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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末法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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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姑娘请!”
刚一到华府外,门口两个身着寡青色蓝袄子的小厮就赶忙迎鹿衔草二人进去,一面迎一面朝府里喊道:“鹿姑娘来了!鹿姑娘来了!”
府上的人一听见小厮这般喊,忙放下手里的活都来接鹿衔草,端水的端水,敲锣的敲锣,热闹得不亦乐乎。
鹿衔草从未见过如此的阵仗,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耳朵充斥着敲锣打鼓声,脑袋晕乎乎的,连头顶的阳光都觉得有些炫目。
用力甩甩头,她忙拉着其中一个小厮问道:“苏臣在哪呢?”
“鹿姑娘,许久不见。”
苏臣一身华服,面带微笑从屋后缓步而来。
他一出来,众人皆静了下去,将头一低,四处散去。
“好久不见,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些莫名其妙阵仗的缘故,鹿衔草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打着哈哈回答。
“什么叫鹿姑娘好久不见啊!这么大的小爷你没看着啊!”
楼彩卿往前一踏步,抱着肩扬着下巴,用鼻孔瞪着苏臣。
苏臣莞尔一笑,道:“自然是见了,不但眼见了,心也见了。”
言罢令一旁的小厮将一个木盒呈给楼彩卿,道:“这是用千年枣树的雷击木制成的令牌,一点心意送给彩卿兄弟。”
楼彩卿揭开盒子,当即取出其中的木牌抱在嘴上狠狠亲了两下,冲过去搂着苏臣的脖子,兴奋喊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我想死你了!!!”
见此场景,鹿衔草忍不住扶额,心中却升起一丝喜悦,好像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大家当初认识时那样。
她不由得道:“苏臣,谢谢你一直帮忙照看龙骨和小肥啾。”
苏臣不留痕迹地推开楼彩卿的手,道:“鹿姑娘路途劳顿,还请随苏某稍作歇息。”后者则抱着令牌兴奋地猴叫,全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二人走在游廊之上,满目尽是金黄橙红之色,鹿衔草不由得觉得心情愉悦,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如果不是后面有个猴子一直在叫的话。
“啊我的令牌!我的令牌!看看这红枣般的油亮色泽,这凹凸有致的纹理,这上圆下方的身段,简直就是梦中情牌!连那个老头都没有过这么好的令牌!哈哈哈哈……”
“……”鹿衔草简直想快走两步,省的别人以为自己认识他。
走过游廊,又至一院,院内阔落雅致,栽满了秋日梅,点点红色与秋日黄叶十分相衬。
进了屋,见桌上已经备好了酒菜,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十分丰盛,更有数种宫里才有的糕点,甜香四溢,让鹿衔草忍不住肚子咕咕直叫。
“啊呜!啊呜!”
还未等鹿衔草几人开动,桌子上的糕点就被人风卷残云吞进了肚里,只见那人一头银灰色短发,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嫩脸,两个腮帮子鼓鼓,正在一口一个吞吃着糕点。
“龙骨,还不快起来见你姐姐。”
苏臣无奈一笑,上前两步将还在埋头苦吃的龙骨拉了起来。
“龙骨?”
鹿衔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才到自己下巴的龙骨,此刻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头发也长长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之前龙骨浑身都被布条裹着,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见,只能勉强瞧见这个鼻唇的轮廓,如今却是拆了布条,上上下下看个仔细,好精致的一个美少年,所为貌比潘安也不过如此。
龙骨见是鹿衔草来了,赶紧站了起来,两只手却还握着糕点,不知往哪放。
看了看龙骨沾满糕点渣子的脸,鹿衔草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傻子。”
“姐,姐姐!”
龙骨这一开口,鹿衔草就震惊地脱口而出道:“他的嗓子怎么了?!”
苏臣微笑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羡,随即转瞬即逝,对鹿衔草道:“正常现象,鹿姑娘不必担心。”
楼彩卿已经趁着二人说话的功夫跑到桌子边偷吃了,便吃边道:“有钱人吃的就是不一样啊,比修真小食堂还好吃。”
鹿衔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龙骨,缓半天才应下声来。
龙骨更加雀跃了,奔过来将糕点塞进鹿衔草手里,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鹿衔草:……谁能告诉我这个有着沧桑沙哑又低沉嗓音的是谁啊!!!我那个说话软绵绵清澈又可爱的小龙骨呢!!!
