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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布局 ...

  •   女帝登基初年,太后摄政,内务阁参赞政务。

      朝廷院部官员在太后的重新遴选下走马上任,女帝在太后带领下学习政务,每日仍旧入勤务阁读书,学史、政、经、刑、工等实务。

      但女帝几次跟太后申求,可否参阅尚礼司中太后批阅后的书折,但都被太后以学习为主而拒绝。

      朝中政务与女帝越来越远,每日常朝,五日一次大朝会,女帝居高坐,太后居王座之下,统摄朝政。朝会多为礼仪作用,所报之事都是内阁参赞决策后的,不过是当着所有朝臣做一遍正式宣告,女帝的作用就更简单了,坐着当个吉祥物。

      这日,内务阁臣之一元之,女帝的史学老师,是位年约四十的刻板女性,她为人正直,少融会贯通,不惯于人交道,原本是负责文教院下教务司,教学育人。

      她收拾了书本后,向女帝道:“陛下,臣已向政务阁提交了辞呈,申请调往文书院为先皇陛下整理帝皇实录。”

      宋蔚朝道:“你在内阁本就是沟通文教之事,撰写帝皇实录归你负责与本职并不冲突,为何请辞?”

      元之端肃的面庞有些无奈,“陛下,政务阁已定新晋四位新阁臣,文教之事已有人接替,臣精力有限,帝皇在位二十载,其言行事迹庞多,实无精力来往两处任职。”

      “你是已经决定了?辞呈已经递交了吗?”

      “已递交内务阁,首臣已签批,递交给尚政司了。”

      “可是你真心请辞?”

      元之沉默,“陛下,臣还会继续给您讲史,您当下以学习实务为主。政务等事有太后和首臣大人及院部各位老大人们,您不用操心。”

      宋蔚朝目送元之离去,她喊来堂长墨。

      “长墨,我想拿到元之已经送到尚政司的元之辞呈,可有办法?”

      堂长墨沉默。

      宋蔚朝歉然道:“我知道,不经签批,私拿朝臣书折,有失帝皇风度,但那个书折对我很重要。”

      堂长墨点点头,当日女帝便拿到了元之的辞呈,还未递交太后签批,有尚政司的归档编号和草签贴条。

      女帝决定主动出击。

      第二日,元之给女帝上完课后,女帝喊住了她。

      “元卿,陪我下棋吧!”

      女帝带着元之回到长运宫,侍从在来运亭摆了棋盘,元之跟女帝对弈。

      琴棋书画等陶冶情操之学也是帝王常课,元之擅弈,也是女帝的棋艺老师。

      元之棋风颇有君子之风,追求势,往往围堵对手不能尽全力,女帝前世学她棋法,也是针对道之悟,常如元之所教“棋乃君子之势”,两人往往握手言和,追求下棋之乐趣,不求输赢。

      但这次女帝改了初心,她从占据中央开始布局,围堵追打,见缝插针,见子比吃,杀得元之片甲不留。

      元之蹙眉,“陛下,下士下棋为吃子,中士下棋为占地,上士下棋为悟道。为君之道需公正平衡,您今日下棋流于急功近利了。”

      宋蔚朝再攻下一片棋子,笑眯眯地收棋,“胜利就是君子,败了就失去了定论什么是君子之道的资格。元卿,如果您懂这个道理,就不会被逼着退出政务阁了。”

      元之手执棋子,平静道:“陛下,臣本就性格孤寡不善与人交道,政务阁人际复杂,确实不适合臣。臣更喜欢欢钻研典籍书册,去文书馆编纂帝录是主动申请的。”

      “是吗?没想到有一天多才孤傲的元学士也会为自己的懦弱逃避找借口。”宋蔚朝指了棋盘平静道:“你输了。”

      元之额头渗汗,起身请罪,“请陛下恕罪。”

      “你没有罪,人都畏死,你坚守不住本心,想要逃避我能理解。”宋蔚朝站起来,平视着她已半白的发丝,“您曾教我读庆皇史,庆皇十六岁登基,天资聪慧,过人不能及,不若辅政大臣辅佐,初建立政务阁参赞政务。初时政务阁参赞之人不过是庆皇在勤学阁的伴读,他们年少但精力旺盛,学习欲强,入阁议事、誊写、递送文书等,皇每勤政三更,朝政清明,天下安定。是为一代明君。”

      “陛下聪慧,所记庆皇史一字不差。”

      “我查了帝皇本纪,庆皇十七岁迎娶夏氏为后。故有疑惑,敢问元卿,可有帝国律条规定帝皇大婚前不能亲政,创立政务阁传承百年为帝国朝政开拓新象的庆皇,为何能登基就亲政?”宋蔚朝一字一句逼问元之,“父皇并未有遗嘱诏令辅政大臣,为何太后与首臣等人坚持要我以学习为主,不能参政呢?是因为父皇未及给我选拔有识的伴读,以至于我无法任用只听信于我的政务阁员吗?”

      元之跪下,额头汗落,艰难道:“陛下,庆皇建政务阁,用少年书士为阁员是因为无人可用,而如今政务阁体系完整,人才济济,其缘由并不在此。”

      “那在什么?”

      元之不敢回答。

      “是因为我之才能不配与庆皇并论吗?”

      “陛下恕罪!切勿妄自菲薄。”元之叩首请罪,“史为今鉴,臣曾跟陛下讲书,为帝者鉴前明,但忌照抄硬搬,今日今时,朝堂与庆皇当时不同。庆皇本纪,史书只寥寥数字,携少年嬉于圣斗,误杀姜臣,朝堂无首,庆皇痛哭退位,朝臣跪殿三天,帝出内宫,遂创政务阁,临朝亲政。”

      “卿之意思,我也要学庆皇退位才有一线生机吗?”

