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颗果子抢破头》鱼里江

41、第 41 章

　　宁宜村。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村子了，荒野残骸，半点人烟也无。
　　只有一个茅草搭成的小棚子，孤零零的坐落在贫瘠的土地上。

　　棚子下，一堆篝火静静燃烧，一只铁锅吊在上面，煮着青菜豆腐汤。
　　篝火微弱，陈士远用木棍拨了两下。

　　朝阳渐渐浮，染红了东方的云霞，也照亮了金秋山漫山遍野的金色枫林。
　　三天前，他意外看见光秃秃的金秋山忽然冒出了一点金色——被淹死的古树居然活了。
　　不可思议有之、喜极而泣有之，心中思绪万千。
　　百年难遇的天灾和奇景都被他遇上了。

　　咕嘟咕嘟的热气源源不断冒出来。
　　白雾后，出现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朝他走了过来。

　　“士远，”段醉书笑着唤他。

　　他的脸色好苍白，陈士远想着。

　　段醉书：“我和阿澈就要离开金秋山，听说你在山下，特来告别。”

　　陈士远赶忙站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一根火棍，烧了衣角。他慌张扑灭，问：“怎么走得这样急，接下来要去哪里？”

　　“长凤宫。”段醉书回答。

　　“长凤宫离这里很远。”陈士远扯出一个笑，“我棚子里还有点盘缠，你们等着，我给你们拿。”

　　“不用了。”段醉书打断他，“灵筝给我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再装就拿不下了。”

　　“噢，是，是……”陈士远点点头。

　　双方沉默半晌，段醉书问：“你和她……你为什么不上山找她？”

　　“眼下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士远笑着，“我……已无所求，只盼她平安。”

　　段醉书点点头，拜别，“士远，珍重。”

　　陈士远：“珍重。”

　　两人离开宁宜村。
　　段醉书回望，看见陈士远形单影只的背影，正呆呆望着金秋山的方向。

　　“哥哥还不知道吧。”寻澈忽然道，“那日宁宜村战况惨烈，灵筝被村民围攻，其实是活不下来的。”

　　“那为何……”

　　“陈士远为了救她，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村民。”

　　段醉书微怔。
　　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双手沾满村人的鲜血时，心中在想什么？

　　寻澈也看了一眼陈士远，“总之，他们之间隔着的太多了，如今能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只是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永生不再相见。
　　狐王不在，村民已死，所有人都回不到那个四季不落的金秋枫林。

　　离开金秋林以后，两人朝着长凤宫的方向一路前行。
　　段醉书亲眼看见白银玉在混乱中带走了灵果，他们必须打探一番。

　　这天下傍晚，两人进入一座小城，在客栈吃饭留宿。
　　谁料菜刚上好，一个人突然飞到他们桌子上，将满桌的菜砸了个一干二净。

　　定睛一瞧，飞过来的人是客栈里的小二。

　　寻澈将人拎起来，“你们店做生意的方式真奇特，专门砸客人场子么？”

　　“客官息怒！”小二捂着屁-股直叫唤，“小的也是被踹过来的，门口有人强抢民女，小的实在看不下去。”

　　寻澈挑眉，“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事？”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划破沉闷人群。
　　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抱头跑进来，被门槛绊倒，惊恐地往前爬。
　　身后，一个满身富贵的大鼻子公子追过来，笑容猥琐，“小美人儿，跟哥哥回去！”

　　“不要过来！！救命啊——”女子抓起手边的碗筷甩过去，但这样的挣扎反而刺激了男人的施虐欲。

　　“哥哥，要管么？”

　　段醉书点头，“管。”

　　寻澈捡起一根筷子，轻轻一丢，精准击中大鼻头男人的胸膛，将他推出一丈远。人摔到隔壁桌上，溅了满身的饭菜和油污。

　　“少爷！！”仆人们赶紧跑过去。

　　青衣女子怔怔看着寻澈。

　　大鼻头少爷扶着腰爬起来，面目狰狞，“哪里来的杂种！敢坏本少爷好事。”

　　寻澈把玩着手里的筷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这也就算了，但你打扰到我吃饭，这就是天大的罪过。”

　　“少给老子摆谱，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大鼻头少爷大手一挥，“给我上，打得他爹都不认识！”

　　区区这几个人，寻澈塞牙缝都不够的。

　　只是其中一个手下行事狠毒，想要偷袭青衣女子。
　　站在一旁的段醉书眼神一凌，扔出不二扇，将人弹出三丈远。
　　扇子完成任务，回旋几圈，乖乖回到主人手里。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屋子全是哀嚎的手下。
　　寻澈踩着大鼻头少爷的胸口，转头看段醉书：“哥哥，怎么处理。是淹死好，还是拧脖子？”

