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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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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乌云聚集在天际,寒风如刀,穿过一望无际的皑皑雪野,刺在人身上,霎时就让血化作冰。
一队人马如鬼魅般行进着,飞溅的雪花沿着马蹄四散,领头人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声音压的很低:“打起精神!血迹一路沿着这里来,他就在附近,追了整整七天,这小子绝对逃不掉了。”
有人低骂:“这杂种真能跑,这么冷的天不吃不喝跑了三天,怪不得胡人都说他不是人。”
“听说他是鲜卑人□□中原女子生下的贱种,鲜卑巫术盛行,他说不定真有什么鬼神手段。”
领头人忽而抬手,众人噤声,只听风声猎猎,吹的头顶松林抖动起来,簇簇落雪。
那人笑了,骤然放松,“头儿你还真信了?慕容栎要真那么厉害,也不会如狗般被我们追着跑……”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胸口衣服破了似的冰冷,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半晌才意识到那是兵刃摩擦骨头的响声,血溅在脸上,逐渐灰白的瞳孔倒映着死前最后一幕。
挂满了雪、根本不可能藏人的松林,突然垂下一张苍白到极致的面容,嘴角溢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唯有一双眼睛,鬼艳艳的,冒着绿光,得逞似的对他挑眉,眼角弯弯。
慕容栎!
他骤然意识到,他们追赶了七日的人,也曾是大璃战无不胜的杀神,远不是他这等小卒子能见到的。
可惜,等他意识到时,已化作了他刀下亡魂。
阮迟松手,卡在尸体上的长刀跟着尸体一起掉下去,他反手抽出马鞍上的剑,解决掉离他最近的两人,又如鬼魅般顺着松林爬上去,隐没在了雪林中。
下面兵荒马乱,阮迟蜷在树上,半死不活的叫着系统:“任务完成半个月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收身体啊,不会真等我死了才能去下一个任务躯体吧?”
系统安静如鸡。
阮迟低骂一声,看来今天只能苦战一场了,他感受着身体四处翻涌的气血,隐隐察觉自己的时间不剩多少了,于是抓紧剑身,准备速战速决。
血腥气浓重起来,长剑所过之处,人头落地的声音被雪地包裹,大风吹着雪掩盖尸体,一切厮杀都在无声处。
直到所有人倒下,领头人丢盔卸甲,涕泪横流的瘫软在地,看着剑身滴血朝他走来的人,却丝毫生不起反抗的意志。
阮迟漫不经心的掸着剑身,剑身已在砍杀中翻了刃,这种凡铁终究不经用,若是那人送的恕雪剑还在就好了。
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记吃不记打,人家都派人千里取他狗命了,他还巴巴惦记着呢,于是把剑抵在那人脖子上,“说吧,谁派你来的。”
“是六殿下,殿下命我等将你诛杀,砍下头颅复命。”
“哦?”抵着他脖子的胡人阴恻恻笑起来,蹲下身子贴在他耳边,“谁人不知我与六殿下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他怎么会派人杀我?谁给你的胆子挑拨!”
那人抖如筛糠,“挑拨与否将军心中没答案吗?”
“军中人人骂你混血杂种,唯有六殿下珍重待你,给你军衔上阵杀敌,六殿下待你那般好,你却当着敌军的面背叛六殿下,废了六殿下双腿,害他生死不明。”
他眼中染满痛恨,“如你这般负德背义、临阵倒戈之人,就该千刀万剐!”
