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教吹箫》司马长空

5、一年月圆

　　八岁的生日，就在吵闹中过去了，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小小凌儿，快八月十五了，小小表哥我带你出去玩儿吧，光憋在这里，多闷”小小表哥翘着二郎腿，喝着龙井茶，乐滋滋的说
　　“就凭你？”两个小鬼头怎么出去，小十一你长不长脑子？
　　“就凭我！……当然是不行的，这不还有五哥和九哥么。”果然如我所料。
　　“好啊，可是宫里不举行家宴么？”
　　“战事吃紧，皇阿玛要节约些军费出来，今年的中秋宴就不办了。”节省军费？我对康熙的这种做法颇为嗤之以鼻，少吃一顿饭，就真的能节省多少钱么？不过是摆出一个姿态，让手底下的官员们上行下效罢了。
　　这种披着廉洁搞腐败的事情有好多帝王都做过，比如说唐玄宗，好好的绸缎非得烧了，结果呢？在晚年还是极度奢侈，荒淫无度，李氏王朝就这么玩完了，若说是美人误国，并不贴切，每个君王的身侧都有娇媚的美人，可没见他们都成了昏君。
　　不过，可以出去玩儿，我还是很高兴的，一整天都处于极度兴奋之中，在房间里不停的转来转去。
　　我今日穿了一套翠绿色的汉家长裙，旗装漂亮是漂亮，但活动的时候是不能穿的，还有那要命的花盆底我也搞不定，脚上遂蹬了一双平底绣花鞋，刚洗过的头发香香滑滑的，只梳了几个小辫子，剩下的发丝都自然的垂下，风徐徐吹来，它们就在空气中自由的摇曳。
　　酉时，总算远远的望见四个身影不紧不慢的朝我们走来。
　　他们腰间系着的黄带子是如此的耀眼，这象征着皇室特权和身份的明黄，让行人都远远的逃开。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尊严么？让人恨不能避之千里的皇家尊严？
　　他们就是在这种异样和谦卑着注视中长大的，从小就有一种傲人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高人一等，久而久之，就成了骄奢淫逸，千夫所指的罪人。
　　他们的童年在较量中度过，少年没有正常人之间亲热，中年只有机关算尽，兵戎相向。到了老态龙钟时，也不忘往自己的亲兄弟坟头吐几口唾沫，解解恨。（雍正大人保不准就这么做过。）
　　唉，为何生在帝王家？
　　心中怅然，我也被困在这个大圈子之中了，以阿玛的官位和玛法一族的实力，我真的能获得免选的资格，逃开皇子的后院儿，皇帝的后宫么？
　　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反正现在离九龙夺嫡还有一定的时间，我可以没有什么顾忌，尽情的挥霍青春。
　　闲着没事，我又细细品味着离我越来越近的这四个人。话说龙生九子各不同，眼前的这四条，就各有千秋，姑且可以将他们分为这样几个类型。
　　玉树临风型——当然是俊美无双的五阿哥，此君举止优雅，为人谦和，细致入微，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福气作我表嫂。
　　花心萝卜型——这位仁兄可不像我表哥一样行为端正，走在路上也不忘朝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瞟两眼。司命星君也给我读了些野史，据说以后他在兄弟之中，还是老婆最多的一位。董鄂七十家的小姐，你好命苦啊。
　　吊儿郎当型——小小表哥人不大，架子到不小，生怕别人忘了自己是个“爷”，瞧瞧，和喝醉了酒似的，哪家的格格以后会嫁给他？
　　老实粗犷型——这是一个陌生的阿哥，大约和小表哥一样的年纪，皮肤比他略黑些，但给人一种很健康的感觉，不像小表哥，浑身像抹了面粉一样，一看就是温室中的花朵。
　　正想着，他们已经走到府门口了，“表妹，你发的什么呆？”嗯？不会吧？我又被抓包了？
　　“小小凌儿，我看你越来越像只呆头鹅了，还不快给十哥请安。”
　　“请十阿哥安。”我瞪了十一一眼。
　　“想必这就是凌儿妹妹了，果然是可人儿的紧。”十阿哥开口寒暄，他的嗓音很好听，还略略带点童声。
　　说罢，他就从袖中掏出几个月饼状的金块儿，递给我，“初次相见，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没什么好送，这是额娘才赏给我的，妹妹拿去玩儿吧。”他送完礼很腼腆的挠了挠头，看起来，还有一点儿紧张。
　　“哪儿有呀！十阿哥你是相当知道我喜欢什么，这礼物深得我心。”我就没谢来谢去的，二话不说，就将那金月饼咬了一口，本姑娘从不收假货。
　　嗯，应该是真金，挺硬的（小司：你懂啥，黄铜还是硬的呢。小潸：闪一边去，你这是红果果的嫉妒。）
　　验货完毕，我赶紧将金子收进怀里，很灿烂的冲十阿哥笑了笑。
　　“你也不怕把牙给硌掉了。”小小表哥凑到我的耳边，凉凉的低语。
　　“再说我咬死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老是想着添乱呢。
　　“九哥，你没看见刚才那丫头的样儿，两眼放光呢。”
　　“是吗？那我也来试他一试。”小表哥说着就拿出了银锭子，在我眼前晃了晃。见我面露怒色，就拍拍小小表哥的肩，“老十一，你看花了眼吧？小小凌儿这是在喷火。”
　　“小-表-哥！”
　　“我知道，不就是你要咬死我嘛！”
　　“非也，我是要把小小表哥放出来咬死你。”
　　“切。”小十一和小九鼻孔朝天，摆了个不屑的表情。
　　“表哥，他们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凌儿是个女孩子，你俩让着他点儿。”表哥又一次无奈的调停。
