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梧桐》迹野

2、chapter2今日宜出行

　　程许桐回林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吧。
　　不是为了潇洒。
　　“moonlight”在林榆是酒吧必去榜top1，原本moonlight在中海滩路上，隐蔽难找，后来这一片改造成商业街，灯红酒绿，酒吧几乎天天爆满。
　　她垂眸核实导航信息，确认没有走错。
　　一场雨后，秋天的感觉开始浓了起来，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落叶把地面铺满，程许桐轻轻合上车门，帆布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突然间，海风灌进衣袖，她下意识的裹紧风衣，缩了缩脖子。
　　玻璃门被推开，酒精味充斥整个空间，微醺感让人沉醉、上头。
　　moonlight属于餐厅酒吧，没有晃眼的灯光和土味音乐，装修和气氛迎合年轻人的审美，人流量不算少。
　　淡蓝色的墙壁挂满周杰伦的海报，程许桐一猜就知道是谁的风格。
　　驻唱歌手抱着吉他，满满的少年气，声音清澈深情，刚好唱到“等你下课一起走好吗？”台下的观众打开手机闪光灯跟着音乐节奏左右摆，觥筹交错，氛围轻松。
　　酒柜摆满各种名贵的酒，每一瓶都价格不菲。
　　她询问调酒师：“你好，有推荐的酒吗？”
　　调酒师漫不经心的搅拌酒杯，然后将橙子和薄荷一片一片的放入酒中，眼神专注，随即向她推荐了几款比较热门的酒。
　　“莫吉托，长岛冰茶，金汤力，莫吉托酒精含量在10%vol左右，女孩子可以尝试一下。”
　　程许桐知道自己的酒量，一杯倒，两杯就能睡上一整天，以前谈合作都是用果汁或者鸡尾酒应付过去的，今天为了自己不以狼狈的模样收场，点了一杯芒果奶昔。
　　来酒吧点芒果奶昔，程许桐是首例，调酒师忽的抬头。
　　程许桐歪着头，率先开口：“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虽然戴着口罩，眼角的弧度，眸中的光，看得出她在笑。
　　女生纤瘦的身影背对着夕阳的橙光，墨绿色头发微微卷曲，在肩颈上披散着，皮肤白皙，眉眼和神情与以往相比相差甚远，褪去以往的稚气和灵动的模样，但依旧有曾经的影子。
　　她今天特地化了浓妆，社会大姐大的即视感，与她的长相极其不适配，像小孩扮大人。
　　“啊——”
　　何芷琳的尖叫声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褪下围裙，随意地搁置在一旁。张开双臂，程许桐与香气撞了个满怀。
　　何芷琳成天与酒打交道，身上却没有一丝酒味，反倒是淡淡的橘子香。
　　“去楼上等我，我去做奶昔。”何芷琳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然后一滴一滴沿着脸颊滑落。
　　二楼的外观像个集装箱，摆放各种盆栽和花卉，一眼望去便能看到黄金海岸，相比较楼下，二楼更清净，没什么人。
　　何芷琳打趣道， “大明星终于有时间来看我喽 ，双倍草莓的蛋糕，尝尝看。”
　　程许桐接过蛋糕，用叉子舀起一小块，草莓的酸甜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何芷琳急切的问：“味道怎么样？”
　　她微微点头，竖起大拇指：“和林榆附中门口的甜品店味道好像。”
　　何芷琳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这可是我特地找老板求来的配方。”
　　“你怎么想起来开餐吧啊。”
　　“我喜欢呀，一边听我喜欢的歌一边喝酒吃甜品，多幸福啊，你以后想喝酒或者想吃甜品来找我，给你打6折。”何芷琳比了个六的手势，脸上盈满笑。
　　程许桐应了声，“好。”
　　“对了，许桐，你还记得林易程吗?”
