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古人理发的二三事》柳下秋

2、发财妙计惨破碎

　　小江决定靠自己的老本行发家致富。

　　他以前在与“蓝翔”和“新东方”齐名平坐的“Nancy职业美发技术学院”当了整整三年学徒，学成之后闯荡理发界，在业界获奖无数，因此对自己的理发技术非常自信。

　　他很清楚在古代没有电力和网络的情况下，有很多需要运用到现代科技和机器来完成的造型是无法实现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一身本领在古代就毫无用处。

　　就跟最高端的美食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一样，只要有扎实的行业技术，最高端的发型往往也只需要一把剪刀。

　　他要用自己最基础也最高深的剪发技术在鸳州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到时候虽不说富甲一方，但让自己家门富足药钱不愁定是绰绰有余。

　　“哈哈……”

　　小江手扶着柳树，任由细长柔软的柳枝打脸似地随风抚过他的面颊，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信息差啊信息差……”他陷入到了一种无形的自我沉醉中，“还是信息差来钱快啊……”

　　阿穗看到自家平时不苟言笑的公子此时正撑着一棵柳树毫无形象哈哈大笑的时候，内心一度认为他被鬼上身了。

　　她一脸惶恐地拉了拉自家公子的衣袖。

　　“公子，你还好吧？”

　　她关心地问道。

　　小江转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更加灿烂。

　　“阿穗，我们家要发财了！”

　　他拉着对方到池塘边坐下，给她分享了自己要靠开铺子给人理发赚钱的计划。

　　阿穗听完，面上一惊，盯着他，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小江见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很理解地想到应该是自己的计划太与众不同震撼到她了。

　　却没想到阿穗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垂着头，略有些丧气地说：

　　“可是公子，理发铺子的话，整个鸳州城已经有四十二家了啊……”

　　她掰着手指头给对方认真数了起来。

　　轰隆！

　　小江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天雷！

　　什么？

　　古代的理发行业居然也这么卷了吗……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阿穗边数还边给他介绍每家铺子的优势所在。

　　“王家铺子价钱便宜，张家铺子的养头膏最滋润，李家铺子的师傅剪发手艺最利落……”

　　小江越听越心凉，眉头皱成一道川字。

　　“等等，”他脑弦一拨，想到对方似乎没提到各家铺子的造型差异，便马上问道，“那你说的这些理发师傅……会剪法式刘海吗？”

　　对方偏了偏头，问他什么叫“法式刘海”。

　　小江闻言，不出自己所料地笑了笑。

　　“你跟我来。”

　　他拉着侍女匆匆忙忙走到书房，学古装剧里古人的样子用上笔墨纸砚，在宣纸上大致画了个刚刚提到的造型出来。

　　“就是这个造型，他们会剪不？”

　　他一脸期待地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结果阿穗扫了眼画上的造型，恍然大悟地笑了。

　　“原来这就是公子说的法式刘海呀，”她悠悠地点了点头，“他们当然会剪呀。”

　　她还说这个发型在城里已经过时了。

　　小江：……

　　他又在宣纸上画了几种发型。

　　什么“韩式空气刘海”、“学生BoBo头”、“层次齐肩发”等几个在现代很受欢迎的发型他都画上了。

　　结果阿穗看完以后头点得跟啄木鸟捉虫似的，说这些发型城里的师傅都会剪，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小江直把脑袋往书桌上一跌，脸色怎一个“菜”字了得。

　　我真的是在古代吗……

　　就在他心碎一地地感叹怎么古代理发师也这么卷的时候，侍女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宣纸最边上的一个图案说这个发型倒是没见过。

　　小江一听，猛地抬头，发现她指的是一个“锁骨短发”。

　　“真的？！”

　　他惊喜地问对方。

　　对方懵懵地点头。

　　哼哼，看来本Tony的理发技能在城里终究还是有市场的。

　　他内心那点小骄傲又被重新拾起。

　　谁知阿穗皱了皱眉，砸了一句：

　　“是没见过，但是好丑。”

　　她略显嫌弃地说鸳州城里的人不会喜欢这种发型的。

　　小江：！

　　他承认自己真是被伤得体无完肤。

　　被狠狠打击到的他欲哭无泪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让我缓缓……

　　他又想起自己刚刚在街上因为染白发被人扔菜叶的事情。

　　该死……

　　我居然忘了除了科技限制和同行竞争之外，还有审美差异这个问题存在。

　　他觉得自己之前胸有成竹构思的致富大计现在已经提前凉在摇篮里了。

　　苦命。

　　太苦命了。

　　可恶的老天爷啊，您既然已经让我穿越了，为什么不干脆送佛送到西让整个花岛造型室也跟着我一起穿越过来啊……

　　顺便再给鸳州城通个电啥的让我靠着现代技术暴富全城走上人生巅峰然后每天都从八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啊……

