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女传》顾念元

22、外祖母之剑

　　崔老夫人属于利益至上的人。

　　“他们是要将裴氏也带上王府的这条路？”

　　裴环妤心中有个方向去思考，但是不敢去往那方面想。

　　很多道听途说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的，很多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可能做到无人知晓。

　　她有些震惊。

　　谁给他们的胆子？

　　苏定想了一会，关于这些事谁也不好下定论，“裴氏所处位置本就有些尴尬。”

　　他用食指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桌上比比划划。

　　“清河崔氏的人大多数都自视甚高，这两日都感觉到了。他们虽和博陵崔氏没什么联系，但是和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等几个氏族联姻，关系密切。即使前朝对崔氏多有打压，但对于天下的影响仍然存在，有不少达官贵族与其交好。

　　你现在只是管中窥豹，未能看见全部。但不得不说，崔老夫人的手段还是不错的。在当今科考制度的沿用下，还有如此辉煌，也是不错的。”

　　“但为何要让刚明和李世孙接触？”裴环妤看着桌上的简易氏族字体，问道。

　　苏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里划过几丝火星，转眼间消失，“崔氏不忌惮皇室不假，但不代表他们不想笼络更大的关系。宁远亲王盘踞在此，担心是先皇特意打击监视崔氏，所以交好。但又让人放出风声，说并未来往，混淆大家视听。

　　就算朝野之上有人拿此做文章，稚子之间的事，又何妨？

　　崔太保身后的崔氏在朝子弟众多，自有眼线知晓宁远亲王的算盘，继续结交，就说明有可用之处。”

　　可用之处？

　　裴环妤垂头沉思着。

　　“莫不是？”

　　“就算是，你能做什么？”苏定未等裴环妤说完，第一次阻止了她开口。

　　裴环妤小脸皱成一团，心中甚是纠结。

　　“且，不可断章取义。凡是没得到切实证据之前，不可妄言。”

　　苏定这话可不是开玩笑，说严重点，哪怕有证据，没送到公正的人手中，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和不能轻易出示令牌是一样的道理。

　　裴环妤点点头，看着苏定擦去桌上的水渍，淡然一笑。

　　看来这师傅，是真认对了。

　　只是还需要多接触一番，才知道对裴氏究竟有没有谋害之心。

　　又和周叔随意闲聊几句之后，她才返回了自己的卧房。

　　暮色降临，像一张大网似的，笼络着大地。

　　太阳把它最后一点光辉照射到回廊上。

　　裴环妤慢慢的走着，眼见着太阳落下去，不禁升起几分悲凉感。

　　到卧房后，就着残余的夕阳，用完了送来的吃食。

　　“裴姑娘，我家少爷有请。”

　　裴环妤正准备提笔写信，就听见门外有话响起。

　　知鱼打开了门，请那位女婢进了屋。

　　“刚明回来了？”

　　裴环妤放下笔，收好纸研。

　　女婢笑得很甜，回到：“是的，一回来就让奴婢来请姑娘呢。请姑娘跟我来吧。”

　　裴环妤跟着女婢去往了崔刚明的书房。

　　女婢打开了门，站在右边，恭敬的低下头。

　　裴环妤拎着裙子，迈入了门。

　　书房内有一股很轻的檀香味。

　　“姐！你快过来。”

　　崔刚明急忙起身，将身子探出门外，左右看了一圈，才将大门关上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裴环妤见他这种急切的模样，有些不解。

　　她打量着这间书房，和自家书房相差甚大。

　　屋里的檀香味深沉悠长，敦厚圆润。

　　崔刚明为裴姐姐倒了杯茶，一脸歉意的开口：“我今日没陪你去，你没出什么事吧？”

　　今儿可苦了他的，突然把他叫去烧香礼佛，腿都跪酸了。

　　一心想着如何早点跑回来，担心裴姐姐，结果还是忙到了现在。

　　刚回府都来不及沐浴换衣，就找来了裴姐姐。

　　裴环妤将今日之事大概描述了一遍。

　　崔刚明由刚开始的气愤，到后来的膜拜。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听祖母的话，和李世孙玩了。

　　“我好羡慕那萧家公子啊。”崔刚明撑着脑袋，眼里全是羡慕之色。

　　裴环妤抿了口茶，只是淡淡的笑着。

　　“姐，我的好姐姐，你再给我说说这萧公子嘛。”

　　他言语里都是撒娇的意味。

　　“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不是简单的氏族公子。”

　　裴环妤不由得想起这几次见面，尤其是擂台上的他，何等的肆意。

　　她看向崔刚明的眼神带了怜悯。

　　不只是怜悯多次被阻止报名参军的他。

　　也是可怜自己。

　　崔刚明悻悻的说着，“若是祖母同意让我去参军，我也定能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将军。”

　　“你真的很想入伍吗？”

　　裴环妤认真的问。

　　若只是不想呆在府中，找的借口，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崔刚明像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

　　“男儿一腔热血，从不惧死！”

