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313、破局十五

　　见东归神君如此严肃，溪鹿也认真起来，坐直身体道：“东归神君帮了我好多忙，有事就只管说吧。”

　　东归略一垂眸，随即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托神女照看仙界。”

　　“不是什么大事就好……等等，照看仙界！这还不算大事吗？”

　　溪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我我不会当仙君啊。而且一想到那么多人在一起天天还要上早朝，不是尔虞就是我诈的，我脑袋都要大了……”

　　“哈哈，”东归摇头笑道：“我知神女不喜世俗之事，所以并非托神女做仙君。”

　　“那照看仙界……”溪鹿迟疑道。

　　“仙君我已有了人选，就是平日跟在我身边的鲛人。只是他本性属妖，虽已经改过，可我还是担心他妖性再起，故请神女帮我看管他。”

　　东归说着以水捏镜，镜中映出个白发紫眸的纤弱男子。

　　溪鹿托腮望着水镜道：“虽然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毕竟也是妖啊！兮戮分了我一半神力倒是没错，可我没有兮戮的实战经验，到时候万一制不住他怎么办？”

　　东归递过目光道：“这点神女不用担心，我早已借金铃在他身上布下禁制。若他杀心一起，神女只需施展此符，便可将他当场擒下。”

　　言罢示意溪鹿伸手，指尖隔空在她掌心画下一符。

　　指尖带水，以水为墨，淡蓝色的水珠于溪鹿掌心流动，痒酥酥的同时绘出了一道不算太复杂的符咒。

　　溪鹿动了动手掌，蓝色水符渐渐消失。

　　“上面一个云下面一个雨，中间还有俩小人……东归神君，我记住啦！”

　　东归点头微笑，“那就有劳神女，我先行一步了。”

　　溪鹿这才反应过来，下床追过去问道：“东归神君是有事情要去做吗？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东归没有回身，只是微过半脸。

　　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忧愁的神色，眉目低垂，长睫向下，连金色的阳光都无法穿透眼底的凄愁。

　　“一个能掀起四界腥风血雨的大劫出现了……”

　　他说到此处声音愈加低沉，眼眸望向远处如画的仙界。

　　金殿高耸，白云交叠，成群的仙子携手从玉桥上走过，欢快地朝水中的鱼儿投喂饵料。

　　东归缓缓闭目，再一睁眼，纯正的湛蓝已然充斥双眸。

　　金殿倒塌，燃烧着熊熊烈火，黑色的火焰将天际的云层都烧焦，四处都是惊慌逃散的仙人，凄厉的尖叫刺破了人的耳朵。

　　仙子怀抱着饵料慌乱逃跑，一柄冷如月的长剑却刺穿了她的身体，猛地拔出。

　　灰黑色的天空扬起一道耀眼的血色。

　　剑的主人一身雪白，冷漠屹立于地，旁边赤红发色之人仰头大笑。

　　——真正的地狱。

　　东归双眸的雾蓝渐渐散去，面前又是一副宁静如画的景致。

　　他转身微笑道：“我必须赶在一切发生前去阻止他……只是此行凶多吉少，九死一生，若我有什么不测，就请溪鹿神女代劳维护四界吧。”

　　溪鹿向前一步道：“既然这么危险，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东归笑着摇头，后退一步道：“此身若能为苍生而死，我便心满意足。可对神女而言，或许安乐人间才是幸事吧。”

　　“我……”溪鹿红了脸。

　　“人各有志，按自己的喜好做便可，这无分高低。况且我如今还有一拼之力，神女就不必再为苍生犯险了。”

　　东归言罢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金红色的晚霞里。

　　迟暮的晚霞虽美，可却连他的影子都留不下一个。

　　溪鹿默默望着他的背影。

　　那背影纯粹如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人一样，至美至善，叫人心生怜悯。

　　后来，便传来了东归仙君孤身一人击退百万魔君的消息。

　　又后来，听说东归仙君与魔尊交战，被生擒到魔界，至今生死不明。

　　再后来……

　　－

　　飞龙横柱的殿门下是高而广的瑶阶，缀满桃花苞的树枝投下细长的阴影，晃悠悠地落在溪鹿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脸上。

　　“唔……”

　　溪鹿眯着眼睛半躺在阶上享受着日光浴，心口却无由来地传来一阵绞痛。

　　“唔！”

　　溪鹿捂着心口翻身坐起，可那痛感却又无端地消失了。

　　“什么嘛……难道是我昨晚看话本子睡太晚了？看来仙医说得对，人不能总熬夜，青春神女眼瞅着都快熬成老太婆了。”

　　溪鹿说完又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可后背刚一挨着台阶，心口却猛烈地疼痛起来，犹如针扎鼓锤，剧烈地扩张收缩着。

　　“唔！唔！”

　　溪鹿痛得死去活来，一张小脸煞白得直流冷汗，鼻尖都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救……孤……”