　　少爷一听大惊失色，哭得大鼻涕一甩一甩的，“饶命啊，好汉饶命啊，饶命啊呜呜呜饶命！”

　　段醉书走近，将大鼻头少爷身上的钱袋子摘下来，掂两下，分量很足，拆开一看，还全是金锭。
　　转手丢给掌柜，“今儿店里的损失，还有其他客人吃饭住宿的钱，这位少爷全包了。”

　　掌柜本来心里滴血呢，接到钱袋子愣了，这么一大袋，别说损失和请客了，足足还多出好多钱啊！
　　掌柜喜上眉梢，“谢谢公子，我这就去招呼人！”

　　其他客人也愣了，直到二楼传来一声“打得好”，所有人都被点燃，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

　　这声“打得好”太过熟悉，段醉书望去，只见白银玉手握一壶酒站在那里，对上他的目光，后者嫣然一笑，朝他举了下杯。

　　段醉书：“阿澈，放了他吧。”

　　大鼻头少爷带着他的一群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段醉书和寻澈成了客栈里的贵客，掌柜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天字号。
　　跟着他们一起进的，还有意外遇到的白银玉和救下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应当是饿了很多天，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姿态。
　　等到她饱一些了，段醉书才问：“姑娘的穿着和本地人不同，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我是何首堂的弟子，叫苏叶。”女子突然红了眼眶，“前些日子跟着堂主一起去金秋山，回去的时候走散了，我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不然扒掉那个登徒子一层皮！”

　　“是该这样。”白银玉道，“男人么，没一个好东西。”

　　“……”苏叶小心翼翼看了眼寻澈，“我不是那个意思，寻公子救了我，他和段公子都是好人。”

　　寻澈挑眉，“救你是我哥哥的意思，不必谢我。”

　　苏叶耳根微红，“寻公子不计回报，小女子心生敬佩。”

　　白银玉看着两人，似笑非笑。

　　段醉书打断苏叶的眼神，道：“苏姑娘，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我和戚公子有一些交情，不必与我客气。”

　　苏叶眼神微亮，“那，你们能送我回去吗？我方向感不太好，已经迷路好几次了。”

　　段醉书思忖片刻，道：“可以。”

　　苏叶露出笑来。

　　不多时，苏叶吃完了。段醉书给她安排了一间房间，叫小二带她去洗漱。屋里便只剩下三个人。

　　寻澈对长凤宫的人一向记恨，之前金秋山是没有机会，这会儿碰见，虽然脸上仍旧带笑，但眼神大有杀人的架势。

　　“我知道你想杀我，”白银玉对此毫不掩饰，“但段公子应该告诉过你，我手里有个宝贝。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事。”寻澈笑意幽深，“红娘子还是不够了解我。”

　　“是么，希望你永远有这样的自信。”白银玉斟了一杯酒，“可惜我来这世上还有些事没完成，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寻澈，“更何况据我所知，天洪之战中，穹齐留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受了伤的海妖王，当真打得过我么。”

　　寻澈握筷的手微顿，“你倒是了解得很详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不，我今儿跑出来，就是想找段公子做个生意。”白银玉将斟好的酒递给段醉书。

　　段醉书接过来，却未喝，“有话直说。正巧，我也想从红娘子手里讨点东西。”

　　“直说自然是好，可惜我这生意——”白银玉看了眼寻澈，对段醉书道：“只能和段公子你一个人谈。”

　　“阿澈不是外人。”

　　“他对你不是外人，对我却是仇人。”白银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姿态看似随意，实则步步紧逼。

　　寻澈一点不想为难段醉书，当即起身，俯身在段醉书耳边道：“我就在门外，哥哥有事叫我就好。”

　　很快，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白银玉盛了两碗红枣粥，一碗放到段醉书面前，“尝尝？你的脸色似乎比天洪那日还要糟糕，像是亏空了灵气。红枣补气血，正适合你。”

　　“我自己来就好。”段醉书搁置一旁，同那杯酒一样，未动。

　　白银玉哑然失笑，“你不会以为我下毒了吧？我还没有在人眼皮子底下下毒的本事呢。”

　　段醉书不置可否，问：“现在只我两人，你说的生意是什么？”

　　“长云仙君莫急，喝了粥再说也不迟。”

　　段醉书不得不看向那碗粥，随即却猛然抬头，“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