“因果报应,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
“哦?”蹲在他面前的人轻笑,脸上却并没有被挑破真面目的窘迫,反倒得意的很。
领头人眼神恍惚了一瞬,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位斐然四海的慕容将军,他远比想象中年轻漂亮,眼睫发梢都挂着薄雪,即使浑身浴血,都显得干净明朗。
像是世间行走、惩奸除恶的侠客,很难把他和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恶鬼将军联系起来。
“这么说你们的六殿下已经醒了?”阮迟又问。
领头人回神,犹豫着不肯开口,阮迟立马加重力道,“快说,我没时间浪费。”
“六殿下昏迷半月,十日前才醒,被送往樟城求医。”
樟城是边境贸易大城,胡人与中原混居,确实有些医术了得之辈,看样子他的腿应当有救了。
阮迟得知自己想要的,立马干净利索抹了他脖子。
雪林安静,他本想按习惯检查尸体,但步子一迈,立马两眼一黑摔倒在地。
身上每一处都刀割似的疼,他说自己没时间不是唬人,阮迟真的能感觉到自己要死了,孤身在雪山里待了半月,这具躯体就算是系统捏出的,也已经到了极限。
上辈子任务完成后不久,系统就把他收回系统空间,可这次任务都完成半个月了,阮迟依旧联系不上系统。
“你再不来回收躯体,你家宿主真的死翘翘了。”
阮迟不抱希望的呼唤系统,依旧没回应,身体渐渐失温,他伸出手在周围尸体上乱摸,搜到一个酒壶,立马拔开盖子灌进嘴里。
烈酒入喉,胃里翻江倒海,好苦的酒,比他的命还苦。
好在身体暖和起来了。
只要出了雪山,他就能活。
阮迟拽了几件死人衣服裹在身上,拼尽全力爬上马,双腿一夹,马儿立马狂奔起来。
阮迟昏昏沉沉抱住马脖子。
天地白,北风烈,他渐渐失去意识,听到脑袋里久违的机械音播报。
【任务二已完成,评级为优。】
【躯体:慕容栎,回收中,损耗程度80%】
【新躯体生成中,请宿主静待任务三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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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连日的寒雨下个没完。
可被山围着的椿城,却是草长莺飞,四季如春,就连风都是和煦的。
山间建着一座行宫,装潢极其奢华,椿城百姓都知道,那是大璃皇帝的行宫。
璃帝姬樾,有个极其怪异的习惯,见不得雨。
于是他遍寻天下,在四季如春的椿城建了一座豪华至极的行宫,一到雨季,他便要千里迢迢来此避雨,劳民伤财之处自不用说,这皇帝最令人不齿的,却是他残暴至极的手段。
其父、其兄、名震天下的大儒、守卫边疆的将军……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不知几何,若无辜枉死之人能化作厉鬼索命,这暴君大概一夜间就会尸骨无存。
可惜,好人不长寿,恶人却长命百岁。
想到此,椿城百姓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面上却半句不敢言。
行宫里的最大的宫殿,此时宫门紧锁。
青石为墙,白玉铺地,珊瑚双蟠屏风立着,金猊红琉璃香炉里青烟袅袅,阮迟一睁眼,便被眼前这穷极奢华的景象震住了。
“这辈子终于发达了吗?我是江南首富还是王公贵族?”
系统无情摧毁他的幻想。
【这次的躯体是个贪慕虚荣的太监。】
他补充道:【假太监。】
阮迟:……
就算他运气差,但怎么能差到这种地步,前两辈子虽然命途多舛,好歹是个官,这辈子直接当太监了。
他一边在心里骂狗系统,一边打量四周,此时才发现屏风后有个人,像是死了般,连呼吸都没有。
阮迟偷偷摸过去,撩开床帷一看——
好家伙,这不是姬樾吗?
故人相见,阮迟本该伤怀感叹,可惜他刚被姬樾的人像狗似的撵了半月,差点丧命,此时一见只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宰了。
可惜系统盯着,只能暂时作罢。
他语气微妙,“难不成这辈子我要来伺候他,给他喂饭擦嘴端尿盆?最后又在危难之际背叛?”
【不是。】
阮迟松了口气,紧接着听到系统说【你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太监,受不了宫中苦役,妄想爬上龙床一步登天,于是趁着皇帝身处行宫守卫单薄给他下了春药。】
阮迟:?