　　他一脸认真，语气诚恳，和之前玩闹的模样完全不同。

　　特别是听了裴姐姐描述萧家公子，能够一下就唬住李望乾的人，他还真没见过。

　　他已经在脑海里描绘着萧家公子的模样，定是身材高大，面貌粗犷，虎背熊腰，杀气侧漏。

　　好像年纪和自己差不太多，面对大了自己几载的世孙毫不畏惧，真是让人心生羡慕。

　　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

　　裴环妤知道崔老夫人态度坚决，不会容许崔刚明入伍。但也实属奇怪，这崔氏子孙不少，她也见过几个，都是一表人才。

　　这么一对比，喜爱玩乐的刚明就差了一点。

　　“我会待到你生辰之后再走，你这次想要什么？”

　　裴环妤没继续再说这个话题了，因为她毕竟在崔氏说不上什么话。

　　崔刚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声音都拔高了，“姐，忘记说了，明日陪我去军营看他们练武吧。就算我不能入伍，我去看看总行吧。”

　　“军营？”

　　裴环妤不解。

　　“就是这次要征西的三军，有一部分来这儿招兵，驻扎在县外。”

　　他从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此事，并且向阿父阿娘请示过了，准许他明日里去看看。

　　裴环妤心头一动，“真的可以去吗？”

　　“嘿嘿，我就知道裴姐姐你也想去。”

　　他可没忘，裴姐姐儿时也是喜欢舞刀弄枪的呢。

　　裴环妤轻点头，是很想去看看。

　　二人约好之后，崔刚明就将裴环妤送回了卧房，道了别。

　　“小姐，你和崔公子谈了些什么啊，看你回来一直高兴的样子。”

　　知鱼见小姐一直面含笑意，是这崔公子有什么魔力吗，明明下午还是苦闷的不行。

　　裴环妤正在写着送回长安的家书，一心二用，回道：“明日可以去军营看看。”

　　“军营？”知鱼激动的一蹦三尺高，往日里就知道小姐很想去军营看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日看比武之时，她能够感觉到小姐比平日里更加开心和专注。

　　看来小姐是真的很开心。

　　她赶紧去翻了一下带来的衣裳，幸好带了一套比较方便行动的衣裳。

　　她将衣裳拿了出来，在低头写字的裴环妤面前比划到：“那明日穿这件吧。”

　　裴环妤停笔，抬眼看了眼，笑着点点头。

　　知鱼忙完手里的活后，静静的替小姐磨着墨。

　　她想，若是小姐每日都能如此开心就好了。

　　裴环妤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实在是有太多话想告诉阿父了。

　　足足写了五页纸。

　　停笔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知鱼服侍着裴环妤上床休息，为她上了药之后，才放轻了脚步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翌日清晨，裴环妤向外祖母和舅舅请完安以后，就返回了卧房，更换衣裳。

　　她带着佩剑，去崔府门口等着崔刚明。

　　崔刚明今日也穿得很劲爽，一袭黑衣，腰佩长剑。

　　他见到裴环妤时，两眼放光。

　　初升的朝阳勾勒出裴环妤姣好的身形，双目湛湛有神。身穿草绿色的翠烟衫，里是月白色襦裙，袖口微收，虽不是劲装，但已经是最为方便的一套衣裳了。

　　他很庆幸，这样的女子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好伙伴。

　　“姐，扶你上马车。”

　　他伸出手，让裴环妤扶着他，缓缓上了车。

　　紧接着，他也手脚利落的上了车。

　　这马车比较宽阔，是他昨日就让人备好了的。

　　“姐，你这佩剑，可以让我看看吗？”崔刚明觉得这把佩剑好眼熟，好像在哪儿看过似的。

　　裴环妤将剑递给他。

　　崔刚明双手接过剑后，细细端量了起来，抚摸着剑柄。

　　他拔出一截剑，不忍得惊叹。

　　属实完美。

　　不论是剑身，还是剑锋，都不错。

　　他想起来了，这剑他在祖母房中见过画像，“你这剑，好像是祖母曾经用过那柄。”

　　“是吗？”她还没问过阿娘和兰芷姐姐这剑的来历。

　　崔刚明收好剑，还给了裴环妤，继续说道，“对，我听闻祖母将这送给了姑母。”

　　“嗯。”

　　裴环妤语气平淡，出门前的好心情被崔刚明这句话一下冲淡了。

　　崔刚明感觉到了车内的气氛突变，搔搔头。

　　“姐，那啥，你就知鱼一个女婢吗？”

　　知鱼闻言，怒瞪着崔刚明，“怎么，是不行吗？”

　　崔刚明放下枣子，连忙摆着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知鱼的表情也变差了。

　　裴环妤被努力找话题，又不小心得罪了知鱼的这个弟弟都笑了，说道：“知鱼，别和他计较。刚明，有一知心人照顾我就够了，你别担心我。”

　　她知道，刚明虽和李望乾接触颇多，心却和以前一样，净如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