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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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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醉书面无表情,脸颊却染上了绯红。
上仙界讲究清心寡欲,长云仙君活了几百年,清风明月作伴,从未肖想过这档子事。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子里闪过千万种办法。
不能乱,心不能乱。
他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继续摸向玉佩,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我们,进展是不是快了点?”
俊美妖冶的脸不断凑近,灼热的气息轻吐在段醉书耳廓,“怎么会?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
尾音拖长,听起来暧-昧又缱绻。
段醉书并不闪躲,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回望对方,任凭灼热的火在内心煎熬。只为多争取一点时间偷到鳞片后的玉佩。
近了,再近了。
海妖王身上的沉香气息包裹着他,浸染进身体的每一寸。
那双唇马上就要落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段醉书醉欲的双眸突然变得清亮理智,像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般。
他一把推开压过来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破手指、撕下衣衫,画了个轻风咒飞到了大殿内的高柱上。
寻澈站在底下,看着刚才还被自己圈禁在怀里的人,此刻骄傲的微抬下巴,露出高傲漠然的神情。雪白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清俊挺拔的身影,仿佛一只晴天下不染凡尘的仙鹤。
干净、不可染指。
寻澈挑眉,嘴角扬起来,“我的小夫君,竟会法术?”
段醉书悄悄将偷到手的青色玉佩藏进袖袍之中,道:“你视人命如草芥,我怎会与你这种人为伍?”
“为伍与否,可不在你。你别忘了锁骨上的标记,你我的夫夫之实是怎么也抹不掉了。”寻澈叹息一声,皱眉质问,“莫不是你想做个负心汉、薄情郎,置我于不顾?”
“收起你这一套吧,我思来想去,鳞片标记应该是那碗绿糊糊的药在作祟。”
“哦?”寻澈笑看他,多了几分赞赏,“怎么猜到的?”
“我虽未经情-事,但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昨夜是否有过一-夜风-流,当然最清楚不过。”段醉书道:“你能杀那七个人,自然不差我一个。为保性命,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寻澈笑了声,“我若是不答应呢?”
“你如今杀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但蚍蜉撼树最为好看,你就不好奇么?而且,我想做的交易与你的性命有关。”
寻澈似乎并不受威胁,却来了几分兴趣,道:“继续说。”
段醉书用刺破的手指在虚空中画了几笔,汇成一个红色-图案。同一时间,寻澈身上的鱼鳞全部颤抖起来,又如针一般在细细密密地扎。
这效果只出现一瞬,段醉书便停了下来。
然而海妖王琥珀色的双眸却渐渐染上怒火,他一飞而上,将段醉书从高柱上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掐着人的脖子,狠厉道:“你对我施咒。”
段醉书面色因窒息而涨红,挑衅地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会乖乖待在,你怀里吧。”
他企图掰开脖子上的手,拼着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死了……咒语会立刻生效,让你痛苦不堪。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你不杀我,我永远不施动咒语……我们,相安无事。唔……”
“相安无事?我最厌恶给我施咒。”寻澈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害怕痛苦?”
他附身,凑近段醉书耳边,温柔的语气仿亲昵的恋人,“痛苦是浇在伤口上的美酒,不会让我恐惧,只会让我兴奋。好夫君,你的算盘打错了。”
“唔!!!”段醉书浑身都在窒息,璀璨的水晶宫如一个巨大的牢笼,缩紧、再缩紧……让他无处可逃,只能让出呼吸。
黑白双蛇已经回来,吐着蛇信子盘旋在段醉书上空,蜿蜒的蛇身让窒息成为眩晕。海水好像灌了进来,堵住鼻子、嘴巴、每一寸身体……
然而寻澈忽然松开了手。
“咳!!呼——呼——”大量的空气涌进肺腑,段醉书大口呼吸。
“不过,我倒是愿意留下你。”寻澈挑起他的脸,“本以为空有皮囊,没想到会符咒术,竟还如此聪明,当真让人喜欢得紧。”
“……恶心。”段醉书气息微弱,“我就算被饿死,灭了神魂,也不会喜欢你一根头发丝!”
寻澈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元宝,把人带到地牢里去,没有我的吩咐,连一口水都别给他喝。”
元宝都被吓懵了,听见声音慌里慌张应道:“是,殿下。”
段醉书被带了下去。
寻澈看着地上死去的七个人,招手道:“去把珍珠丸拿来。”
丫鬟取来东西,寻澈抬手施法,黄豆大的珍珠漂浮在七个人头顶,浅浅的蓝色微光笼罩下来。接着,珍珠缓缓落下,从七个人的天灵盖融了进去。
片刻后,这七个人奇迹般的死而复生。每个人的神情都有点懵,但很快喜极而泣,连连磕头感谢海妖王救了他们的小命。
青定眼中透出几分意外,道:“殿下杀他们的时候没有下狠手。”
“他们要死,只能是因为我想要他们死,而不是九足章鱼那个蠢货煽风点火。”寻澈道。
他有些疲惫地将人打发走,就在刚刚的那一会儿功夫里,他尾巴上的鳞片有三片失去了光泽。
青定静默片刻,忽然问:“殿下,只剩不足一年了,您真的不找一找吗?”
