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闲游记》华文卿

91、因果十一

　　剩下鹿衔草和楼彩卿面面相觑。

　　“话说小鹿，如果不走门离开的话，应该不算弃权吧。”

　　楼彩卿打量着头上房顶的破洞道。

　　“......我觉得不算。”

　　鹿衔草和楼彩卿二人一合计，就从鲛人撞开的破洞爬了出来。

　　外面是一处顶楼的小阁台，鹿衔草和楼彩卿一同爬到了阁台，见阁台里面是一圈美人靠，中间围着个雅致的小圆桌。

　　此时外面下着微雪，薄薄的白雪飘落在朱红的美人靠上，倒也好看。

　　“清龙玉杯！”

　　鹿衔草突然惊喜道，随即用袖子将美人靠上的白雪扫开，从上面拿出了一物，正是清龙玉杯。

　　这清龙玉杯为整块青玉打造，小巧玲珑，做工精细。杯底较厚，杯壁较薄，薄处呈现半透明的青色。

　　杯子样式也并非寻常，而是杯口宛若花瓣一样分成三瓣，杯底也以三足而立，杯身雕刻以龙鳞，拿在手中像是握住了一条清龙。

　　只是这清龙玉杯已经找到了，又要去哪里见墨老呢？

　　鹿衔草心里这般想着，抬眼看见楼彩卿正在桌底上抠着什么。

　　“你干嘛呢？”

　　“这桌子底下好像有机关诶，容小爷我看看......”

　　楼彩卿说着，手上一用力，就听“啪”的一声，什么机关好像被打开了。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桌子突然转动起来，逐渐分层，解体，最中央的位置随着转动缓缓升起一个小小的圆台，一直到高离桌面两寸才停下。

　　鹿衔草走过去观察了一下道：“这好像是个小平台？要不要把杯子放在上面试试看？”

　　楼彩卿道：“我觉得小鹿说的有道理。”便依言将杯子放在小圆台上。

　　杯底刚刚接触到圆台，那圆台便飞速的旋转起来，带着杯子向下收了回去，随即鹿衔草和楼彩卿所处的小亭子上便发出了“嗖”的一声响。

　　楼彩卿慌忙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栋楼要炸了？？？”

　　鹿衔草探头到阁亭外，却见小亭子上空升起了一道亮光，直蹿到天空最高处，绽开了一道绚丽的烟火，划亮了整片夜空，又悄然落下，只在黑夜中留下一点散不去的灰烟。

　　“嗖！”

　　“嗖！”

　　又是两道烟火蹿上天空，楼彩卿也从亭子探出头来看烟花，璀璨的烟火划亮了夜空划亮了雪地，也划亮了他的脸。

　　“小鹿，你想不想知道小爷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完全不想。”

　　“不是吧！小爷我的名字可是很有说道的啊！你居然不想听！小鹿，兄弟的感情淡了啊！”

　　楼彩卿一脸委屈的看着鹿衔草。

　　“上面的两位，墨先生有请。”

　　忽然亭台下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鹿衔草趴在阑干上向下望去，却见落满白雪的庭院里站着个小童，手里提着白纸灯笼，正在招呼鹿衔草二人。

　　鹿衔草直接从栏杆上翻了下来，猛地跳到地上，将那小童一惊，“几......几位，请随我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鹿衔草和楼彩卿被带到了一间清幽雅致的房间之中。

　　一进屋便是檀香缭绕，一扇绘有精美图案的屏风挡在屋内正中央，鹿衔草只能借着灯火见到屏风上的人影绰绰。

　　“玄鹤门果然非同一般，老夫的连环迷宫竟然没有难道二位。果然事情交给你们玄鹤门去办，我才能放心啊。”

　　屏风后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

　　鹿衔草往前走了一步道：“您就是墨老吧。我们这次前来不是来接任务的，而是要来告诉你，我们玄鹤门是不会接你的委托的！”

　　屏风后的声音缓缓传来，“哦？”

　　鹿衔草看了看旁边的楼彩卿，又对墨老继续道：“你还记得沉儿和檀儿吗？”

　　屏风后的声音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

　　鹿衔草道：“十年前你同钱坊主一起，抢走了两个刚出生孩子的气运，其中一个孩子甚至因此失声至今。而他们的母亲为了给他们续命，耗费了大量的阳元，现在已经时日无多，一家人穷困潦倒全都是因你而起。如果你还尚有良知，就应该把抢来的气运还给他们。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

　　一口气说完这话，鹿衔草转头看向楼彩卿，楼彩卿配合的用力点了点头，偷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表示已经准备好符咒抓住墨老，强行将他的气运还给两个小孩。

　　见屏风后没有声音传来，鹿衔草又继续道：“看着两个孩子因你而过着悲惨的生活，你难道不羞愧吗？”

