而来，只一瞬，四枚悬在空中的灵果消失殆尽。

　　“哈哈哈哈哈！终于被我拿到手了！终于拿到手了！”白藏阴恻一笑，眼中的狂热丧心病狂，“真是没想到，这第四枚居然藏在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