寻澈看了他一眼,道:“真爱之人哪里是说能找到就能找到的?”
青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长龟先生说,您今年有贵人相助,说不定那个祭品……”
“他?”寻澈笑了起来,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听见他说的话了么?宁愿神魂俱灭也不会喜欢我一根头发丝。”
不可一世的海妖王,神态中难得透出一丝憔悴,道:“不必再为此事操心了。”
他这一生薄情寡缘,也早做好了跟阎王爷打交道的准备。
毕竟,谁会爱上一只冷漠残忍的人鱼海妖呢?
地牢。
冰冷潮湿、白骨遍地。
这是段醉书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一张破烂的草席是他全部的取暖武器,到处能看见各种海底动物的白骨,或许是之前关在这里死掉的。
他被扔到里面已经快两天了,正如寻澈说的那样,期间没有任何人给他一口水喝。但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检查他是否还活着。
腿上的伤口也在恶化——那天狱卒将他推搡进牢里时,被钉子划破了小腿。
段醉书仰躺在湿冷的地面,盯着天花板上发霉的一角放空,嘴里念叨着什么——他当然不会等死,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出现在第三天。
黑斑鱼狱卒例行查房,殊不知牢里的人早在这两天里纯靠计数判断时辰,摸清了他的频率。因此,他直到晕过去那一刻也没想明白,明明半死不活躺在牢里的人,是怎么如此精准地掐中时间打倒他,还顺走了钥匙。
段醉书看着眼前晕过去的狱卒,迅速将自己的衣物和对方做了对换。摆出一副“自己”正在熟睡的模样,锁了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去。
段醉书出来的第一站——厨房。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他快三天水米未沾了,再下去真就只能去见阎王爷。
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元宝。
对方也是来偷食物的,彼时正值深夜,厨房里除了他俩再无旁人。
元宝愣愣的,嘴里塞着的馒头掉了出来。
此情此景,段醉书不跑就是傻子。元宝虽然是条没有坏心眼的好鱼,但毕竟是寻澈的手下。
但对方说了句他意料之外的话,“我正准备去牢里偷偷看你,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叼着包子的段醉书:“?”
外头巡逻的海马队提灯经过,段醉书反应很快地拦着人躲到了角落。
“什么意思?”段醉书问。
他这才发现,元宝偷粮的数量实在惊人——背上两个大包袱,身前还兜了一碰白-花-花的馒头。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条鱼正常的食量水平。
元宝将东西朝段醉书怀里搬,“我买通了狱卒,打算今晚偷偷给你送东西的。再这么饿下去,你迟早会死。”
段醉书微愣。
他没有制止元宝的动作,看着怀里越来越多的白馒头,疑惑地问:“为什么帮我?”
“唔……你是个好人。”元宝想了想,“你不要怪我们殿下,他也是个好人。只要你乖乖听他的话,他会对你很好的。”
段醉书轻笑一声,“元宝,他一口气杀七个人,我也差点死了。”
元宝搬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天的事是他们亲眼目睹的,他没有办法反驳。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元宝轻声开口:“因为殿下很讨厌别人给他施咒……他讨厌被人控制。”
那也改变不了他残暴的本性,段醉书心想。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元宝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显然和自己不是一个阵营。
“你的腿怎么了?!”元宝看到了小腿上晕出的红色血迹。
段醉书一边啃馒头一边道:“小伤。元宝,你若当我是朋友,不要跟任何人说今晚见过我。”
撇开他自己不说,元宝给他送吃的这事若是被发现,足够那个小心眼的海妖王折磨这条鱼了。
元宝皱着眉。
片刻后,扒开自己的上衣,从肩胛骨处取下了一片红色鱼鳞。鲜红的血冒出来,少年疼得龇牙咧嘴。
他没有迟疑地将鳞片附在了段醉书的小腿上,很快,伤口不痛了,一点点愈合。
段醉书惊讶得说不出话:“你……”
忽然,一道白光从厨房外晃了进来,“谁在里面?!”
元宝一惊,飞快穿好衣服,道:“我去引开他们,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事。你快带着东西回牢里!殿下不会杀你的,但是你跑了他一定会生气!”
一张小脸惨白,可能是被吓的,也可能是拔鳞片疼的。
元宝说完便站了起来,跑到外面制造出一些刻意的动静,那些人果然追着去了。
光消失,只剩段醉书一个人坐在黑夜里,嘴里塞着没吞下去的馒头,耳边是海水汩汩流动的声音。
他看着元宝跑走的背影,甚至来不及张口问一句为什么。
鳞片那么珍贵,为什么要拔下来给我疗伤?
为什么要帮我至此?
段醉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可惜他注定要辜负元宝这片心意。
今晚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喝完最后一口水,段醉书拉低兜帽盖住眉眼,朝着地牢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整片赤海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