      元之忙叩首,“陛下,臣不敢,陛下切勿做此之举。先皇陛下在时,打压院部,政归内阁,以至于内阁权限过大,先皇陛下巡察明兰湖,带走一批忠于帝族的官员,其后,陛下年少登基,院部各重位缺人,内务阁向大贵族领主靠拢,任其安插人手,这些人各有心思,并不能全都政令统于帝皇,故此才有今日之势。”

      “那我还有机会让政归帝皇吗?”

      元之点头,“陛下,您现在能做的是提升自己政务处理能力,慢慢培养人才,待您大婚亲政后,再提拔看中之人入朝各院部做事,帝国权归内廷,是大势所趋。”

      “那我如何培养人才?怎样才能不被政务阁打压而培养一批忠心于我又能干的人才?元卿,太慢了。”

      元之的眸子渐渐发亮,连眼角的皱纹都明朗了,她见女帝柔弱且缺谋断,本是失望的,但今日一弈和这番谈话,证明她错了,女帝是个心有沟壑的明君,她到底是钺皇的女儿,怎会真的碌碌无为,不思进取呢?

      她应该帮助女帝,但是当前豺狼当道,女帝年幼,力量太弱了,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件事若能查实证了,当可为陛下扫开一大片屏障,她和陛下需要的都是时间。

      元之明亮的眼神又恢复平静,“陛下,来日方长,您只需要隐忍,如今太后摄政,总要有还政于帝的一天。臣已下定决心转调文学院编纂帝皇实录,还请陛下恩准。请陛下相信臣,臣一直忠于帝族,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宋蔚朝失望,“朝中都说你性情耿直,但听你现在这几句话,那有一点是耿直?若是我父皇在世,你也敢这么绕弯子跟他说话吗?”

      “臣不敢,臣有罪。”元之叹息。

      宋蔚朝冷笑,“元卿,你等皆是父皇一手培养提拔,位极人臣,深受君恩。你自幼失孤,在教堂的幸福院长大后便在那里为师,是看着我母妃长大的,母妃入宫,你被帝皇调入官中,先从文教院底层文员做起,直到提拔为政务阁阁臣。元之,你确实有罪!你深受帝恩,为何辜负父皇和母妃期望?身为政务阁阁臣,任由狼子当道,不仅不为主子前行挡风遮雨,反而要当逃兵?我肺腑问你,何能培养有用人才,你却一直推诿,让我等待。你敢保证,等待就有用吗?等我长大他们就能还政于我?你之为人跟你弈棋一样,平庸守成,不思进取。为何不敢主动出击?”

      元之被骂得毫无反驳之语,跪泣,“陛下,请您治罪。”

      “我不治你的罪。”

      宋蔚朝拿出一本书折,她扔给元之,“你的辞呈我帮你收回了,我就当没看见过,继续回你的政务阁。”

      “陛下,您骂得对,臣当为陛下谋。”元之抬头,满是羞愧的脸上慢慢坚毅,她郑重接过自己的辞呈,向女帝道:“陛下,请相信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臣一直认为奸臣当道,当诛之!也从未敢辜负先皇陛下君恩。臣可回政务阁,但请陛下还准许臣入文书馆查阅历代帝皇档案,臣有一事在文教院书阁查不到,必须入文书馆。”

      “念及你对父皇一片忠心,我准许你同理编纂帝皇实录。”她给随影示意了个眼色,随影带走了服侍的人。

      附近无人了,女帝扶起元之,问:“你一直要进文书馆,那里记载着历代帝皇一生所有的言行及当政时的事件,是帝国最机密的档案馆,你是不是怀疑什么,你到底在查什么事?”

      元之对女帝的聪慧和机敏已无任何怀疑,但她依旧摇头,“恕臣现在不能说。但请陛下放心,谁辜负陛下君恩,谁就是臣要诛的乱臣贼子。”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但不管查到什么每一步都要跟我汇报。”

      “陛下,这件事牵扯太深,恕臣没有把握暂不能汇报。”

      宋蔚朝知道她的心房已攻破,若要让她吐出她最大的秘密,还需要时间,便不再逼她,“卿当小心,我给你随时可入宫的金圣花令牌,若有变故随时入宫。”

      她递给元之一枚金圣花令牌,元之谢恩接过。

      女帝又这般嘱咐元之一些事宜,两人凑头商议,不时点头摇头。

      元之出宫。

      宋蔚朝吩咐堂长墨,“安排人手严密监视元之,无论如何保她安全。”

      前世里,元之从政务阁卸任,进入文书馆编纂先皇实录,她泡在馆里,不问朝事,后来以要亲眼见过先皇薨逝的明兰湖更贴史实为由,去过帝皇薨逝之处。

      数月后,她回都,立马入宫求见女帝,正当宋蔚朝约了乐景行去了颐景园划船,是宋月皎召见了她。当第二日女帝回宫,便听说元之从宫中回家后便自杀身亡。

      现在想来,这事蹊跷,元之当日在宫中等了她整一日,据闻公主数次问她要汇报何事,她未说出什么重要之语。

      很明显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必须亲口告诉自己,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女帝最信任的长公主。既然事情这般重要,为何还未说出口就自杀了?既然是自杀,何必迢迢千里从明兰湖回到望华城才死?她不仅自杀,还踢翻了灯火,一把火把全家烧个干净,连一片纸都未留下。

      今日宋蔚朝试探元之,事情果如她猜测,元之在查某样重要事情,而且那件事很可能与帝皇薨逝有关,若要查钺皇,只有内廷文书馆才有最全的档案资料。

      宋蔚朝的心越发沉了,朝政还未收拢,若父皇薨逝也是个疑问,她的危机怕远不止眼前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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