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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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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眼皮都没掀下,夏壁进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也不等女帝叫起就自来熟起身,瞅见放在几上的黑白冰蚕丝棋子便捻起一颗在手里揉捏,捏了几下不得劲,双手都用上要将棋子扣开,“我瞧瞧这丝到底金贵在哪里,据闻这一颗就值街上半间铺面。陛下您这也太有钱了吧!”
随意夺过棋子,“我的公爷,您手轻点。”她忙将棋子抱走了,怕被夏壁给祸害了,室内只留女帝和夏壁。
宋蔚朝问他,“那事查到结果了吗?”
夏壁嘻嘻一笑,“放心吧,我办事陛下您放心。”
“若不是这事只有你这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贵公子才能干,我要你做事!”宋蔚朝换个更舒服姿势躺在软枕上。
“陛下,您这是夸我,对吧?”夏壁勾了一个圆凳坐到女帝脚边,“连陛下都知道我夏壁是帝都第一贵公子!”
宋蔚朝对他翻个白眼,“好歹话分不清,懒得理你。事情办好了就滚出去,明天的事很重要,你给我晚上好好审出结果,别把我事情搞砸了。”
“陛下您不能这样卸磨杀驴啊,我忙了好些天,好容易将大鱼逮了,晚上还要加班干活,您不给赏赐就算了,起码说声辛苦吧?”
“辛苦了。”宋蔚朝闭眼打哈欠,“我要小憩一会儿,跪安滚吧!”
夏壁不动窝,突然放软了声音,可怜兮兮地道:“陛下,晚上我可不可以不出宫?外面的事我已经交代好了,不会耽误。”
宋蔚朝被他那样子吓到起鸡皮疙瘩,“给我正经说话,装什么可怜?晚上有长墨主持,没你的事。”
“我们卫长自然是靠得住的,不过呢,你这夜晚将他留宿长运宫,我怕日后他出去了被人误会,说不清。”
“你想挑拨什么?”宋蔚朝拿脚踢他,“坐的离我远点儿。”
夏壁将她脚抱住,好好地放到榻上,顺手也给她盖上软毯,半个身子趴到榻上,神秘兮兮地道:“我有堂卫官的趣事,你要不要听?”
宋蔚朝偏头看他,“赏你点时间,说吧!”
夏壁道:“前几日长墨兄不是把他二叔的军务院大臣职位搞没了么,堂丹林还被打了二十杖,回去便召集家中好手围堵晚上回家的长墨兄。长风得知消息,生怕兄长吃亏,便帮长墨兄躲避二叔的追杀,他们俩兄弟在府里东躲西藏,跳来跳去,不小心就跳进隔壁人家里了。你知道遇到了什么?”
“别卖关子,赶紧讲。”宋蔚朝伸出一根手指,把夏壁那张靠近的脸点开,“离我远点儿。”
“陛下,您当了女帝就开始嫌弃我了,小时候你可不这样对我。”
女帝顺起靠枕给他兜头一下,“小时候怎么对你?是不是没打你,皮就痒了?”
夏壁才十六岁,但是帝国最年轻的大公阁下,夏氏为七大家族之一,前夏城大公夏夏瞬夫妇早逝,只留一个才六岁的独苗夏壁。夏壁的母亲是钺皇堂姐清铃郡主,帝皇怜悯外甥孤寡,将他带进宫里亲自养大,夏壁年过十四岁,被帝皇送入宫廷侍卫营管着,让他有个营生,怕他成为其他贵族浪荡子弟一样不成器,他现在是堂长墨的下属。
夏壁自小厮混内宫,跟宋氏姐妹玩笑无忌关了,直到到侍卫营当值才搬出宫。
夏壁性格跳脱,最喜热闹,帝都吃喝玩乐的事无一不精,女帝现在能信任的人不多,夏壁算是也一个。
前世里女帝因怕乐景行吃味她跟夏壁的交好,将他罢免了所有职务,疏远了他,让他守着夏城大公爵位,过着他自己的富贵浪荡生活。
女帝让夏壁离开,他应诺隐退,自此未参与过任何政务,未卷入过任何权利之争,真正做到了君子之诺。
“你打我,我就不讲了。”夏壁揉着额头鼓着脸生气。
女帝斜乜着他。
夏壁自己造作一会儿,觉得没甚意思,叹息道:“得了,跟你讲吧,你现在对长墨兄可真是上心啊!可惜他有未婚妻了,不然倒是可以考虑给你做皇夫。”
“什么未婚妻?”宋蔚朝坐直身子,她最近忙糊涂了,差点忘了堂长墨确实是有个未婚妻的!