　　小江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极不是滋味。

　　阿穗见他脸色难看，以为是被退婚的原因，心疼地瞧着他，没多说什么，只劝他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养养精神。

　　小江叹了口气，微微点头，由她搀着躺上床榻。

　　榻上的方枕生硬，他也枕不习惯，但因着这大半天的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他只觉得脑袋好像被大摆锤锤了无数遍，整个人晕乎混乱得可以，迷迷糊糊地也就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江家二老和其他仆役已经回了府。

　　江老爷和江老夫人听阿穗说了儿子回来的事情，大家都怀疑小江是因为被退了婚太过伤心而才白了头，所以用晚膳的时候对退婚一事都只字未提。

　　小江脑中虽然没有原主之前的记忆，但或许是由于亲情的天然羁绊，他和“自己”的父母相处甚是和谐。

　　晚膳期间，他从二老口中得知江九玉因为早产从小身子骨就弱，后来又因常染风寒反复不停体质每况愈下，期间又得了咳疾春秋交替总不见好，最后就煎熬成了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小江听完很有点感慨。

　　他想着江九玉若是生在现代的话根本不用为这些小病所困，随便去药店买点感冒灵和枇杷糖浆都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最好再吃瓶钙尔奇补充点钙质，再来几瓶维生素ABCD胶囊增强免疫力，到时候绝对生龙活虎不用当黛玉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在来根士力架的时候，江老爷开口发话了。

　　“九玉啊，既然你已回了府里，遵照规矩，明日也须亲自去祖墓堂前扫祭一回哪。”

　　小江听到要扫墓，心里不太乐意。

　　他记得阿穗说江家祖坟在城外，这一路山高水远的肯定不闲乎，就随口找了个借口想拒绝。

　　结果江老爷面色一凛，指责他不肖不敬。

　　小江见他老爹好似要动怒了，也不知道对方发起脾气来会做什么，脑海中只闪过一些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古代酷刑的片段来，不禁倒吸口气，改口应下了。

　　江夫人见自家儿子神情忐忑，抬手轻扯了下江老爷的衣袖，又夹了一小口菜放到小江碗里，温柔地催他快吃。

　　“九玉啊，你明儿个记得在墓前多上拜几拜，求祖宗保佑你快些生出黑头发来，把你这头银丝盖过去了才好呀。”

　　她温柔地嘱咐着，面色带着些忧愁。

　　小江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城里的人都不喜欢这种发色。

　　“你们不觉得这样很酷嘛。”他一边挑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一边散漫地问。

　　江夫人听完，宠溺地看着他，边缓缓摇头边对着他笑。

　　“这人啊，是最不肯服老的，”她无奈道，“鹤发如黄珠，总招人怨。”

　　小江一手托腮，一手拿筷，无意识地抿着筷头。

　　“也是，白头发总让人想到老人家，”他无意道，“老人家嘛，离死就……”

　　江夫人忙喊他住口，又用筷子打了他拿筷的手背，斥他举止不端，口无遮拦。

　　小江闭上嘴默默吃饭，期间忽然闪过一种念头。

　　江夫人应该是害怕他把不吉利的话说出来会触霉头。

　　毕竟以江九玉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很有当“短命鬼”的潜质。

　　厅堂的烛火燃了一半，没先前那样亮了。

　　安静的饭桌间响起一声清脆。

　　小江把筷子撂在碗上，笑了。

　　“爹娘放心，”他坚定地说，“儿子一定长命百岁。”

　　而且——

　　他暗暗握拳。

　　我还要让我们全家都脱贫变富奔小康！

　　阿穗进厅来挑了道灯花，烛火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一夜小江在府中睡得并不安稳，于是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

　　他顶着一对沉沉的黑眼圈出发去祭祖了。

　　家族墓堂建在城外某处钟灵秀美的山间，风水极佳，就是离城稍远，小江到的时候已近午时。

　　他遵循规制做好洒扫事宜，向祖宗行了祭拜之礼后，也没有久留的心思，当即就要下山。

　　但他又担心下山途中会饿。

　　于是在一番极其短暂的天人交战后，卑鄙的小江以“自己是现代人不用太讲究古规”为借口顺了个祭台上的供品，很可耻地溜了。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拿走祭品之后——

　　自家的祖坟上冒出一缕青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