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白龙记》汉唐骠骑

53、将军之歌

　　风华羲没有多少时间为姜恪烦恼，担任都尉后，他有了更多高难度的作战任务。他不太习惯把难办的事情交给别人，所以经常身临一线。
　　这天，又遇到几头棘手的妖兽。他照例带队参战，任务还算顺利，只是没想到姜恪也来了。
　　有姜恪在，战斗立刻就简单了。
　　完成任务后，姜恪带着风华羲及小队成员来到昆城郊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建筑前。
　　过去风华羲曾经来过几次，这里是骁骑卫出任务时候的一个中继站，在郊区的一个小山坡上。站在山坡上，整个城市一览无遗。坡下有省道、高速路和铁路经过，交通很是便利。这座建筑年久失修，外人看过来，只会以为是一处破旧的仓库罢了。
　　进了房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来这天出任务的骁骑卫不少。此时，众人面前已经放好了酒菜，但没有一个人吃，只是低声交谈着。看到姜恪进来，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这房子很大，跟篮球场差不多，中间留着一点空地，四周用桌椅围成了圆圈，前后有四五排，每排间隔两米，方便大家走动。
　　大家围坐着，等候姜恪发话。
　　姜恪悠然走到场中，环视了一番。轻浮的面容上多了一点往日不曾有的威严。他顺手抄起一个酒杯，抬起看着大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肃穆而立，举起酒杯，用一种敬佩的眼神回望着他。
　　“敬逝者！”姜恪面色冷峻，高喊一声，一饮而尽。大家一声不响地喝完杯中酒。
　　“敬吾等！”姜恪又倒了一杯酒，脸上多了一点平时的轻浮笑容，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
　　“再敬吾等！”姜恪再举杯，这次人群中笑声更多了。
　　“将军，不应该敬天地神明吗？”有人打趣道。
　　“男儿顶天立地，酒入我口，即是天地共享。至于神明嘛……”姜恪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脸不屑“未与我拔刀向敌者，休想喝酒！”
　　大家哈哈大笑，坐下来大快朵颐。
　　风华羲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与所有人都保持一点距离。他没有喝酒，抬了一盘食物默默咀嚼着。小队成员已经摸准了他的脾气，在离他不远处坐下来。
　　姜恪此时也顾不得他，一桌一桌地和下属说笑、喝酒。
　　吃喝了一阵，姜恪还不满意，跳到了场中央，高声吆喝起来：“谁与我高歌一曲？”
　　大家一致呼“好”，顺手抄起杯子或者碗碟，有节奏地敲打起桌椅来。这里没有音乐，但整齐的敲击声就像战鼓一样让人心神震动。
　　风华羲第一次听到姜恪唱歌。平时他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可一开口，居然是副好嗓子。他雄厚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苍凉。他每唱一句，大家就合一句。唱得兴起，还有人在座位上手舞足蹈起来。
　　“大漠苍茫，浩月如盘。夜下走马，携我佳人。一杯浊酒，高朋几许。刀光剑影，英雄无名。杯中皆泪，哀与谁说……”
　　虽然只有敲击声伴奏，但姜恪所唱场景却如幻灯片一般清晰地穿过风华羲的脑海。突然，姜恪的声音高亢起来。
　　“天地混沌，谁引路？”
　　“吾等！”众人合道。
　　“暗夜漆漆，谁掌灯？”
　　“吾等！”
　　……
　　“敬吾等！”姜恪高喝一声，大家齐声应和，欢快地饮尽杯中酒。
　　随着一杯杯烈酒下肚，大家的情绪愈发高涨。
　　“山高路险猛兽出，谁往？”姜恪红光满面，眼神漂浮，似乎有些醉了，可声音却更加有劲儿。
　　“吾等！”众人合唱的声音也更高昂了。
　　“烈火寒冰妖魔行，谁往？”
　　“吾等！”
　　……
　　“敬吾等！”姜恪再次举杯痛饮。
　　铿锵的歌声连风华羲都被震动了，眼前仿佛出现自己经历过的一切，父母的惨死、朋友的背叛、小米的牺牲、李稚的背影、以及所有队员的死相，一切都如此真实。可一转眼，所有的景象又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没有喝酒的他仿佛先醉了。
　　酒过三巡，姜恪更加兴奋了，大家合唱的节奏也越来也快。姜恪更是跳上桌子，尽情地跳起舞来。他的舞姿看似笨拙，却力道十足，如石像肃穆，如大山巍峨，如军阵威严，别有一番韵味。
　　“锻作利刃斩磐石，敢否？”
　　“敢！”大家的回答如金石相碰。
　　“炼得铜口吞妖兽，敢否？”
　　“敢！”
　　“化作豺狼镇一方，敢否？”
　　“敢！”
　　……
　　“悲怆歌声与谁听，但有一杯共今宵，敢否？”姜恪的歌曲似乎要结束了，在跌宕起伏之后，忽然沉稳起来，节奏也变得悠长。
　　当姜恪的歌声彻底停住时，大家跟着屏住了呼吸，现场顿时死一般的安静。突然，姜恪高喊一声：“干（敢）！”
　　“干！”全场响起一阵响亮的干杯声，大家一饮而尽，欢笑不止。