“那天啊,长风拉着长墨兄跳进了隔壁,也就是图兰伯爵姜氏的府中,他们家从十年前被帝皇丢去图兰城后就没人居住,姜家花园有个大温泉,我和长风小时候经常溜去玩,那里可以养温鱼,就那种温水中长大的白鱼,肉质鲜美无磷片,以前我在宫里烤过,你都给我抢走喂了猫——”
“打住,别跑题!明明是你故意逮了一群猫看你吃烤鱼想馋死它们,我伸张正义。”
“行行,你伸张正义。”夏壁鼓着两颊,眼睛亮晶晶的,“继续说姜家吧,前些日子先皇薨逝在明兰湖,那里离图兰城很近,是图兰城主姜聆风处理的后事,他将帝皇等人的残物送回帝都,他这回来一趟不容易,也将他家大小姐带回来,说是要入京待嫁。先皇葬礼后,他给宫里上折子求着多让他住一段日子说是要嫁女,但被政务阁驳了,让他早点滚回图兰城,姜聆风不得不离都回了图兰城,姜小姐便留下了。所以当长风拉着长墨兄躲到人家花园去时,便瞧见了花园里正泡温泉的姜小姐,四目相对,坦诚的不能再坦诚,陛下您说,这可真是天定的缘分跑也跑不掉吧!”
宋蔚朝听住了,是了,姜氏本是七大公爵之一,但十年前得罪了父皇,父皇将他降爵丢回了封地图兰城,让他们一家随时直面随时南极极地风暴的肆虐,好好在那鬼不生蛋的地方吃沙子。
但姜氏和堂族却有一段指腹为婚的婚约,那便是堂长墨和姜依萱。
前世里,堂长墨在封为世子后与姜依萱完婚,夫妻还算恩爱。
宋蔚朝心中有些怪怪的,许是近来跟堂长墨日夜不离习惯了,骤闻他有个住在隔壁的未婚妻,想起他将来要成亲生子,她居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世她是下定决心,谁也不爱的,但什么时候开始动心了吗?不然为何心口那酸意始终挥散不去呢?
夏壁将脸凑到女帝下颌,看她被长睫遮住的眼,惊讶道:“你不会真打算招堂长墨为皇夫吧?这不成的,前朝那帮老家伙拼命撞死几个在圣明殿也不会同意的。你若娶了堂长墨,肯定要封他为世子,掌握六十万大军的堂族世子为皇夫,你要了老家伙们的老命吧!”
“那就让他们死好了。”
夏壁坐回圆凳,真情实感地叹气,“好吧,那你还得棒打鸳鸯才行。长墨兄不仅跟人家小姐有婚约,还偷看了人家小姐洗澡,怕是他也不好意思去退婚吧?”
“行,打住。”宋蔚朝踢了他一脚,“说你胖你就喘,我什么时候说要棒打鸳鸯了?”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夏壁信誓旦旦,指着她的脸,“不信我给你拿面镜子,都快哭了。”
宋蔚朝把下巴一翘,倔强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娶他么,我是女帝,三宫六院随便娶,我要一个堂长墨还要去棒打鸳鸯,乖乖让他钻进来暖被窝就是了。”
夏壁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捶床大笑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宋蔚朝没好气捶他肩膀,“你笑,你笑什么,嗯,还笑!”
夏壁笑够了,按住宋蔚朝的拳头,“别捶了,仔细手疼。”
“笑什么笑!”
“我是笑可怜的我们卫长,堂堂七尺男儿,打遍侍卫营无敌手,一向要强好脸,要给女帝当暖床的,不知道他听见这话,那张白板脸会不会裂开。”
“不许说,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就定是你挑拨说嘴的。”
“你求我我就不说出去。”
女帝拧住他的耳朵,左右扯,“闭嘴!”
夏壁嗷嗷叫着求饶,女帝好容易松手,他不敢再坐女帝脚边了,离得远远的,“陛下,晚上我就留宫中了啊!我们卫长找的那几个可都是侍卫营最暴力最喜欢揍人血肉模糊的屠夫了,若是动起手来,那可热闹的很,我最喜欢热闹,这种热闹不看我会几个月睡不着觉。”
“那你就别睡觉好了,滚。”
夏壁幽幽叹息,“那我便去吧,就是不知道我们卫长日后会不会为难。”
“他为难什么?”宋蔚朝联想方才的话,心中一动。
“内廷铁律,侍卫营任何人不得在宫门下钥后进宫内廷宫室,只能留守在宫室外的巷道、门口守卫巡逻,陛下要让他留在长运宫里做事,不管做的是什么,日后传出去,要说他给陛下当男宠,不影响他的声誉,让姜小姐生误会吗?”
宋蔚朝黑瞋瞋的眼流光一转,“那就让人误会好了,我觉得甚好。”
夏壁给她笔画了一个大拇指,“陛下,您越发有帝皇风采。”他还摸了摸脸,对女帝眨巴眼睛。
宋蔚朝知道他在说她脸皮越来越厚,不愿再跟他啰嗦,“滚出去看看堂卫官有没有带人进来!”
夏壁笑嘻嘻地滚了。
天色已暗,阮丰带着一队拿绳索、棍棒、破布的刑罚司员悄悄进入护城河边宫人宿卫处。
稍时,夏宫的左右圣门下钥关闭,各个宫室也都关门上锁。
堂长墨指挥人打开了宫门,阮丰等将困缚的数人交给宫廷侍卫们,他们拖死狗一般将人拖进了长运宫,刑罚司的人只留阮丰一人进入宫院,被准许“见证”。
抱着一只白猫蹲在长廊凳上的夏壁,双眼熠熠生辉,兴奋道:“关门打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