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藏温柔在心间》倾城山

2、第 2 章

　　低矮的小楼一栋挨着一栋，将整个小区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楼房的墙面上已经出现了岁月的斑驳，错综复杂的电线一段接着一段，幽深曲折的小路上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水渍，梅诗诗在阴暗潮湿的小区拐了一个又一个巷子，最终来到小区最深处的一栋小楼前。

　　她给夏远洋发了个消息，没等一会儿，就有个少女“噔噔噔”的踩着兔头凉拖鞋下来开门。

　　少女骨瘦如柴的身躯上挂了一件有些脱色的粉白衬衫，寡淡的小脸上唯有一点粉白的朱唇，勉强让整张脸有了些精神。

　　她应该就是夏远洋现任妻子所生，梅诗诗同父异母的妹妹——夏媛。

　　“姐姐！”夏媛一见到梅诗诗，就试探性的叫了声。

　　梅诗诗记得她只比自己小了两岁。

　　“妹妹？”

　　梅诗诗见到夏媛时挤出一个平和的微笑，并把自己先前买的一款收藏版的古风bjd娃送给了她。

　　“哇！”夏媛收到礼盒连忙打开看了眼，顿时整个眼睛都亮了，她惊喜的大叫：

　　“这也太好看了吧！谢谢姐姐！我爱死你了！”

　　梅诗诗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只为让人看起来不那么生疏。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小区有些年头了，小楼一共才七层，在时光的摧残下，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繁华，堕落成了老旧的城中村。

　　两姐妹一进门就看见夏远洋正悠闲懒散的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电视抽着烟，口中吞云吐雾仙气缭绕，两眼微微眯起，一副飘飘欲仙，即将升天的大叔样。

　　看见梅诗诗，只轻轻抬了下头，说：“诗诗回来了？”

　　“爸！”

　　夏远洋装模作样的坐正了些，他随手掐灭了手里的烟，朝梅诗诗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诗诗，过来坐，你的转学已经给你办好了，在临水一中。”

　　“谢谢爸！”梅诗诗欣然一笑，放下箱子后有些拘谨的坐了过去。

　　转学办好了就行，反正就最后一年了。

　　梅诗诗并未打算在这里长住，不管这里好坏，只要熬过了高三就能离开这里了。

　　夏远洋狠狠抽了口烟，随口说：“诗诗，我听说了你学舞蹈可以考特长，我跟学校那边说了，给你安排去了特长班。”

　　方才松了口气的梅诗诗瞬间被堵了气，笑容僵在脸上：

　　“爸……我没打算走艺考路线。”

　　“这……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夏远洋一听脾气就上来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收了脾气，碍于梅诗诗第一天回家，怎么着也不能一见面就吵。

　　梅诗诗很显然看出来他在压制自己的脾气，只能小心翼翼的问：

　　“爸，我还能换班吗？”

　　“啧”夏远洋还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换班太麻烦了，我过几天还得回单位上班，反正你就最后一年，将就一下就过去了，就别换了。”

　　梅诗诗无话可说：“……”

　　夏远洋没什么耐性，她刚回来，有些事总不好开口，让人觉得自己事多。

　　看来让他再跑一趟学校办个手续是没可能了，自己要是申请换班学校那边应该很难批过。好在高三最后一年，正如夏远洋所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梅诗诗学的文科，以前的高中已经正式结课，多花点时间赶赶应该没问题。

　　如此一想，倒也不必太担心。

　　夏远洋抽完了手里的烟，想再去掏烟发现烟盒里已经空了，他皱着眉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扔到桌上：

　　“媛媛，你下楼去给我买包烟，顺便把你妈叫回来做饭，别整天就知道打牌！多管管家里的事。”

　　“哦！”

　　夏媛拿了钱就麻溜的出去了。

　　临到门口时还回了个头，朝梅诗诗眨了下眼睛，梅诗诗宠溺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夏远洋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梅诗诗在屋子里到处走动，想熟悉熟悉环境。

　　房子的布置很简单，三室两厅的小房子，除了两个卧室，其中一个是杂物间，她记得很具很久以前，这个房间是练舞房。

　　那时候梅诗诗还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

　　一晃十几年过去，妈妈去世，爸爸也不再只是自己的爸爸，那个练舞房已经变成了烂七八糟的杂物间，自己的卧室已经成了夏媛的房间。

　　梅诗诗看着屋里的陈设有些失神。

　　“诗诗。”夏远洋的声音把失神的梅诗诗叫醒。

　　“什么事？”梅诗诗目光望向夏远洋。

　　她清冷的眼眸中淡漠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默默地观察夏远洋的动态。

　　夏远洋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皮肤在日积月累的工作中被晒得黝黑松弛，发间凄凄惨惨的藏了几根白发。

