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同人]平安京物语》君珮

10、第十章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天晴明会突然问我那个问题了。

　　关于人和妖到底能否和平相处的问题。

　　我知道的，不论是游戏里，还是我眼前的晴明都一直把善良的妖怪看成自己的同伴，他认为阴阳师与式神签订契约，两者之间也是平等的，是可以相互依赖的同伴，而不是单纯的工具。
　　但这种观点，在其他阴阳师看来，无疑是离经叛道。

　　太难了。
　　要改变他们的思维，真的太难了啊，晴明。

　　“人和妖之间，本身就是不对等的，”他轻声说，“人类渴慕妖怪的力量，却又害怕他们力量，明明害怕却又渴望得到……只要人类的贪欲还存在一天，人与妖就不可能真正和平相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仅仅抱着晴明，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告诉他至少我还在他身边。

　　晴明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宛如叹息：“阿夜，我想让他自由。”

　　我更加用力地收紧手臂，紧紧抱着晴明，狠狠地点头：“嗯！”

　　晴明开始忙碌了起来。

　　每天晚上他都会偷偷跑出去找那只狐妖，晴明告诉我，狐妖现在杀得人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强，却也越来越痛苦。
　　晴明告诉我时，神色悲戚，浅蓝色的眸子盈满了悲伤，不知是为被迫杀人的狐妖，还是为无辜惨死的人们，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晴明追逐他，安抚他，劝解他，甚至不惜激怒他……然而皆是徒劳。

　　狐妖因为杀戮逐渐变得疯狂，晴明无数次试图用“咒”帮他找回“名”，却一次次失败了。

　　今夜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如果再不成功……狐妖只怕会完全堕落，永远沉溺于疯狂的杀戮之中。

　　我知道今晚是最关键的时刻，但我不想留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我央求晴明带我一起过去，哪怕……远远看着也好。

　　晴明同意了。

　　临行前，晴明塞给我一把符咒，告诉我如果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直接把符咒甩出去。
　　我小心地把符咒收好，乖巧点头。

　　不知怎的，总感觉晴明意有所指……而且，今晚绝对不会太平。

　　浅蓝色的五芒星升起，产生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就像晴明本人一样温柔、平和。

　　雪白色的幻境徐徐展开，宛如一副华美无双的画卷。

　　甲斐梦山，白狐居住之所。

　　白花，白草，白树，白霜。
　　整个世界都像是变成了白色。

　　我记得《绘本百物语》有提到过，有狐居于梦山之上，后化为僧侣行走于世间，至于狐妖名字……太过久远我却是想不起来了。

　　巨大的白色狐妖蜷缩在树丛间，身上挂满雪白的寒霜。
　　偶尔有铃铛声响，声音悠远，昭示着一场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

　　白色的狐妖在晴明的咒语下化为人形，变成了一个和晴明差不多高的小孩子，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还有一对红色的狐耳，头上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却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僧袍，像是一个娇憨可爱的幼童，完全看不出是之前那个巨大的狐妖。

　　我藏在远处的一处草丛里，高高的白色长草把我的身形很好的掩藏起来，我悄悄扒开一道缝隙，从里面偷觑远处两人的交谈。

　　因为隔得太远，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能看见晴明把一串铃铛递给了对方，但是狐妖并不领情，似乎在和晴明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虽然狐妖单方面比较激动，却并没有打起来。
　　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悄悄送了口气，这样下来，只要再谈谈，想必就会……

　　但紧接着，下一秒，一道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符咒从天而降，直接贴到狐妖脸上，狐妖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悬空，周围环境立刻发出变化，天空被染上黑色，一时间狂风大振，狐妖身上燃起金红色的火焰，像晴明冲去。

　　是那个源氏阴阳师！！！

　　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踉踉跄跄地从草丛里爬出来，把之前晴明给我的符咒向前狠狠一抛。

　　“哗——”无数的符咒在我面前四散开，迅速把晴明和狐妖以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的源氏阴阳师包围起来，符咒上闪烁着熟悉的浅蓝色光芒，下一秒符咒瞬间消失不见，像是隐匿了起来。

　　这就……行了吗？
　　我有些茫然，完全看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我看见晴明为了躲开狐妖的攻击高高跳起，但狐妖一瞬间闪到他的后面，锋利的爪子一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白发的少年阴阳师从半空中坠落。

　　“晴明！！！”
　　我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我顾不得隐藏哭喊着想扑过去接住他，却被之前的符咒挡在了外面——之前我扔出去的符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把我隔离在外。

　　我气的一拳打在透明的结界上，结界闪了闪，像是在安慰我，然后立刻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结界……没有失效？
　　晴明没事对吗……
　　我只能按捺下焦灼的心情，重新藏回草丛里，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知道那个源氏的阴阳师说了什么，狐妖疯狂地向他冲去，结果被对方的一张符咒定在了原处。
　　源氏的龙胆花纹浮现。

