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250、末法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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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都，义庄。

　　这义庄说是义庄，其实也不过是以前废弃的祠堂罢了，修建的宗族没落，这里也逐渐成了停尸的地方。

　　鹿衔草与楼彩卿在这里呆了几日，便听前来避难的人说附近出了个救死扶伤的活菩萨，正巧义庄里有人与妖魔搏斗伤的不轻，鹿衔草与楼彩卿便一合计，打算将伤着送至活菩萨那里。

　　这活菩萨说来也怪，看病一不要钱，二不收物，只要来的是人不是妖，一律按病情轻重医治。

　　听说昨日有个富商花百金想找活菩萨看风寒，却被活菩萨拒之门外，只开了两副治病的方子予他，也并未收他银钱。

　　那富商却好生不悅，说天下哪有不好财的，当即又拿了千两金银，定要那活菩萨出来相见，可活菩萨却道：“管它千金万金，在我这都没病人重要。”

　　以上便是鹿衔草道听途说来的内容，真假暂且不论，三人却是已经到了活菩萨的住处。

　　只见稀疏的草木外头摆着几个破石堆就的台阶，一直通到那灰突突的门口，上头挂着个静心庵的牌子，原来此处本是个尼姑庵，只因尼姑都跑了，这才成了活菩萨看病救人的地方。

　　三人进了静心庵，就见个穿着红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手里拿着方子和药包，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听见几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道：“我姐姐那还有两个病人，你们要是来看病就先到后院去等着。”

　　“药香晴？！”

　　还是鹿衔草率先认出了她，忙脸上一喜，上前唤道。

　　谁知药香晴抬头一看，见是鹿衔草几人，当场气得两眉横立，抬起手指着鹿衔草的鼻子骂道：“你们还好意思来见我姐姐！真不要脸！”

　　楼彩卿一把推开她的手，道：“把手放下说谁呢小丫头片子，什么叫不要脸，忘记是谁把你从妖王手里救出来的，没有小鹿你早就被妖王砍成两段当生日礼物送给妖皇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小爷我看不要脸的是你才对吧！”

　　药香晴气得胀红了脸，瞪着楼彩卿道：“我，我才说了两句！”

　　楼彩卿道：“嘿，你还想说几句？”

　　鹿衔草一揉额头，道：“先别吵，让我想想……所以里面的那个人你姐姐对吗？”

　　药香晴登时红了眼眶，道：“要不是你们莫名其妙找我姐姐，她怎么会做尼姑！”说罢将手里的药往地上一扔，扭头走了。

　　一旁的人赶忙来捡药，口中还嘟囔着，“吵架就吵架，扔什么药啊，这么贵的药，不要我要。”

　　这时却见屋里头走出来个尼姑，四十左右的岁数，一身衣服整洁干净，虽然年华已逝，却还风韵犹存，见了鹿衔草便道：“几位施主还请原谅晴儿无礼，快些到屋里坐吧。”

　　鹿衔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稍有姿色的老尼姑，同之前那一身白衣站在湖边吹箫的公主看作一人。

　　进了屋，药香凝开始为伤者处理伤口，鹿衔草则试探着问道：“公主，你出家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像药香晴所说那样，是我们导致的吗……”

　　药香凝一面俯身用草药包扎伤口，一面垂眸回道：“这里没有什么公主，只有贫尼慧音，出家乃真心向佛，几位施主不必多虑，倘若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请快快回去吧。”

　　鹿衔草见慧音已经下了逐客令，只觉面上一红，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一旁的楼彩卿见此拉过鹿衔草，谢了慧音转身离去，出了门便嘟囔道：“小鹿你管她干嘛，她爱出家就出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鹿衔草道：“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上次我们找她，她送了一些香膏给我，还抢着跟我杀郸求芳……话说她跟郸求芳什么仇啊？”

　　楼彩卿顺手揪了一把旁边的树叶，放在鼻尖上用嘴巴吹气，道：“不知道不知道，还是赶紧去找龙骨吧。这苏臣什么人啊，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靠谱，还是小爷我好。”

　　鹿衔草翻了个白眼，抢走他鼻尖上的叶子，道：“你不要总是乱揪花花草草，它们也会觉得疼诶！快去找龙骨啦！”

　　…

　　话说鹿楼二人走了之后，慧音一直照看病人忙到深夜，直到夜色渐浓，蜡泪已深，这才将门关了，自己背着个小包袱上了静心庵的后山，寻一味叫做天名精的草药。

　　这天名精是个随处可见的药材，止血颇为好用。不过慧音采它的根本原因，还是这东都深秋，草木皆到了枯萎时期，唯独这天名精却是正值花期，娇艳无比，又因它能止血化瘀，对今日送来的病人最为有效。

