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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

  •   龙傲天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脸上却看不出是喜是忧。他迟疑着开口:“宝钏,你也喜欢商公子?”

      我点点头,故作坦然地说道:“如你所说,我觉得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其实因为薛平贵,我早就不信那些男欢女爱,但商公子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如果不是你牵线,我和商公子恐怕也很难相知。”

      龙傲天挠了挠头,语气中透着几分勉强的轻松:“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好事。”

      我见他神情微妙,像是隐隐透出些许不安,便趁势试探道:“那如果我真的和商公子成亲,婚宴还得请你坐主桌了吧?”

      听到“成亲”二字,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古怪,眼神中满是矛盾复杂的情绪。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他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句:“自然可以。”

      我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一转:“所以说,你一直在撮合我和他?那日亭中做画,还有游春时的种种安排,都是为了加深我和他的羁绊,对吗?你这么做,是商徴羽的意思,还是你另有打算?”

      龙傲天偏过头,避开我的目光,嘴硬道:“你不是也喜欢他吗?我帮你和他拉红线,有什么不对?促成一桩好事而已!”

      我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我,眉头微蹙,却没有打断。

      我缓缓开口:“扬州有一户商贾姓龙,那家主家财万贯,有三个儿子。随着老爷子年纪渐长,他决定分家,三个儿子各显本事,争相表现。就在去年年末,小儿子来长安洽谈生意,夜宿一间酒楼。谁知当夜酒楼突遭劫匪,他突发恶疾,当场毙命。事后,酒楼东家遮掩了消息,只给扬州龙家递了口信,说小儿子决定常住长安。”

      龙傲天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继续道:“起初一切如常,但酒楼的生意却日渐衰败,入不敷出。纸终究包不住火,扬州龙家渐渐起疑,几番书信来催问,要派人来寻。酒楼东家知道瞒不下去了,打算坦白,反正小儿子的死不过是意外,于是找人挖出小儿子的棺椁,想将遗体交还龙家。然而,掘开棺椁后却发现,里面连一根头发都没有——”

      “要知道,当初是酒楼东家亲眼看着小儿子下葬的。他自己也曾验看过尸体,那分明已经僵得彻底,怎么会凭空消失?联想到这些日子酒楼的种种不顺,他断定自己是惹了晦气,吓得连夜逃回了老家,将酒楼彻底关停。”

      话毕,我盯着龙傲天的脸,嘴角微微勾起:“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

      龙傲天脸色愈发难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宝钏,你讲的故事可真吓人,比我以前唬你的那些瞎话还要瘆人。”

      我轻笑了一声,语气却愈发笃定:“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是假的,但我这人呢,恰巧有点玄乎,知道有些事未必只是捕风捉影——你说是不是,死而复生的扬州龙家三少爷?或者,我该称你为借尸还魂的神秘男子?”

      龙傲天的脸色骤变,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宝钏……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凝视着他,笑容淡然:“龙傲天,你说呢?”

      我看着龙傲天,声音冷静而平缓,却带着一丝笃定:“因为我发现,你总是刻意避讳在人前露面,尤其是那些商人聚集的场合,倘若有扬州人出现,你更是退避三舍。加之我广为结交外地来长安的商人,听闻不少故事后,逐渐察觉到端倪。而我们锅里捞所在的这座酒楼,正是你‘暴毙’之夜所宿的地方。”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的感叹:“你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怪人,竟会想尽法子撮合长安所有姑娘的梦中情郎,和我这样一个寡妇在一起。与其说这是撮合,不如说你别有用心。而这段时日的相处,我越发能察觉,你对薛平贵没有恨意,更多的是冷眼旁观甚至几分不屑。反倒是对我,似乎存着一种怒其不争的无奈……龙傲天,你是在可怜我吗?”

      龙傲天闻言,眉头微蹙,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那你便当我是一个因家宅之争被人设计害死,又侥幸死而复生的富家子弟吧。之所以帮你,只是感恩上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想尽可能多积福报,用自己的方式回馈过去。”

      我冷笑一声:“真的只是这样吗?没有其他企图?不过是因为同情我沦落泥沼,觉得我该像莬丝花一般,找个‘更可靠的男人’依附,便自作主张替我牵线搭桥?”