　　突然提起的名字让她有点措不及防，血液瞬间涌向脑海，腐朽的记忆被重新勾起。
　　她慌了神，眼神闪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前几天他公司聚餐，直接包场了，一晚上消费了2万，但是我和他打招呼他都没认出来我，你说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呢，都过去那么久了偏偏又在林榆遇见了。”
　　程许桐试探性的问：“他现在做什么呢?不是和足球相关的吗？”
　　“我的天啊?!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的腿伤的那么严重，走路都难，应该不会再碰足球了吧？这事儿咱们班都人尽皆知了。”
　　何芷琳消息灵通，高中的班主任都强烈推荐她去当记者。
　　程许桐看她震惊的表情，好像自己又错过了什么爆炸性新闻。
　　她知道林易程腿受伤，但是“走路都难”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二那场足球赛，咱们学校和五中比的这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嗯”
　　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起来，那是高二的五月末，太阳照射北半球的时间越来越长，林榆的气温已经攀升至31℃，大地被热浪笼罩，蝉鸣声此起彼伏。
　　何芷琳刚从小卖部回来，向身前的女生扔了瓶汽水，“程许桐，接着!”
　　女生精准的接住瓶子。
　　程许桐将冰凉的汽水瓶贴在额头上，水雾渗透皮肤，暑气便褪下去不少。
　　“和老板说了好多次进点可口可乐，结果又进了十几箱杂牌汽水。”何芷琳抱怨道，一口气喝掉了手中汽水的大半。
　　何芷琳问：“几比几了?“
　　“2：1”
　　两人依偎在树干旁，梧桐树枝繁叶茂，肆意生长，随风摇曳，遮挡住大片阳光。
　　此时的观众席一片喧嚣，呐喊声一阵接着一阵，又进了一球。
　　“啊!!！!林易程!牛!!”关之洲提着嗓子喊，一个人的声音甚至比几十个人的声音还要响亮。
　　前两次进球林榆附中的球员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两队陷入僵局，五中的主力蒋昊染着一头张扬的红发，似乎已经不愿再继续被动，主动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足球在草坪上极速滚动，林易程占据上风，当他准备踢向足球时，蒋昊先他一步，但他的目标并非足球，而是林易程的膝盖。
　　观众席突然陷入沉寂，林易丞倒在地上，紧紧抱着右腿，表情痛苦，咬紧牙关，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林易程，站起来，别给我装。”蒋昊凝视着他，语气发狠。
　　关之洲高举手臂，示意裁判停止比赛。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蒋昊的衣领，眼中充满怒火：“你再说一遍?踢到人不会道歉?”
　　蒋昊本就情绪激动，再被关之洲的话刺激，攥紧拳头朝着他的脸上砸去，踢球的人反应快，关之洲躲得及时。
　　“我那是失手了，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踢球谁没受过伤？不就是不小心踢到膝盖了吗，你至于跟我喊吗？”蒋昊语气坚定，一口咬定这是个意外。
　　林易程本就是专业的足球运动员，一次“失手”可能断送整个职业生涯。
　　程许桐把汽水递给何芷琳，何芷琳立即意识到她的意图，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教学楼里推，安抚地说：“咱别再添乱了, 走吧，不然老师就要发现我们逃自习课了！”
　　程许桐不断回头看向身后，鼻头酸涩。
　　林榆附中这些年没什么成绩，足球赛屡战屡败，林易程入队后才为林榆附中拿了第一块金牌，地位固然不可撼动，林易程伤的严重，动了手术，教练心疼的不行，最后五中被取消比赛资格，这件事才算结束。
　　当天晚上，程许桐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程许桐：你的腿怎么样？」
　　她想着，同学受伤了关心一下很正常，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要朝夕相处一年多。
　　那边几乎秒回，内容简单明了，只有短短几个字。
　　「林易程：没事，小伤。」
　　「程许桐：早日康复。拥抱jpg」
　　***
　　“算了算了，不提他了。”何芷琳觉得越聊话题扯的越远。
　　“你怎么突然回林榆了，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她洒脱的说：“解约了，干不下去了。”
　　“现在的公司是对你不好吗？我都猜到了这个公司不靠谱!手太脏!那个星域娱乐就不错，我偶像也是这个公司的，要不你考虑考虑？”
　　程许桐喝下一大口芒果奶昔，思考了几秒：“嗯……我不想签公司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网友肯定会讨论你解约的事吧？如果有骂你的你可千万别生气，我替你骂回去。”
