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颗果子抢破头》鱼里江

1、第 1 章

　　“长云，你可知错？”

　　九重天宫上，云雾缭绕。
　　天帝站在云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悬在历劫涯上的人。

　　“我……无错。”被唤作长云的人气息微弱，鲜血浸染他的衣袍。天宫浩渺纯白，这抹红悬在其中，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

　　一众仙人立在旁边，面色不忍。
　　长云可是天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平日里更是一个十分讨喜的翩翩公子，却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天帝眼神暗了暗。
　　掌事仙人上前一步，打开神录记，苍老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天宫：“仙君长云，多年包庇与人族私通的仙女冰碧，引发无疆之乱，此为罪一；冰碧被捕，长云私放罪犯，此为罪二；夜闯九重宫，欲……”
　　话到此处，掌事仙人顿了顿，“欲——行刺天帝，此为罪三。以上种种，皆为天宫大不敬之罪，故将长云贬下人界，削其灵根，以儆效尤。”

　　长云自小在掌事仙人的神殿里晃悠，仰着笑脸一口一个“掌事伯伯”地叫。关上神录记的那一瞬间，他用传音术悄悄告诉长云——
　　“小殿下，认个错吧，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四下寂静，只有历劫涯上的桃花树落叶的声音。

　　嫦娥仙子抱着兔子，轻声道：“陛下，小殿下的罪责中还有诸多疑惑，暂且饶了他吧。”

　　话音落，长云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是带着善意的——
　　长云：“嫦娥姐姐，别伤心。”
　　他的目光对上绝对威严的天帝，轻笑着重复：“……我没错。”

　　桃花树骤然颤抖起来，柔情的落叶飞花如出鞘长剑，全部化作锋利的刀刃，寸寸割在长云身上。

　　“贬下去吧！”说完，天帝大手一挥，身影消失在云台之上，只有残忍的回音还在飘荡。

　　无疆之乱半月后，仙君长云被贬，天界全部神鸟不顾天帝盛威，长鸣三日。其声悲绝，余音难消。

　　人间。

　　“老头子，你说这娃子还能醒过来吗？”

　　“肯定能，人大夫都说能行，你别瞎操心！”

　　“可是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进耳朵，长云动了动手指，睁开沉重的眼睛。
　　入目是一面斑驳的墙壁，屋内一张朴素木桌，四张低矮长板凳。角落里摆着一只接水的瓦罐，往上，是一个漏洞的屋顶。

　　口渴得厉害，他想去够桌上的茶壶，结果稍稍一动，腹部陡然剧烈疼痛起来。
　　这是咋，受伤了？
　　不对，他不是被贬下凡尘了么，按理说应该投胎成一个婴儿才对，再不济猪啊牛啊也可能，但怎么会刚出生就腰腹疼？

　　没等想明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对夫妇端着碗走进来。
　　村妇见状大喜，“你醒啦！终于醒了，老头子，醒了！”

　　“我看见了，看见了！”村夫跟着笑了两声，把碗递到段醉书面前，“渴了吧，先喝点水。”

　　长云见两人淳朴憨厚，顺着对方的碗喝下，清凉纯澈的泉水滋润了嗓子和肺腑，长云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段公子，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不适？”村夫道，“我叫陈二，这是我老伴。”

　　长云看着两人，对方的银发看起来占了半数，皱纹也十分明显。他学着人间的习惯，叫道：“陈伯伯？陈嫂？”

　　陈嫂高兴地应了一声，“诶！看来没傻，没傻就好！”

　　“……”长云干笑两声，结果牵动了嘴角的伤，登时疼得龇牙咧嘴。眼下疑惑太多，他挑了个最要紧的，“你们刚才叫我，段公子？”

　　陈家两口子一愣，大概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么个问题。

　　“不好意思啊。”长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有点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夫妇俩一时讶异，面面相觑。陈伯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和陈嫂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陈伯问。

　　长云点了点头。

　　陈嫂生出一股怜爱之情，安慰道：“不打紧，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陈伯沉吟半晌，道：“实不相瞒，你是我们两口子昨天下午从山里救回来的。你当时挂在峭壁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他比划了一下，“那个树结实，不然你就摔死了。我们给你请了郎中，你腰上有个大口子，是最重的伤，其他地方的都是小伤。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们在你身上发现了这块玉，上面写着‘段醉书’三个字。我们两口子不识字，是我儿子认出来的。”

　　那是一块青色玉佩，纵使陈老头子不识货，但光是摸着也知道，是个不便宜的东西。

　　三言两语，长云大概摸清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确实被贬了，但是上头那位没让他走投胎这条老路子，而是让他穿到了一个普通凡人身上。如果不出意外，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应该已经死了，不然哪里有他上身的机会。

　　他从陈伯手里接过玉佩，指尖触碰到玉佩的一瞬间，脑袋乍然刺痛起来，仿佛无数根针在使劲扎！
　　“唔……”长云下意识收回手，玉佩掉落到棉被上。

　　“段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陈伯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声瓷碗摔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老天爷！”陈嫂被这声音吓到，“肯定是远儿干活摔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让远儿干活，他那身体怎么受得了！”陈伯挥挥手，急道：“还站着干什么，赶快出去帮衬一下！”