　　战乱总是有平息的时候，当我们到达饭馆儿时，世界终于安静了。因为一个人不能同时吃饭和吵嘴，就像他的鼻孔不能同时呼吸一样。（哦……小四的冷笑话，果然是雪上加霜……）
　　可惜，酒足饭饱之后，唇枪舌战又开始了。
　　“老十一，把这骨头留着点儿，待会儿给小小凌儿磨磨牙，你皮太厚，她要是没点儿功力还真是咬不动。”
　　“九哥，你过奖了，弟弟我哪敢跟您比，前几天小喜子撞到你的身上，鼻子都歪了，刘太医给他用了好些药才治好的呢，骨头都错位了。”
　　“老十一，你目无兄长。”
　　“九哥，你欺负弱小。”
　　打吧，打吧，你俩继续窝里斗，谁也别吃红烧肉。
　　“九哥，你前几日装病，还是我给你瞒着哩。”红烧肉真好吃。
　　“别忘了是谁替你补的功课！”这鸡也不错，就是淡了点儿。
　　“我，我还见你往额娘身边的小宫女身上蹭啊蹭的。”捅，接着捅，看你们能爆出什么惊天猛料来。
　　“老十一，你别当我不知道，前两天我还见你的教养嬷嬷洗被单儿呢，你又‘一泻千里’了吧？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尿床呢？我警告你，要是再揪着小宫女的事儿不放，我就把你的好事情都告诉小小凌儿，看她不笑话死你。”
　　小表哥，不劳你费心，我已经很了解了，接着来呀，狗咬狗，一嘴毛。
　　“你……”某人在撸袖子“我跟你拼了！”
　　“几位爷再宽限些日子吧，水心就在此卖唱，绝不会短了几位爷的银子的。”火山爆发前，传来了一个如夜莺般婉转动人的声音，将我们的视线吸引。
　　说话的是一个大约只有十一岁的女孩子，身材娇小，容貌甜美。她正被一群恶霸样的大汉围在墙角，无助的眼睛泛着水光。
　　“小娘子，爷像是能等你的人吗？爷要你是看得起你，实话说了吧，爷根本就没想着让你还银子，过两年，等你长开了，就知道爷的好了……”好被动句的男人。
　　注：被动句，为……所……（猥琐）是也。
　　“爷，您行行好吧，水心刚死了娘，是个不吉利的人，会煞到爷的，您要是放了水心，水心没齿难忘。”这小女孩儿已经开始绝望的低声哭泣，可店里的人却没一个想要伸出援手的，该喝茶的喝茶，该吃菜的吃菜，该看戏的看戏。
　　我是想拔刀相助的，无奈，人实在是太小了，没什么气势，绝对是镇不住敌人的，怎么办呢？
　　“凌儿又要发善心了？”第一个看出我意图的，还是善解人意的表哥。
　　“表哥救救她吧，凌儿知道表哥最是侠肝义胆的。”
　　“好了，别灌迷魂汤了，表哥帮你出头就是，真拿你没办法。”表哥站起身来，向那群人走去。
　　“这几位好汉，有话好好说，这女子欠了你们多少钱，我替她还上就是。”表哥无论在何时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要我说，根本就不用那么客气。
　　“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一边儿凉快去，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其中一个恶霸走出一步，骂骂咧咧地说，最后，还向表哥纤尘不染的袍子上涂了口唾沫。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表哥皱着眉，又向前走了一步。
　　“怎么着？就你小子这身板儿，跟爷斗，还嫩点儿。”那个壮汉说完，还十分无理的推了表哥一把。
　　“小表哥，小小表哥，你俩怎么还愣着，不去搭把手呢？”真不该让文文弱弱的表哥去揽这事儿，作为皇阿哥，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吧？
　　“现在知道担心了？没事儿，在我们四个里面，五哥的功夫是最好的。”小小表哥摆弄着茶杯，无所谓地说。
　　果然，我再将注意力转到表哥那边时，他已经十分漂亮的擒住了大汉的手腕，狠狠地说：“在京城别这么狂，随便在大街上揪出一个人来说不定都是爷，我问你，这姑娘到底欠了你多少钱，我来还，你最好识相一点，要是闹僵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时，他稍稍发力，那大汉就惨叫连连。
　　实话说，论人数，我们是不占任何优势的，但就凭表哥身上那种皇天贵胄的气势，就让对方矮了三分。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爷，哎呦，我的手……那丫头还短我五十两银子。”在表哥凌厉的注视下，把大汉的气焰也完全熄灭了。
　　“五十两银子也值得你在这儿扰了爷的清静？小家子气，给。”表哥帅帅的扔下了些银钱，拉起那小姑娘，又回到了我们身边。
　　“表哥，你好棒啊，就是有点儿太凶了，凌儿怕。”温润的人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
　　“你这丫头，一会儿又让表哥替你逞凶，一会儿又嫌表哥气势凌人，到底是让表哥怎么做？”表哥又坐在了我的身边，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好舒服。
　　“反正表哥永远不能对凌儿这样。”我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似的说。
　　“放心吧，我舍不得的。”
　　“小女子张水心谢格位爷救命之恩。”被我们忽略了的女孩儿冲着在座的所有人盈盈一福。
　　“起来吧，要谢就谢小姐，你以后，就跟着她吧。”五哥将把女子扶起，平静的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