　　此时她心里已经开始打算等下怎么抓住墨老先生再拿走气运了，可谁知屏风后面却传来了声音。

　　“原来他们叫作沉儿和檀儿啊，咳咳，真是好听的名字。”

　　屏风后的人影咳嗽了两声，似乎整个人又苍老了不少。

　　“其实老夫现在的身体你也看到了，自动得了这气运，就变得一天不如一天。俗话说得好，人如草木芥子，一生不过春秋。我纵然得了这气运，又如何能够享受呢？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哎——”

　　鹿衔草听的云里雾里，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所以，您是打算把气运还给他们？”

　　屏风后传来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屋内的香炉燃的很旺，缈缈飘烟将鹿衔草熏的晕晕乎乎的。

　　“那是自然。”

　　鹿衔草听见墨老居然答应将气运还给那两个孩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声音也高了几分，“那就多谢您了！我们现在就带你去见那两个孩子！”

　　墨老却道：“我自然是希望现在就能够将气运归还，只是你有所不知——老夫的阳元已经被反噬的所剩无几，全靠着气运吊着，倘若现在归还，老夫必然是撑不过去了。”

　　鹿衔草迟疑道：“这......”

　　虽然她觉得钱坊主和墨老抢走别人的气运，并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好人。但是如果归还气运就会导致墨老死去的话，这似乎和杀人没什么区别，这并不是鹿衔草想要看到的。

　　墨老又道：“其实老夫早就想将气运还给他们二人，只是苦于此事，因而没有办法实施。不过前一阵子老夫打听到神药江南一笑春出世，只要服下它便可保住性命，因而派了人寻来，又让铁骑镖局前去护送，却不成想被钱坊主抢了先。只是他大概也没有料到，天地第一刺客也无法抵挡神药的诱惑吧。”

　　鹿衔草稍微思考了一下，墨老同意将气运还给孩子，但是必须要有江南一笑春，否则的话墨老就会没命，也就是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找江南一笑春。可是这会不会只是墨老的缓兵之计呢？

　　却听墨老又道：“我知道你们几位是不相信老夫，毕竟老夫年轻时却是做过错事。不过你身边的朋友道法了得，让他看一看便知一二了。”

　　把疑虑的目光投向楼彩卿。

　　楼彩卿会意的点点头，手中结印，符咒一闪就飞向屏风后。

　　“咳，咳咳。”

　　墨老咳嗽了两声，楼彩卿这时也收回了符咒道：“小爷我看了，他的阳元的确所剩不多，一旦取走气运就会顷刻暴毙。虽然不知道江南一笑春是否有这样的奇效，不过小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住他。”

　　得到了楼彩卿的确认后，鹿衔草这才放心下来道：“我们会继续寻找江南一笑春，但是拿到神药后您也要按照约定的，把气运还给两个孩子。”

　　屏风后的人影点点头，道：“这件事几位大可放心......咳咳。那么老夫便在这里等玄鹤门的好消息了。”

　　小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着二人离开了墨家山庄，白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连树上被白雪覆盖。

　　出了墨家山庄，小童向二人欠欠身，就转头回了山庄。

　　鹿衔草望着这片银白的雪山道：“所以去哪里找这江南一笑春啊！天下第一刺客，听起来就是个神出鬼没抓不住的人，可偏偏神药却在他的手里。还有声色乐坊的画船剥脸案，无头行尸到现在也没追到。这都要怪你——姓楼的，你什么时候能靠点谱？”

　　楼彩卿此时正蹲在地上搓雪球，听见鹿衔草说到自己，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讪笑道：“嘿嘿，小爷我其实还是挺靠谱的。你看，咱们要是没找到那么多行尸，不就不会被何田救了嘛。何田要是没救我们，就不会带着咱们去墨家山庄，咱们也见不着墨老，所以四舍五入小爷可是相当靠谱！”

　　鹿衔草：......

　　不再与楼彩卿多言，鹿衔草看向银白色的山坡。

　　雪白的山峰连成一片，浑然与天色相接，月色如练，洒下寂静的光华落满大地。

　　银树耀耀，白雪皑皑，山坡上迎风远远走来两个身影。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挺拔卓越，手持利剑；一个一身白衣，头戴帷帽轻罗，风中摇曳，正是鹤翾与小离二人。

　　“尊上！”

　　鹿衔草欣喜的叫了一声就跑了过去。

　　山坡处没有建筑的遮挡，因而风大得很，鹿衔草跑过去的时候感觉脸都被吹得冻冰了，她不禁缩了缩脑袋，试图将自己的脸藏进衣服里。

　　“尊上！”

　　“嗯？”

　　鹤翾抬眸看了鹿衔草一眼，手中剑刃一转，寒光流泻在雪地上，瞬间升起了一面光滑的冰镜，巨大的冰镜将几个人都挡在了寒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