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的冒险旅途》华文卿

192、轮回二一

　　楼彩卿刚刚加入战场，却已经晚了半拍。

　　赤鹫一刃快似一刃，将鹤翾击得连连败退，最后一把重刃横挥，将鹤翾抵在塔壁。

　　重刃无锋，可那鲨鱼般锋利的牙齿却还是划破了鹤翾的脖颈，点点鲜血沿着精心设计过的血槽流出，细流一般滴落在地，淅淅沥沥。

　　“鹤翾，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弃这个盒子，回到魔界，魔尊的位子还是你的，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并肩作战。”

　　鹤翾背靠塔壁，脖颈被重刃压迫着，额间血管直跳，道：“赤鹫，七百年前我就已经错了一次，七百年后我不能再错一次。他是真正的仙君，值得被尊敬，也值得被追随。”

　　赤鹫扭扭脖子，盯着鹤翾的猩红眼眸像是要窜出火光。

　　他的目光向两侧扫扫，瞥见了躺在地上的鹿衔草，又收回来看向鹤翾，挑眉道：“你这是又结识了什么新的牵绊吗？没关系，我都会帮你处理干净……”

　　“赤鹫！”

　　“小鹿！”

　　几乎是同一时间，楼彩卿与鹤翾向着鹿衔草奔去，可是比赤鹫来说还是慢了半点。

　　赤鹫挑眉一笑，身形一动，手中重刃就要狠狠砍在鹿衔草身上，看那巨大的刃身，若这一刀真的砍下去，恐怕鹿衔草就要当场断作两半。

　　“冰封！”

　　鹤翾一声冷喝，几股寒流瞬间从赤鹫脚下涌出，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上，在眨眼间凝成了冰封，竟是要将赤鹫活活冻在原地。

　　赤鹫手一扭便收了重刃，却毫不在意地挑挑眉，口中道：“你这一招对付老魔尊可以，对付我可不行——焰。”

　　随着赤鹫轻吐最后一个字节，空气猛烈地波动，连里面最后一丝水汽都在瞬间被烤干，几人仿佛一下子置身于地火炼狱之中。

　　比地火炼狱还要可怕，以赤鹫为圆心，一股更加强大的烈焰席卷而来，转瞬便将寒冰吞噬，随即更加肆意地在塔面燃烧。

　　刹那间，整个神塔内已经被熊熊烈焰包围，连塔壁都发出烤干碎裂的声响，只有鹤翾脚下还有一片寒冰覆盖的地面，在与这烈火作抗争，可是随着赤鹫脸上的笑意渐浓，连这最后一点寒冰也有逐渐消融的趋势。

　　楼彩卿方才借机带走了鹿衔草，又与小离龙骨二人躲在了寒冰附近。

　　烈焰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将几人吞没其中。

　　鹤翾握着手中的冰剑，目光一冷，道：“赤鹫，你再如此这般，就不要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赤鹫脸上原本笑意盈盈，可听闻这话却忽然眼中怒火一燃，吼道：“你何时念过！”

　　话音刚落，却是手中重刃一挥，再度冲了过来。

　　鹤翾闭目，接着猛地睁眼道：“冰绝！”

　　一瞬间，寒冰再次呼啸而来，只是这一次的寒冰更加猛烈，刚硬。

　　它吐出大口的白气，吸走空气中的炙热，随即一鼓作气将周围的一切冰封在内，包括那跳动着的焰火，此刻竟然凝固在了寒冰之内。

　　冰火反复交替，塔身嘎吱作响。

　　赤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惊，可是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下一刻，鹤翾的冰剑已然指在他喉间。

　　“啊哈。”

　　砰的一声巨响，赤鹫的重刃脱手，砸落在地，将塔面砸得四分五裂。

　　赤鹫举起双手，脚步向后退着，挑眉笑道：“这招很不错啊，连我都没有见过。”

　　鹤翾并未接话，只是道：“把盒子给我。”

　　赤鹫闻言前仰后合笑了起来。那把冰剑也紧跟着指在他的喉间，可始终都未伤及到他半分。

　　“鹤翾……”

　　赤鹫忽然将姿态放低，看向鹤翾，那桀骜不驯的红眸里竟流露出一丝乞求。

　　鹤翾一愣。

　　赤鹫望向鹤翾，低声下气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与你并肩作战啊……鹤翾，我们一起在朱玲树下喝酒，做半仙戏，那般快活的日子你忘却了吗？”

　　明明在生死关头，可从前的欢声笑语却又在耳畔响起。

　　赤鹫的眼神太过炙热，鹤翾下意识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没忘，只是……”

　　“只是”二字还未说出口，赤鹫猛然起身，一把钳住鹤翾握剑的手腕，翻手用力，咔嚓一声脆响，鹤翾的腕骨已被生生掰断！

　　几乎是同一时间，赤鹫扭身拽起鹤翾的手臂越过自己的肩膀，随即一个弯腰背身将鹤翾狠狠摔在地上！

　　鹤翾后肩先落地，随后整个人摔在地上，发出砰然之响！

　　赤鹫不待鹤翾起身，直接用胳膊从后面勒紧他的脖颈，单膝压住他的后腰，再用另一只手钳住他完好的手臂，使他无法反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下来，不过眨眼之间，战场上的对局就已瞬息万变。