      龙傲天沉默不语,神情复杂,似有许多话未能出口。

      我看着他良久,忽而轻轻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与调侃:“好吧,好吧,我不再刨根问底了。毕竟,我王宝钏能从薛平贵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确多亏了你在岸上拉我一把。倘若我和商徴羽在一起,能让你在某些事情上得偿所愿,顺遂如意,那这份恩情,我自然该还给你。”

      我抬眼,他却仍一言不发。

      于是我冲楼下大堂喊了一声:“来人。”

      “东家有什么吩咐?”有小二应声跑了过来。

      小二止住了脚步,“东家您请说。”

      我从匣子里拿了两粒相思豆出来放在她手心:“帮我带话给商公子,他的礼我很喜欢,我之后会簪在头上的。”

      “是。”小二接过离开。

      龙傲天对着我欲言又止:“你真的喜欢上了商公子?”

      我:“嗯,他为人儒雅,又有才学,尊重礼待我,我心向往之。”

      说完,我转身就走,末了想到了什么,跟他交代了声:“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回到扬州龙家,但我已经将扬州大房二房联手陷害的事上报官府,估计过不了几日官府就会把他们绳之以法,不过在他们眼中你已身亡,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

      花窗半开,入夏的风总是掺了些许的燥意,吹的窗外梧桐沙沙作响,扰的人心烦意乱。

      我坐在妆奁前,正在对镜描眉画眼。

      自我上回我接下商徴羽送来的发簪已过了十日有余,我与龙傲天之间的关系也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凝,他本就昼伏夜出,这难得见面却不想连招呼都没的打了。

      我本就晓得有些人与人之间本就会渐渐形同陌路,也对龙傲天的冷淡毫不意外,好在其余的事都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生活波澜不惊,我和商徴羽的关系也是水到渠成一般。

      而此时我对镜打扮也是为此,赴他的约和他一起泛舟游湖。

      我也向他坦白了我王宝钏的身份,他并没有多么的讶异,也没有因此而看低我,只是看着我如春雪消融的水一般淡淡一笑:“那又如何?”

      我则欣然一笑,又想到了我对婚姻的恐惧,遂又交代道:“我想我可能许不了你三书六礼,我面子也薄,若是二嫁,我还是下不了那样的决心,所以不会再选择与你结连理枝……”

      他将我拥入怀中,宽慰道:“这又如何,恰巧我也不受拘束爱自由,亲事于我而言不过如鸿毛一般,何故要让这东西成为你我爱情的枷锁?之后等你事业有成,我们就周游天下,做一对闲云野鹤,相守白头。”

      我又道:“我还想你替我瞒着身份,很多东西,我还是想靠自己去争取。”

      他笑了,模样像是有些委屈:“你就连这点名份都不愿意许我?”

      我有些尴尬。

      他主动替我开脱:“好好好,我们宝儿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我自然支持。”

      我面上一热,靠在了他的肩头,除了怕他在意我让小丫冒领我的身份,没有告诉他以外,别的我都对他毫无保留,就连大姐和青莲都对商徴羽青睐有加。

      现在大姐正催促着我,早点寻个合适的时机,回到丞相府认祖归宗,因为她笃定,父亲母亲都会喜欢我为他们择的新女婿。

      家人朋友都支持,我也过的越来越快乐,被宠成未嫁人的闺阁女儿一般,原来真正的相爱,是这副模样。

      思绪戛然而止。

      我提着胳膊在额上动作着,终也落下了花钿的最后一笔。

      为了一个男人打扮装点自己,仔细想想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很庆幸,也很感恩上苍愿意给我这样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遇到了一段正缘。

      我和他是平等的,是相知的,是各自有各的追求的,是门当户对的,是只用一个眼神交汇便能明白彼此心里的想法的。

      我能活回来,真的得感谢他。

      收拾完毕,我在鬓发上簪上了商徴羽赠我的兰花簪子,然后提着裙子,下了酒楼,坐上了前往渼陂湖的马车。

      小莲也属意了商徴羽身边的亲侍明德,今日的马车也是他开来接的,他们二人只要在一起便会斗嘴打闹,一路欢声笑语,好不有趣。

      等到了湖外不远的林间,明德便出声唤我:“王小姐,地方到了。”

      我轻轻“嗯”了声,青莲便先行下了车,放稳了脚凳,搀着我下车。

      我下了车,却不想看到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

      龙傲天。

      我直接傻眼,怎么会是他?