还不如端尿盆呢。
他低下头扯了扯被子,里面的人滚出来,黑发如瀑,面色灰败,身体止不住打着摆子,一副生死不明的样子。
一别经年,姬樾这老狗愈发娇弱可怜了。
阮迟心中莫名爽快,伸出食指戳他的脸,“啧啧,瞧这瘦骨嶙峋的样子,当了皇帝宫里不给你吃饭吗?”
【说不定是被你气的寝食难安,吃不下饭呢?】
阮迟:“……咳咳。”
他在姬樾脸上捏出几道红印,转移话题道:“你看看他,睡着了还拉着个脸,像是梦里谁欠他钱似的。”
或许是上次看到姬樾沉睡已太久远,阮迟不可避免的想到第一世当他太傅的日子,彼时姬樾对人、或者说对他没有半点戒心。
苍白消瘦的小家伙在他屋里埋头一睡就是一下午,头发乱糟糟的遮住如画眉眼,睡姿很乖,一动不动。
再瞧瞧现在!
一点也不可爱了,还这么凶!
阮迟手指泄愤似的在他脸上掐掐拽拽,上辈子他是姬樾麾下将军,哪敢像当太傅时那般放肆,这滋味许久没尝过了。
可惜姬樾瘦的没二两肉,一张面皮硬邦邦的捏着费劲,阮迟很快意兴阑珊,叹了口气,感慨昨日不复返。
或许是他戳久了,紧闭着眼眸的人突然皱紧眉头,喉间溢出一声沙哑闷哼。
阮迟飞速收回手,一阵恶寒。
“他怎么叫的这么……”
骚。
系统解释【春药是你托人从宫外带来的,说是不伤身,且醒来不会有任何记忆,但经过我分析成分,这是烈性春药,给马配种用的。而且你怕效果不够,给他下了三倍的量。换言之,解不了毒姬樾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
不就是阳痿吗?
阮迟几乎要笑出声了,系统不让他杀姬樾,可没说不能让姬樾阳痿,献身是不可能献身的,要留清白在人间,让暴君留不下子嗣也是功德一桩。
或许是因为阮迟戳了他,也或许是药效彻底发作,姬樾脸颊冒起不正常的红晕,乌发被汗打湿,贴在额角,一副痛苦到极致的样子,低低叫着:“……夫子。”
阮迟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叫我干啥?”
【你梦里欠他钱了,要找你索命。】
阮迟:……
他用两指揪着姬樾的嘴唇,气急败坏,“不许说话,都难受成这样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即使被阮迟作弄成这般滑稽的样子,姬樾还是好看的无可救药,苍白的嘴唇被捏红了,昳丽的勾人。
阮迟眼角微微泛红,像是闻到什么香气,情不自禁俯下身凑近,却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摇了摇脑袋,神色恍惚道:“……什么味道?”
系统突然额了声,像是想起什么。
【哦对了,原主虽然决心献身,但他是纯直男宁折不弯,为了方便行事,他还给自己下了药,看时间应该要发作了】
阮迟顿时两眼一黑,软倒在姬樾身上。
是真的软倒,这药比他想象的还厉害,没几秒阮迟就软成一滩水,四肢无力,全身酥麻麻发着痒。
阮迟死死捂住嘴巴,抑制着自己别叫出声,可睫毛却湿漉漉滴着泪。
更糟糕的是,姬樾被他吵醒了。
一把扼住阮迟脖子,将他压死在榻上,缓慢睁开眼,可那双丹凤眼里却只有一片冷冽,血丝弥漫。
杀意激的阮迟寒毛立起,却根本没力气反抗,更糟糕的是被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痛快的几乎流泪,就像是身体自发渴望疼痛。
抬眼看,层叠深帐中,姬樾眸光晦暗不明,高高在上的打量着他,阮迟不知他为何能在如此猛烈的药效中不动如山,他想要反抗,却在那样冰冷的目光里情不自禁颤抖着身子,双眸痴红。
不行……
他怎么能和姬樾扯上关系?
可胳膊却言行不一的勾住了姬樾的脖子。
有点狼狈的垂泪,一头青丝蹭乱了,与姬樾垂下的长发缠绕着,愈发分不清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