　　梅诗诗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风华绝代，胸怀自信的妈妈。

　　她在临死前，都是那么的优雅，高贵。

　　妈妈是一名中国古典舞老师，她离婚后重拾旧业，梅诗诗也在她的精心培养下，参加过各种舞蹈比赛和节目晚会，获得过无数掌声和奖杯。

　　母女俩相互陪伴，一起走过十几年的漫长黑夜。

　　两人有着圆满的生活，甚至还能出国旅游，如果不是病魔侵袭而来，她们的生活会很好，不需要靠任何男人的施舍或者怜悯。

　　梅诗诗很安静，她在想，妈妈到底是怎么看上夏远洋的。

　　面前的夏远洋灭了烟，眼底如深渊，抬头往向梅诗诗：

　　“你妈妈是不是给你留了钱？”

　　“嗯……”梅诗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夏远洋眯了眯眼：“她给你留了多少？”

　　“没多少，只有一些治病后剩下来的。”梅诗诗老实回答。

　　夏远洋这边陷入了沉思，他盯着梅诗诗，在思考她说的是否属实。

　　黑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梅诗诗，很久以后才吐出一口烟，右扶着额头说：“诗诗，我不是想跟你要钱，你妈要是给你留了遗产你就自己留着，别让你阿姨知道了，不然她会天天惦记，知道吗？”

　　“嗯。”

　　梅诗诗的手心冒了些汗，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

　　“她是白血病吗？怎么不治疗了呢？”夏远洋的语气有些忧伤，神情带着疲惫。

　　梅诗诗坐到他身边，坦白说：“之前做过手术的可没两年复发了，她觉得累就不想治了。”

　　“哦。”

　　夏远洋低下了头，面有愧色，但在反复纠结之后，还是选择了说出来：“诗诗，你的学费……你阿姨她希望你自己交，我们家还有媛媛，她今年读高一，你阿姨又不工作。”

　　梅诗诗心里猛地一沉，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那位“你阿姨”就是他的现任妻子——唐敏。

　　梅诗诗低着头：“我手里的钱不够学费，你能不能借我点？等我有了还你，行吗？”

　　一道柔软可怜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请求的味道。

　　夏远洋于心不忍，他忍了一口气，给梅诗诗塞了一张卡：“你拿着吧，大概够你读完高中，当初你妈是净身出户，她希望你将来一身轻，我也同意了，所以你姓梅，不姓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意思就是以后你爱干嘛干嘛，爱去哪儿去哪儿，跟他一概无关。

　　梅诗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伸手接了卡：“等我有钱了还你。”

　　“嗯……”

　　夏远洋出奇的冷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再抽烟，而是泡了壶热茶。

　　热气腾腾的茶香味弥漫在客厅里，梅诗诗端起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清新的茶香占据了她的嗅觉，眼前泛起一层水雾，模糊了梅诗诗的双眼。

　　入口的茶带了丝丝苦味，她犹豫片刻后一口饮下。

　　~

　　天边的太阳慢悠悠的落下地平线，在天边留下一道绚丽的晚霞。

　　盛夏的声息悄然过去，风吹过树梢，荡起一圈涟漪。

　　梅诗诗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着橙红色的霞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将客厅染成一片橘子红。

　　她的心底平静如水，她在静候夜晚的降临。

　　直到一个夏媛和一个女人大张旗鼓的开门进屋，原本寂静的家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唐梦提了两大袋子蔬菜水果，她气势豪横的放在桌上，看见梅诗诗也只淡淡的说了句：“诗诗回来了。”

　　她的嗓音极大，开口便能让整个屋内的人都听得见。

　　梅诗诗起身礼貌的喊人：“阿姨好。”

　　“嗯。”

　　唐敏无视梅诗诗，坐到夏远洋身边，大着嗓门：“你跟她说了吗？”

　　夏远洋满不耐烦横扫了她一眼：“说什么说，没有！”

　　他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眸中带着些嫌恶。

　　夏媛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找了个角落坐下后开了电视。

　　唐敏一听没有，气势一下子就“噌！”的起来了，她长着铜锣大嗓开始滔滔不绝：“怎么可能没有！你是不是没有说！还是她在撒谎！你赶紧把钱拿回来，你算算你都多久没给我钱花了，搞得我心情不好天天打牌都在输钱！”

　　她嗓门很大，一开口就能将整个客厅都装满，吵架经验极其丰富，一连串的炮轰下夏远洋都没招架住。

　　她一停下整个家里都安静了好多。

　　梅诗诗却是听明白了，她只能静观其变。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梅诗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冒起丝丝汗珠，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身后的夏远洋极不耐烦的直接转移话题：“行了，别叽叽歪歪，快点去做饭！”

　　唐敏没有放弃，第二波攻势再次降临：“你现在去问她要！她妈妈肯定留了遗产，我手里没什么钱了，我告诉你，你再不给我钱我就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

　　她吵吵嚷嚷着，整个嗓子都拔高了的几个分贝，声音尖锐狠狠刺痛着梅诗诗。

　　耳边回响起唐敏的声音。

　　天边最后的一道光暗了下去，灰蒙蒙的夜晚只有稀碎的几颗星星。

　　客厅里已经乱成一团。

　　唐敏的声音滔滔不绝的涌入客厅，还有夏媛那嘈杂的手机游戏音，电视里的动画片的嬉笑声，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整个客厅被搞得简直比过年还热闹，他们的吵闹声比爆竹声还轰轰烈烈。

　　梅诗诗心跳如擂鼓，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待夏远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