　　慧音寻着尼姑平日里踩出来的小道一路上了后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天名精的生长处，可是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此处莫说天名精，就是半分草木也没有，竟然连根带土叫人掘了个干净。

　　“这……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慧音十分惊愕，又寻遍了整个后山，可不光天名精，后山所有的草药都被人连根挖走了，就连那些枯萎的老药也不曾放过。

　　无奈慧音只得下了山，到附近的药铺买药。

　　这开药铺的男子名唤李怜庶，原是李二瘸子养的儿子李大头，只因他爹拾荒晚了叫官府抓去，又遇见鹿衔草几人为他死去的爹申冤，这才拿了些许银两上京赶考，种了个榜眼的名头，故而得了个一官半职，可如今宫中巨变，再无官职可做，只得找了个在荒郊野岭开药铺的差事。

　　慧音进了药铺门，借着那隐隐烛光问道：“可有天名精吗？”

　　李怜庶此时坐在椅上歪头打盹，梦里正同往昔的美人风流快活，忽被慧音这么一叫，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就见烛光里头隐约笼着个美人，生得面目小巧，忙伸手往怀里搂道：“我的美人，李爷可想死你了……”

　　慧音见这人睡得七荤八素，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伸手就把烛台往怀里搂，连忙大声惊醒他道：“我来买药，有天名精吗？”

　　李怜庶这才清醒过来，见面前哪有什么美人，却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尼子，脚上一双罗汉鞋，身上一件海清袍，怀里揣着个小包袱，头上裹着妙常巾。

　　他顿时失了兴致，用手揉了揉那发乌的眼圈，打了个哈欠道：“天名精啊，有的是。”

　　慧音听了心中一喜，忙从怀中的小包袱仔细捏出几枚铜钱，递给他道：“我要二两。”

　　李怜庶却看也不看那钱，只大大张嘴打了个哈欠，在椅子上又换了个姿势道：“不卖。”

　　“啊？”慧音拿着铜钱不知所措，又道：“可是嫌少？那我再买二两便是了。”

　　“哎呀不卖不卖！”李怜庶不耐烦地摆摆手，将两条腿交叠起来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的草药都被一个大主顾包了，以后都没得草药卖了！”

　　慧音道：“那我们又上哪里买呢？”

　　“那谁管你。走走走，别碍着我做生意，大主顾马上来了！”

　　李怜庶站起身来将慧音推到了一边，自己则哼哧瘪肚地从后头搬了个椅子，将它挪到药房中央，仔仔细细拿抹布擦拭干净，最后又给上头盖了个羊绒的椅披。

　　慧音不死心，又恳求他道：“附近的山上已经没有草药了，您就当发发善心，将草药予了我吧，我就要二两，不，半两就够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去去去！烦不烦啊你，说了不卖就是不卖！别说半两，就是半根我也不会给你！”

　　正当二人争执不休之时，忽见一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怪人进了药房，开口便问：“东西呢。”

　　李怜庶忙扯开慧音，换上笑脸一指中间的椅子道：“都给您备好啦。”

　　黑袍人走过去将椅披一掀，只见一百宝囊藏于其中，他将百宝囊拿在手里掂了掂，道：“钱明日就会送来。”

　　李怜庶赶紧陪笑道：“那都不急，大人您慢点走啊。”

　　慧音眼见那黑袍人就要走出门口，知道他手里的百宝囊装着全部的药材，倘若真给他走了，自己就再拿不到半点药，那可怜的病人就要病死了。

　　想到此处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忙扑到那黑袍人身上，两手死死拽着那百宝囊哀求道：“您分我点天名精吧，只要半两便够了，我将钱给你……”

　　黑袍人一抬手就将她甩到了墙上，道：“管好你的店，别进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怜庶忙陪笑，上去骂慧音道：“你个不长眼的老尼子，赶紧给我死远点，别碍着爷做生意！”

　　谁知慧音却一脸震惊，抬手指着黑袍人道：“你……你是妖！”

　　黑袍人顺着慧音所指一低头，见自己方才动手使得袍子下面露出了一节蛇尾巴，便将斗笠一摘，露出一张满是蛇鳞的脸，看向慧音咧嘴吐信道：

　　“正巧来得匆忙，晚饭没吃，不如先拿你打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