      我问他:“徴羽呢?怎么会是你?”

      龙傲天道:“他人在岸边,是我托了青莲,让她提前些催你过来,好给我留些时间。”

      我驻足没有前往,侧身微微瞪了眼青莲,轻轻喝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还编排起自家小姐了?”

      青莲有些讪讪,“我总觉得小姐你和龙少爷不该就这么草率的一刀两断,就算真的不能做朋友了,有些什么话还是得说清楚。”

      我又瞪了眼明德:“你可是徴羽的人,怎么还能逆着你主子的意思?他就是这么吩咐你的。”

      明德嗫嚅道:“青莲冲我撒娇,我想不过是几句话,就听了青莲的。”

      我无奈扶额,几步上去走到了龙傲天面前:“怎么?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他从怀中抽出了锅里捞的店契还有八千两银票举在我的面前,他双眼的眼底布满血丝,一副多日未眠的样子,就这么隔了三步的距离,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挥散不开的酒味。

      比起我容颜鲜丽满袖春风,衣着光鲜,他的模样就显得格外狼狈,他额角迸出青筋近乎暴怒地冲我吼道:“你为啥让青莲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然后差人把锅里捞里你的行头全部搬走?王宝钏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把长安的锅里捞送给我,然后就用八千两银票就能和我桥归桥路归路?打发叫花子呢?”

      我镇定非常:“怎么?是嫌银票不够?锅里捞如今的价值已然今非昔比,如今它的流水可是十个布行都比不上的,是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最高,我一开始的确是借你的手才有了雏形,可它能用这般快的速度发展壮大,是全靠我自己,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若你是放债之人,我把长安锅里捞还你,已经是让你挣足利息了。”

      听到我的一番话,他又猛然变了脸色,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丝毫都不见当初意气风发的半点影子:“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你之后身上可还有银钱傍身?莫不是两袖空空?”

      我冷笑道:“那道不至于,我洛阳的锅里捞已经开业两个月,排号供不应求,日进斗金,还有,我西凉的分店也即将开门大吉。”

      龙傲天:“怎会?你没有香料,没有锅底,没有配菜,怎么开设分店?”

      我道:“自然是因地制宜,找寻替代品,努力契合当地人的口味,而且我自认为锅里捞的生意长久兴隆,更大的原因是在它独一无二的经商模式,和待客留客的手段上,本质上与火锅口味如何的关系不大,不然再美味的食物总有吃腻的一天——就像有些男人看女人一样,一直吃一个总会腻,我又怎能惯着?”

      龙傲天:“你就这般一意孤行?其实……我是在想你离了锅里捞要去哪里,莫不是想直接住到商徴羽那去?你难道不怕重蹈你之前的覆辙。”

      我“呵”了声,“那倒也不至于,我和薛平贵的那一段,早让我明白不能把自己的整个人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且我和他是爱侣,就算宿自己相好府上几日也是无妨,但不会长久呆着,那毕竟不是我的家……还有你也是,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两清,你总不能因为一些银子就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就像长安锅里捞的‘叫花子’们一样,自始至终觉得我德不配位。”

      龙傲天道:“那你想住到哪里去?锅里捞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锅里捞难道不是你的家吗”此话一出让我心中微颤,心底好像打翻了许多酱料,五味杂陈。

      我很快冷静下来,正色道:“我的家在丞相府,我是丞相府的三小姐,王、宝、钏。”

      龙傲天:“王宝钏你就非得这样子?咱们难道不能好好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我抗拒道:“我有佳侣,您又是外男,不好私相授受,免得叫人心生误会,您若是觉得我给的银钱不够,我过几日再叫人给您送些过去。”

      说完我转身就走,“龙少爷,恕我不远送了。”

      “你整日和男人们打交道,和他们做生意从不计较什么男女大防,为何到了我这就成了外男?”

      龙傲天伸出胳膊想要留我,却不想不远处的丛林里发出一声粗犷的暴喝:“果不其然,跟着这个女的就能找到人!”

      “放箭!”

      “宝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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