　　自从和姜恪一起出任务后，风华羲忽然又闲了下来。似乎是有意为之，神龙锢刻意减少了北都尉的任务量。有时候即便布置任务，也会特意提醒风华羲不要参加。
　　一连闲了几天，风华羲实在无聊，便从众多作战信息里找出一条最有价值的，自己带队前往。
　　他很快就失望了，情报里可能出现的强大妖兽一只都没有。他怀疑是自己的小队战斗力太强，直接把妖兽吓跑了。
　　小队的成员倒是兴致很高，月色抚媚，微风轻拂，没有一头妖兽来打扰，可以在夜色中漫步山林，也是一番享受。
　　只有风华羲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有些心神不宁，这晚尤其如此。他多希望有几头像样的妖兽能蹦出来，好让自己发泄一番。
　　他努力回想着穆江和卢紫麒教授的东西，气息的运用、妖兽血肉及气息的转化、自己的极限……他怀疑自己真的如卢紫麒所言，被气息所困，战斗数量减少，血腥味没了，反而焦躁不堪。
　　在野外晃悠的了大半夜，依旧一无所获，眼见东方已经泛出鲤鱼白，风华羲只好无奈地下令收队。
　　回到昆城，太阳已快要爬到树梢，温暖的阳光很舒适。看着路上惬意的人群，风华羲心中却是一片阴沉，感觉车里就要下雨了。进了训练馆，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北都尉所属的千夫长、百夫长悉数在场。
　　“你们很闲嘛！”风华羲记得至少一半的队长都有任务，没有大事发生，他们绝不会在完成任务后的清晨出现在这里。
　　“都尉，牧守大人在等您。”一位千夫长小心翼翼地说道。
　　在训练大堂，姚玄玉和昆城的众多骁骑卫肃穆等候。风华羲看到昆城另外三位都尉也在，大家都全副武装，神情凝重。
　　姚玄玉居中坐着，没有了平日可爱微笑，面色冷峻得让风华羲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看着一屋子的人居然都沉默不语，风华羲有些恼了。
　　姚玄玉对身边一个人微微示意，那人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昨晚姜恪遇袭，已死！”
　　风华羲的脑子嗡的一响，差点站立不稳。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可依旧不能冷静下来。
　　以姜恪的能耐，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要了他的命？姜恪作为昆城将军，不是有自己的直属部队吗？杀他不应该连部队一起全歼吗？那得多么强大的阵容？那一定是一场天昏地黑的战斗，昆城附近的其他小队必定能知晓，应该立即前往支援，为什么自己没有收到信息？为什么昆城的所有干部都在这里？
　　没等风华羲想明白，那人继续宣布：“姜恪与魔族有染，咎由自取，其遗体不会以烈士身份入葬神龙锢墓园。”
　　“姜恪与魔女勾结，昨夜牧守大人的部队已经搜寻了魔女的酒吧，却没有找到，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一个都尉厉声对风华羲说道“还有，血麟在哪……”
　　这人的话如同一个火把，把风华羲胸中的火药桶瞬间点燃了。他的气息突然爆开，身影疾驰，将这名都尉撞飞了出去。即便他身后还有密密麻麻的人，仍然被撞飞了四五米，连带身后的一群人都被撞倒在地。
　　风华羲的举动把全场人都惊动了，大部分人立即抽出了武器。
　　“他是你的将军！”风华羲气息不减，声音低沉。他扫视了一周，多数人都回避他的眼光，缓缓放下了兵器。看无人敢动，他才继续说道：“你怎么确定我会知道魔族的下落？”
　　风华羲很惊奇自己的冷静，虽然此刻他异常生气，但他确信，自己从未提起过魔女的事情，姜恪带他见魔女的事也无人知道。
　　“姜恪与魔女有染，证据确凿。”姚玄玉缓缓起身，示意大家收起武器。
　　“那魔族为什么还要伏击他？”风华羲立刻反驳。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也想知道，所以才问你。”姚玄玉说。
　　“我的行踪你不知道吗？我知道的难道会比你多？”风华羲反问道。一直以来，神龙锢对风华羲进行着严密的监视 ，大家都心知肚明。
　　“姜恪怎么死的？”风华羲继续冷冷地问。
　　“……战死的！”沉默了一会儿，姚玄玉轻声回答道。
　　“通敌还会战死吗？”风华羲直视姚玄玉的眼睛，气势咄咄逼人。
　　姚玄玉坦然面对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害怕。风华羲从她眼中得不到答案，便环视四周的骁骑卫。所有人都微微低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
　　“姜恪的事以后自有定论，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宣布。”姚玄玉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命令念道“风华羲接任昆城将军，此令！”
　　所有人的眼睛一睁，都被惊到了，可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风华羲更是被吓到了，不过惊讶不到一秒钟就被愤怒的情绪重新侵占。他从来不是在乎职务的人，不说清姜恪的死因却给他升职，难道是想息事宁人？而且升任的职务还是姜恪的，这是在故意羞辱他吗？
　　风华羲快要被愤怒冲昏头脑，眼睛也慢慢布满了血丝。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中似乎有血腥味，必须要咆哮一番才能舒适。可他瞬间又冷静下来，后背全是冷汗，只差头发丝的距离，他就差点进入“兽血凝”状态了。他咬着牙，努力控制住情绪，旁人还以为是他只是怒意尚未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