　　她坦然的说，“没事，我不在乎，现在帖子已经刷不到了。”
　　两个人又聊了半个小时，程许桐奔波一整天，有了困意，驱车返回，车辆驶过车流涌动的街道，她很少开车，车技不熟练，开的平稳。
　　车载音乐被来电铃声打断，她瞥了一眼屏幕，显示着一个未知号码，归属地是林榆湘江，她猜想可能是以前的同学，点了接听。
　　对面传来明朗的男声：“梧桐，最近剧院出了新的话剧，一起去看呗，没准还能学到点什么。”
　　程许桐不爱看这些，上次看话剧还是十几年前学校研学一起看的《绿野仙踪》
　　刚想拒绝，邓宁南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我向你发誓，这部话剧绝对精彩！评分9.0!什么概念?口碑爆棚，经典之作——”
　　“停，别说了我一定去。”
　　邓宁南一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没完没了，程许桐如果不打断，他能把剧情从头讲到尾。
　　耳边突然传来巨响——
　　“砰”的一声，她追尾了一辆保时捷。
　　车内，由于惯性，她的额头撞上方向盘，带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发出了“嘶”一声，猛踩刹车。
　　车灯破碎，车尾凹陷大半，完了。。
　　“梧桐？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儿，先挂了。”电话挂断，待她缓过神，警察已经出现在窗边，“叩叩”两声。
　　“您好，请下车。”
　　程许桐在包里摸索找到口罩和驾驶证，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警察审视她确认了一番：“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外地车牌这个时间段不能进入市区吗？摘口罩，我确认一下信息。”
　　她听话地摘下口罩，耐心解释：“我是本地人，但是去年把户口迁走了，真的不知道有这条规定。”
　　警察无奈的摆摆手，示意她打住：“不用解释了，各种奇葩的理由我都听过，罚款100，app上面交。”
　　“哦，好。”
　　“欸，等会儿，吹一下，我怎么闻到酒精味了？”
　　酒精检测仪伸到嘴边，她吹出一口气，检测仪显示未饮酒。
　　“程许桐?”男人蹙着眉，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细长的腿，大步走过来，声音冷冷的。
　　男人身形高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匡威夹克，黑色鸭舌帽遮住额头，眉目凛冽，眼睛漆黑深邃。程许桐扭过头，视线在狂风骤雨中相撞，明暗交杂，一瞬间，所有翻涌的思绪都在这一刻炸开。
　　她被这人的气势吓了一跳，他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狮子大开口?迅速整理好措辞，随即说道：“对不起，修车需要多少钱我出。”
　　他把香烟放在薄唇间，火星点燃夜色，他眯着眼深吸一口，说：“不用。”
　　下一秒，话被打断，关之洲一身痞气：“姐，这可是保时捷帕拉梅拉，你准备赔多少?”
　　烟味灌进鼻腔，程许桐被呛到咳嗽，林易程把烟掐灭，烟味慢慢散尽。
　　林易程右手揣进口袋，重复刚才说的话：“我说了，不用赔。”
　　程许桐紧握着双手，指尖陷入皮肤，每待下去一秒都感觉无地自容，重新戴好口罩，心情复杂。
　　林易程属于情绪挂在脸上的那种人，话少，但是说一不二，程许桐偏偏最会看别人颜色。
　　关之洲最了解他的脾气，懒得跟他犟，迅速转向警察说：“警察叔叔，我们已经和解了，您忙您的。”
　　警察把警帽扶正，语气激动：“我才32岁!还没结婚呢，你管我叫警察叔叔?”
　　关之洲从小到大懒散惯了，高中时把派出所当家，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被断了一个月零花钱后彻底收了心，一见到警察就发颤。
　　程许桐不懂车，但是林易程开的车她在车行看见过，波尔多红真皮内饰，最便宜的也要100万起步，她不想欠别人的，况且车撞成这样念在是老同学的面子上没让她赔钱已经是最体面的结果了。
　　“谢谢啊，要不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吧。”
　　这话是对关之洲说的，但眼睛却专注地看着林易程。
　　他拒绝的果断，“不用了。”
　　关之洲突然凑近，胳膊搭上林易程的肩膀，丝毫不客气。
　　“行啊行啊，什么时候，要不先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系。”
　　身旁的男人推开胳膊，缓慢开口，声音低沉：“走了，去修车。”
　　他转身回到驾驶位，透过前视镜，看到关之洲还在那傻呆呆地加微信。他提高音量，撂下一句话：“再不走就自己走回家。”
　　她觉得今天格外倒霉，想起早上出门前看到日历写的那句话——“今日忌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