　　鹤翾被赤鹫勒住脖子，气流无法涌入肺部，血液也无法供向大脑，要不了片刻他就会失去意识。

　　这时却听赤鹫凑在他耳旁低声道：“灯盏是我的杀的……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起来。

　　“你……”

　　鹤翾被勒得说不出来话，挣扎着扭头回看，却见后者笑得极为夸张，眉毛高高挑起，通红的眼珠向下，鼻唇两侧都笑出沟来，露出一排整齐的上牙。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赤鹫继续笑着，眼角都快笑出泪来，道：“谁让你总有这么多牵绊呢。”

　　他猛地收了笑容，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鹤翾，道：“成大事者不应被感情误事，我这是在帮你啊。你怎么不感谢我呢？”

　　“赤鹫！”

　　灯盏，灯盏，那样善良的灯盏竟然被制成了人皮灯笼！

　　鹤翾怒吼一声，漆黑的羽毛瞬间爬上他的下颌，雪白的羽翼在身后猛然展开。

　　这是鹤翾第一次完全魔化。

　　他一下子挣脱了赤鹫的束缚，不待赤鹫反应便手化冰剑，一剑贯穿赤鹫胸口，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这一剑终究偏了几分，避开了五脏六腑，只将赤鹫钉在塔面，又注入了寒力封住他的经脉，使他暂时不能反击。

　　赤鹫原本笑得极为嚣张，可被这剑一钉，却一下子安分了起来，连眼眸中的火光都跟着渐渐熄灭。

　　鹤翾表面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情的样子，可心中却如翻江倒海，油锅泼墨。

　　“哼，杀我啊。”

　　赤鹫一头红发铺落满地，眸子深沉像是潭水，见鹤翾无言，又挣扎起身喊道：“杀了我，杀了我啊！”

　　鹤翾左手又化一把冰剑，指向赤鹫沉声道：“灯盏做错了什么，你怎么下得去手！赤鹫，我真是看错了你。”

　　赤鹫猛然抬头，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低哑着嗓子道：“问你啊，问你自己啊！你自己又做了什么啊！”

　　鹤翾面如寒霜道：“我做了什么？”

　　赤鹫怒道：“你答应与我一同征战三界，可转眼就去和灯盏过二人生活，你把我置于何地，你又把大家置于何地！”

　　他话锋一转，又讥笑道：“还有东归，一个半死不活的仙君，你非但没有将他收服，反而被他劝降，甚至要跑去维护四界。鹤翾，你身为魔尊，又把魔界置于何地！”

　　“我……”

　　鹤翾身影一顿，被赤鹫说得哑口无言。

　　赤鹫说到此处犹觉不爽，看了眼被护在一旁昏睡的鹿衔草，道：“还有她。她应该把你当作最亲的人看待吧。可是你呢，却要拿她的身魂去复活东归。我告诉你，就是东归活了都会觉得你恶心！”

　　鹤翾无言，指向赤鹫的剑尖再次颤抖。

　　赤鹫一脸无畏，抬头迎着剑，一字一顿道：“杀我啊，鹤翾！”

　　鹤翾沉默闭眼，可手腕却是颤动不停。

　　蓦然，他将剑掷在地上，偏过头道：“你走吧。”

　　赤鹫猛地将那钉在他胸口的冰剑狠狠拔出撂在一边，血液喷溅。

　　“啪！”

　　一个木盒重重砸在鹤翾胸前。

　　“还你！”

　　鹤翾抬手接过木盒，再抬眸时却已不见赤鹫的踪影，只见地上一滩殷红色的血渍。

　　楼彩卿依旧护着鹿衔草，刚才的战斗虽然激烈，却没有伤及到她分毫。

　　鹤翾默然，看向鹿衔草。

　　鹿衔草依旧昏迷着，只有楼彩卿看向鹤翾，鹤翾亦看向楼彩卿。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般在寂静的塔内对视了片刻。

　　最终还是鹤翾先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而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刻，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尊上……”

　　鹤翾脚步一顿，背影在原地僵了僵，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一人一剑，继续向前走着。

　　“尊上！”

　　鹿衔草挣扎着起身，一旁的楼彩卿连忙扶住她。

　　“尊上！”

　　可鹤翾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愈走愈快，只留下一个漠然的背影。

　　“这就要走了吗？可是你好像落了些什么东西呢。”

　　“小离？！”

　　身后是鹿衔草不可置信的声音。

　　鹤翾霍然回身，只见小离指尖捏着木盒，玩味地举在紫色的眼眸前看了看。

　　“离垢。”

　　既然已经找回了记忆，鹤翾自然识得了眼前的小离，是当初那个跟随东归的鲛人。

　　鹤翾漠然道：“若仙界有复活他的办法，我自然不会再夺这魂盒。”

　　“哦？复活？”

　　小离笑了笑，勾起的嘴角流露出一股危险的味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来复活仙君的呢？”

　　鹤翾察觉到不对，手中暗暗凝聚寒气，但面色依旧如常道：“你不惜隐藏实力，潜藏在我们身边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拿回盒子复活仙君吗。”

　　小离将盒子在指尖绕了一圈，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光泽，看向鹤翾道：“不愧是魔尊，原来早就察觉到我隐藏了实力，可是。”

　　他将话锋一转，道：“关于我的实力，你究竟察觉到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