略微扶额,鹿衔草也坐在桌子上,同几人一起吃这顿叙旧之饭。
酒过三巡,夜色已深。
苏臣唤了个面目清秀的小厮进来,将灯掌了,又在屋内点起了暖炉,龙脑混着沉檀二香的味道逐渐飘满了整个房间。
鹿衔草吃得有些饱,困意涌上眼帘,瞥了眼暖黄色的烛光对苏臣道:“妖皇已经出来了,天下可能不太平了。”
苏臣放下手中用青玉做成竹节样的玉筷,从趴在桌面醉倒的楼彩卿脸下扯出一只满是油腻的瓷盘,道:“此事苏某早有耳闻,今日一早修真界也派人传了话来。”
楼彩卿抬起迷迷糊糊的脸,口齿不清地发出了一些声音,随后又趴到了回去,这次他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沾满甜奶的盘子里。
“……”
苏臣那只还拿着油腻盘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
鹿衔草摊在椅上打了个饱嗝,揉着自己的肚子,醉眼朦胧道:“可是为什么我看东都一点变化都没有,百姓们都不慌张吗……嗝!”
苏臣起身为鹿衔草拢了一件石青貂裘,坐回位上,拿出一对绘着布谷图的青花色鸟食罐,逗弄着迟迟而来的小肥啾,道:“朝廷把这事压下来了,之前别离洲的出兵也被说成军演,整个东都除了一些达官显贵,无人知晓妖皇的事情。”
鹿衔草一下子酒醒了三分,道:“可是余一掌门已经劝我们跑路了,妖皇出世天下必然遭受大乱,不告诉他们难道要看着他们死吗?”
苏臣用指尖摸着小肥啾的脑袋,眸子停在小肥啾圆滚滚的身子上,口中继续逗弄道:“小肥啾倒是越发圆润了,颇有种珠圆玉润的美。”
小肥啾也不知听没听懂,埋着脑袋吃得更香了。
鹿衔草干脆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推开门道:“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大家,要大家都逃命去。”
苏臣叹息一声,在鹿衔草背后悠悠道:“鹿姑娘,你若现在告诉他们,未等妖皇大乱天下,我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况且从妖皇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并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可怕。”
鹿衔草停住脚步,等待苏臣继续把话讲下去。
苏臣起身将鹿衔草拉回,又关了门道:“入秋外面风冷,鹿姑娘刚吃了热酒还是好生歇息的好。”
转而又道:“昨晚妖皇去了生灵海,见附近有人向海中倾倒污物,便将那些人住的海中土沉了。”
鹿衔草道:“这还不够可怕?他昨天一出手就灭了几乎整个修真界!”
苏臣又为了二人重新斟了酒,递给鹿衔草道:“那海中土住的非人非妖,都是些修炼邪道的怪物,倒入海中的东西更是会杀死一切的生灵,附近的渔民也深受其害,妖皇此举倒也算为民除害了。”
鹿衔草这才知道之前海底黑色的东西原来是那些人所为。
她顺手接过苏臣的酒一饮而尽,又道:“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妖皇是个好人啊。我还是要赶紧告诉大家,让他们赶快逃命。”
苏臣摇头笑笑,道:“鹿姑娘,你还是没有明白苏某的意思。”
鹿衔草迷茫地问道:“什么意思?”
苏臣见她两颊仆红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弯腰将两枚纯金打造的钥匙放在她手心里,眼神向上盯着她道:“只要这金钥匙还在,天下换了哪个主子又不是主子?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鹿姑娘与彩卿兄弟带着钥匙去松南山脚,便能找到长生之路……”
后面的话,鹿衔草逐渐听不清了,只恍惚看见苏臣的脸在暖色的烛光里渐渐变得模糊。
“……鹿姑娘,你该休息了。”
鹿衔草只觉得浓重的困意涌上额头,比那夜色中的灯火还要浓稠,便眼一闭昏昏沉沉了过去。
…
翌日一早,整个四界的人都发现一个怪事——天不亮了。
太阳不再升起,浓雾一样的黑色吞没了所有的光,家家惶恐地点起灯火,惊恐地祈求着神灵的庇佑。
只是神明并没有庇佑他们。
妖与魔走到街上,无情地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居民,鲜血扑满了街道,火光成了新阳,黑暗的喧嚣比白日更加热闹。
灾祸已至,无人而知。
“小鹿!小鹿!小鹿!”
鹿衔草是被楼彩卿摇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里还吐着酒气,晕晕乎乎地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吃早饭了吗?”
楼彩卿一把拉起鹿衔草,迅速地拽着她离开房间,在满是火光、浓烟、哭喊的游廊里奔跑,一面跑一面焦急喊道:“妖界魔界攻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