　　陈姨匆匆跑了出去。

　　这么一闹，长云的头疼反而好了一些，见陈伯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便道：“陈伯，我好些了，你去屋外看看令公子的情况吧。”

　　“诶，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点饭菜，有什么事叫我，啊。”说完，急忙忙往外走。

　　长云晃了晃脑袋，待那股针刺劲儿彻底散去，重新打量起被子上的玉佩来。他在天界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眼前这款玉佩除了材质不错看不出别的，难道施了法术？
　　思及此，长云二指并拢朝它施法，但平庸的身体里没有任何涌动的灵力。
　　哦，忘了，他被削了灵根。
　　怎么说呢，从一个动动手指就能呼风唤雨的神仙，变成一个连最简单的法术都做不到的凡人，这落差感还是挺大的。

　　“啧，麻烦的小东西。”

　　话音落，玉佩忽然微微抖动，慢慢悬浮起来，歘一下逼近到长云眼前，尾巴上的流苏转了几圈，“啪”，给了长云一个清脆的耳光。
　　仿佛是在对这句“麻烦的小东西”表达不满。

　　“？？”

　　长云伸手去抓，玉佩躲到左边，长云再抓，玉佩又闪到右边。如此几个来回，长云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于是他抓起枕头，趁其不备猛然捂住玉佩，然后得意洋洋地将这小东西从枕头里拎了出来。
　　“让你再跑！”

　　然而就在碰到玉佩那一瞬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刺目的白光破空而来，长云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陈伯”，便完完全全地昏了过去。

　　长云来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远处是雪山，此时日暮时分，热烈的晚霞给雪山披上一层梦幻的彩衣。近处有一条小溪，粼粼波光倒映着天穹。
　　溪边有一个穿白衣的少年，正捧着干净的溪水喝。

　　长云再傻也知道这是玉佩创造出来的梦境，他唤道：“这位小公子——”

　　那人顿了一下，转过身——
　　长云在一瞬间愣住，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段醉书？”

　　少年笑了起来，摇头道：“我是段小泽，你是长云仙君吧。”
　　他的声音很干净，笑容浅浅，气质如同现在的风景一样温柔可亲。

　　长远：“你认识我？”

　　“两年前我外出访道，救过一个修仙真人。她告诉我，我两年后必有一劫，想要活着，只能等一个有缘的仙君，唤作‘长云’。”少年走近，松了一口气似的，“我已经等了三天了，还以为不会有人来。”

　　“你的意思是我能救你？”

　　“是的。”少年将一枚玉佩放到他手中，这是一枚乖巧的玉佩，既不会乱跑，也不会扇他耳光。
　　“这是那位真人给我的玉佩，十分有灵气。上面的‘段醉书’三个字，也是她给我取的名字。我从悬崖上摔下来时，它保留了我的一小部分魂魄，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存在多久，所以，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说到此处，少年顿了顿，眼中透出坚定，“我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事，作为回报，我将我的身体赠送给你。”

　　“成交。”长云答应得极为干脆，“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家住何处、认识什么人、有什么习惯。”

　　“这些等你梦醒之后都会知道的。”段小泽眼神发亮，显然很高兴，不过转眼间又暗淡下来，“不过我的魂魄没了许多，所以很多事也不记得了，只记住了一些最重要的。”

　　“能记住最重要的就行啦！”长云摆摆手，腰部伤口隐隐作痛，他靠着溪边的桂花树坐下来，摘了片叶子叼在嘴里，“要我做的两件事是什么？”

　　“我从小无父母，两年前救下那位真人之后，她收了我做义子，教了我一些法术，也让我短暂地感受到了父母亲情之乐。我希望仙君能去白云间找到她，替我尽尽孝道。”

　　找人么，简单。长云一口应了下来。

　　“第二件……”少年忽然羞窘起来，半晌，红着脸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想在魂魄消散前见一个人。”

　　长云笑了起来，“心上人吧？”

　　少年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

　　“哎呀，放心，这种美事我肯定成全。你那心上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他在星回宗。我会带着仙君去找的，我的魂魄在这玉佩里还能残存一定时间。”

　　长云还想多问点，天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砰砰砰”，像有人在敲天穹的门。天边一角塌陷出一个黑洞，静谧美丽的大草原刹那间烟尘飞舞。

　　少年脸色骤变，“这梦境维持不住了，长云仙君，从此以后‘段醉书’这个名字就属于你了。”

　　“你要把你义母给你的名字送给我吗？”

　　大地剧烈颤抖。

　　段小泽笑了笑，“或许义母早料到有这一天。”

　　轰隆！
　　段小泽的身影消失在梦境中，一片黑色烟雾袭来——
　　床上，段醉书猛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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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
会尽力给大家带来一个好看的故事。
第一次写古代文，如有不足望多见谅，会努力改进的！
希望各位小伙伴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