　　是兮戮！

　　溪鹿痛得紧咬牙关，抱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种下长有利齿的花种，正吸足血液，肆意地向着四肢百骸生长，刺破血肉，穿透肌肤，抽去全身力气开出凶猛的花来。

　　……兮戮出事了！

　　凝聚起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溪鹿唤来翠弓，将细弱的话语从牙缝间挤，“带我去……”

　　“唰——”

　　翠弓自拉满月，只用一瞬便将溪鹿送至陌生之处。

　　心痛感消失了，溪鹿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阴蓝色的雪地，如眼球般森白。

　　呼啸的寒风瞬间带走身上所有的体温，溪鹿跌跌撞撞向前跑去，直觉告诉她，兮戮就在前方的那片风雪之中。

　　暴风与雪纠缠，狂白漫天，遮蔽人眼，溪鹿抓紧胸前的薄衫，以至于它不被尖笑的狂风夺去。

　　一重重，一漫漫，远处的山隐没在流云横渡的天边，如一副阴蓝泼白的水墨画。

　　蓦地，飞雪吹散，露出前方雪地中趴着的一人。

　　“兮戮！”

　　溪鹿小跑着奔了过去，果见地上伏着的人正是兮戮。

　　一身幽绿色衣袍破烂不堪，上面满是尖锐的冰碴，隐隐透出松花蛋般的细纹。

　　呼吸凝出的白霜将凌乱的发丝凝结在一起，僵硬而又卷曲得贴在额头上，连眉毛也在风雪里吹得久了，冻成一条寒冰裹挟的晶莹之条。

　　“兮戮！兮戮你醒醒呀！”

　　溪鹿伏在她身边，连忙将自己的衣衫解下披在她身上，又唤来翠弓道：“带我们去避风的地方。”

　　“唰——”

　　翠弓拉弦而起，二人便到了一处宁静山洞。

　　兮戮昏迷不醒，溪鹿用雪搓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睁眼，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快走！他要追来了！”

　　溪鹿继续用雪搓着的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急，慢慢讲，这里很安全的，谁要追来了？”

　　兮戮这才稍微放松，见是溪鹿在自己身边，不由得面上一红，将头转过去，又把手抽走道：“孤那样对你……你为何还来救孤。”

　　溪鹿心说，我不救你就被疼死了好嘛！

　　忍不住一撇嘴，溪鹿抱肩道：“我也不想救你，可谁让本神女就是这么善良呢～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你把神力分给我一半，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幅境地吧，究竟是谁在追杀你？”

　　兮戮迟疑片刻，选择避开话题先说重点，“我们都被阿玖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魂族的人，而是妖皇！”

　　“竟然妖皇？！”

　　溪鹿听得面色一惊，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平复问道：“所以妖皇是谁？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你……你平日里究竟在做什么！连天下的大事都不关心吗？”

　　兮戮忍不住看她一眼道：“妖皇就是九婴，当界妖族的统领。他九魂九魄，无形无体，此次附于魂族女子身上，为的就是盗取我身上的仙草！”

　　溪鹿震惊道：“那看样子他盗成功了？妖皇居然这么厉害，连你都打不过他！”

　　“他厉害个……”兮戮咽下剩余的话语，忍耐怒气道：“他方一动手，孤便一招将他击毙！”

　　溪鹿疑惑道：“那你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哦……我想起来了，他九魂九魄应该是可以复活吧。”

　　兮戮冷哼一声，“不错，九婴的确是复活了。可他复活一次，孤便杀他一次，足足杀了他整整三遍……”

　　“三遍？天啊。”溪鹿露出惊惧之色。

　　兮戮眉头一皱，“他每复活一次，就比之前变强几倍。可更让孤奇怪的是，孤竟然在他身上看见了某些神族的招式——凤荡万念，金龟披靡，这些你可还记得吧？”

　　溪鹿一点头道：“这不是恐媚神女和长凤金龟神君他们的秘传神技吗，怎么会出现在妖皇的身上？”

　　“这正是让孤惊疑的地方。所以他第四次复活后，孤没有急着杀他，而是逼问他从哪里获得的这些神技。”

　　溪鹿小鸡啄米般一点头，“从哪里获得的？”

　　兮戮缓缓闭目，须臾才道：“……他吃掉了神的尸体。”

　　溪鹿大惊道：“他们下了神界不是去投胎了吗，怎么会被妖皇吃掉？”

　　兮戮摇头道：“孤不知道，孤只知道他吃了神的尸体就获取了神的力量，而且……”

　　她顿了下道：“这样的尸体，他一共吃了九具。”

　　溪鹿双目瞪大，用不可思议的声音道：“也就是说，妖皇已经拥有了九位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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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最近日更暂时没有存稿，就先欠一章啦～（收到小天使的支持真的非常开心！转圈！）
2024啦，小华在这里祝大家元旦快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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