　　他这是……要强行把狐妖变成自己的式神吗？

　　缚妖之咒有二，一为名，二为形，两者皆得即可结下契约。
　　如今狐妖“形”已现，那么剩下的“名”……

　　“白藏主！”我听见那个阴阳师冷声念出了狐妖的“名”。

　　巨大的光球把狐妖包裹起来，然后瞬间破碎消失。

　　“白藏主……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啊。”
　　我听见有人轻轻叹到。

　　晴明！
　　我眼前一亮，下一秒，巨大的浅蓝色五芒星阵在阴阳师身下浮现，与此同时，之前我扔出去的符咒产生的结界也呈现出了它真正的面目。
　　无数的符咒在半空中浮动着，上面浅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然后从里面浮现出无数的锁链，把那个阴阳师牢牢地禁锢在原处。

　　少年阴阳师的身影出现在结界中间。

　　晴明取出一张符咒，念出咒语，浅蓝色的光芒在身旁凝聚，最后出现的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狐妖。

　　愤怒的狐妖冲上去，把阴阳师撕咬成碎片。

　　于是天光乍破，日光重现。

　　狐妖……不，应该说白藏主，终于恢复了自由。

　　真是……太好了。

　　一切结束后，我，晴明，和白藏主站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坡上，一起看那璀璨的日出。
　　无数白色的花瓣飞起，如梦似幻，像是飘飘扬扬的飞雪。

　　“就叫你小白怎么样？”安倍晴明笑着问。

　　“小白？”白藏主有些茫然。

　　我扭头打量着他，“唔……是因为长得很白吗？”

　　“我给你起一个新名字。”

　　白藏主有些别扭地扭过脸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随你。”

　　“完美结局啊……”我捧着脸，十分开心地说。

　　“是啊。”
　　我听见有人悠悠地说道。

　　晴明和白藏主顿时目光一凝，白藏主抢先一步上前，把我和晴明挡在身后，冲着不远处那棵高大的樱花树的方向厉声喊道：“是谁？出来！”

　　“啊啦，放心，我不是坏人。”那个女声慢悠悠地说道。

　　安倍晴明捏紧了扇子，示意我去他后面，然后扬声问道：“阁下何不出来一叙。”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地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拖着裙摆，缓步走在草地上。
　　从樱花树后面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女子，她赤色的眸子，让人想起暗夜里盛放的红蔷薇，眼角一抹绯红，艳丽如血。女子纤细的手握着一把白色的纸伞，黑色的长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材，上面绣着的红色花纹像是流动的云纹，走动间若隐若现。

　　我呆住了：“……母亲？”

　　“母亲……？”安倍晴明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微微颔首行礼，“源夫人。”

　　白藏主依然一脸警惕，语气不善：“源氏的人？”

　　“在下是源家第74代家主源椎名，”源椎名用没有拿伞的手掩唇轻笑，看向了躲在晴明身后的我，“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来接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回家的。”

　　接我……回家？
　　我拽着晴明袖子的手一瞬间有些颤抖。
　　真的可以回家了吗……回到本丸，见到大家……

　　然后离开晴明，离开这个第一次让我感到心安的小院……

　　“晴明……”

　　“和你母亲回去吧，”安倍晴明轻轻拍了拍我，叹了口气，“终于能回家了，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可是、晴明……”我语无伦次，哪怕泪流满面了也并未感觉到，“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安倍晴明伸手把我揽到怀里，像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轻轻环着我，等我平静下来。

　　“回去吧。”
　　他说。

　　我最终主动还是放开了晴明，后退着，一步一步离开了他。
　　这期间，晴明一直静静看着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阿夜，”他突然唤道，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抛给我，“接着。”

　　我条件反射双手接住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御守，上面绣着晴明之前一直研究的桔梗印，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咒印我其实已经完成了，做这个御守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他的嘴角含笑，束手站在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窥见日后那个绝代风华的大阴阳师的风姿，“收下它吧，就当是我送你回家的礼物。”

　　我把御守贴在心口，含着泪重重点头，“嗯！”

　　“走吧。”
　　源椎名牵起我的手，撑开她那把绣着红花的白伞挡在头上。

　　在快要脱离这个时空时，我猛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穿越前玩的那款名为“The world”的游戏里，提到安倍晴明一直在找意图毁灭平安京的幕后黑手，虽然我没玩到最后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唯一确定的是对方是被封印在阴阳狭缝里的邪神。
　　晴明为了找出那个邪神历经磨难，如果我提前告诉他，是不是可以让他少走一些弯路？
　　想到这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源椎名一眼，对方直视着前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我定了定心神，做出了有史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母亲和大家过去耳提面命的时空三大法则：不可透漏未来之事，不可改变过去之事，不可与同时空自己相见。

　　我当然知道什么都不做才会最有利，但是……那是晴明啊。
　　是不厌其烦教我阴阳术，每个深夜在我想家时陪着我入睡，给我带好吃的点心，为我做了一个秋千哄我开心的晴明啊。

　　我猛然回头，看向不远处被飞花遮住大半个身影的白发阴阳师：“晴明！日后小心阴阳狭缝里那个邪神——”

　　源椎名抓住我手腕的手指骤然一紧。
　　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消失在风和飞花里。

　　……再见，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