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自然 ...
-
福江城外原是有一块占地不小的墓地，城中逝者大都埋葬于此。但这块墓地被水冲坏了，尸体又等不得，当地人便又另找了一块地来做墓地。
有几户人家都死在了这场灾难中，没人为他们埋葬，这事便落在了修士身上。林安也去帮了忙，他眼看着一大片空地逐渐被铺满大大小小的坟包。
密密麻麻的人围坐在各个坟包旁哭喊，有人甚至哭昏了过去。这场景实在凄惨，直看得林安心里发麻，鼻头也忍不住发酸。
天色逐渐昏暗，墓地仍聚集了不少人，各处也升起了火焰。修士们就在附近生火做起饭来，也顺带做了百姓的份。
白日里，林安到处奔波，时刻保持着警惕，耗神又耗力。到了傍晚，他已是又累又饿。但累极了，却又没有胃口吃饭。勉强将半个饼塞进肚子后，林安便随意地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他想闭目养神，但周遭都是呜咽声。一闭眼，满脑子又是这几日看到的惨像。
如此这般，没多久，林安便又睁开双眼，只随意地看看四周，直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中。
是苏璟和闻知。
他们并排站在一起，视线似乎都落在墓地那处，二人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离得有点远，噪音又很大，林安实在猜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此情此景，他们应该也不会聊些其它的，大概率是在说决堤的事。
“小知。”苏璟唤道。
“在。”闻知道。
“这几日寻个合适的机会，你带人到墓地设阵法，然后再留几个人守在那里。动静小些，此事不可声张。”
闻知愣了一下，眼神逐渐明朗起来，轻声应道：“是。”
“伤亡人数如何？”苏璟又问道。
“到目前为止，已经确定了有一百零四人遇难，仍有三十九人失踪，我们仙九峰还有当地百姓仍在搜寻中。”
火光映在苏璟眼中，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闻知抿了抿唇，才道：“说难听些，这些失踪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话心里想想就行，别在外人面前说。”苏璟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尽力而为吧。”
说着，苏璟的余光瞥到一个人。
“小知。”苏璟道，“这段时间，小安跟在你身边如何？”
“挺好的，做事积极，也没出过差错。”闻知道，“前几天有个师兄还在我面前夸他呢，说师弟是那种少说话，多做事的性子。”
苏璟无声地笑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他的能力如何？”
闻知想了想，道：“我觉得挺不错，基础的法术、剑术、阵法什么的他都懂，有些比较难的，他也会。他来我们仙九峰才大半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么好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苏璟“嗯”了一声。
闻知看了他一眼，问道：“师尊想收他为徒吗？”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得看他的能力。”
“说起来，我们仙九峰的考核也快到了。”
“对，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呼——”闻知舒口气，有些感慨，“时间真快呀，又要考核了。”
***
水球在一个个减少，这是修士在解除封印，慢慢将水放出来。
刚出事那会儿，当务之急是先将水势控制住，修士们也就没管其它的，直接设封印将水圈起来，水里也就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如今放水，自然不能就地解决。修士们便就近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先将水球移动到那，然后再慢慢放水，最后再清理地上的脏东西。
虽然水脏，但看着一个水球被逐渐放干了水似乎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所以每次解除封印时，都有不少人围观，林安也不例外。
看的次数多了，林安也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每次那些修士用灵力移动水球时，看起来似乎很费力。林安有些不解，这些水球确实不小，但也不算特别巨大，里面也以水为主。按理说，移动这个重量的东西对修士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的事，为何他们会如此费劲？
林安心中颇感疑惑，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询问。直到有一次闻知也在看那些修士们放水，结束后众人散去，林安找了闻知，将这个疑问告诉了他。
闻知思索了一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林安要放弃时，闻知突然眉眼一亮，兴奋道：“哎嘿，师尊来了，你可以问他嘛！他肯定知道。”
林安身子一僵，闻知已喊道：“师尊好！”
林安转了身，果见苏璟正向他们走来，他忙行礼问好：“见过晴岚君。”
苏璟颔首。
林安已低垂了眼帘，闻知却一拍他的肩膀，道：“师尊，小安有问题要问你。”
林安双眼一睁，身子更僵了。
苏璟道：“什么问题？”
事已至此，林安只得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之力。”苏璟的声音响起，“对普通人来说，修士好像是能上天入地的神仙。但对修士来说，最难抵抗的便是自然之力。我们只是用封印将水禁锢起来，但里面的水时时刻刻都在流动，在对抗封印，想要冲破它。你刚才说的‘水球’，本质上就是封印。要知道，移动一个封印本就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而他们要移动的还是一个在不断对抗的封印，自然也就更难了。”
“嗯嗯，谢谢晴岚君。”林安点点头，忙移开了视线。他其实不敢看苏璟的眼睛，但在对方和他说话时，出于教养，林安也只得压抑住自己的本心去直视苏璟。
苏璟在讲解的时候也会看着林安和闻知，林安有时还会与他对视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安总觉得每次他们二人对视的时候，苏璟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每每这时，林安表面上仍是不动如山，但他的指尖已微微发颤。
这时，苏璟又道：“生老病死也是自然之力，再厉害的修士也会死。所以，遇到天灾，比如洪水和地震，和百年前的普通人一样，我们也是束手无策，最多只能运用灵气来减轻灾难对我们造成的伤害。”
林安醍醐灌顶，接道：“我们用的灵气也是来源于自然。”
苏璟道：“没错。”
闻知又道：“那师尊，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修行中，越是违背自然之力的，就越难学。比如轻功，我就觉得很难。”
苏璟笑道：“可以这么说，但是修行一事也看天赋，可能你的天赋点不在此。”
“哦哦。”闻知若有所思，“还蛮复杂。”
林安也在思索着。
这时，闻知突然“哎”了一声，随后急道：“师尊，我和几个师兄约好要一起商议堤坝的事呢，差点忘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苏璟道：“去吧。”
闻知当即便变幻出清光来，撂下一句“师尊再见，小安再见”便离开了此处，很快便没了身影。
这里就只剩下林安和苏璟二人，林安就要告退时，苏璟突然问道：“你的灵核如何了？”
林安道：“现在应该还行，之前长老也给我看过，说我的灵核已经稳固不少了。”
“我帮你看看。”苏璟道，“把手给我。”
“……啊？”林安还没反应过来。
苏璟已向他伸出手，看他这幅愣愣的模样，不禁笑道：“你不把手给我，我又如何来看？”
“哦哦好。”说着，林安伸出了手臂。
苏璟半握住林安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林安乖乖地立在那不动，世界仿佛安静下来，他所有的感官都已消失，只能感受到手腕上那处温热。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仿佛要裹着浑身血液喷薄出来。
在最后一刹那，苏璟终于松开了手，林安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比刚来的时候好很多。”苏璟道，“等回仙九峰后再让欧阳仙长仔细检查一下。”
林安缓过神，回道：“好。”
***
回到仙九峰后，林安打听了欧阳武的时间安排，在他闲时登门拜访。和上次一样，欧阳武给林安把了脉，又将手掌覆在他腹部感受了一会儿。
“和第一次比好太多了，修为也不低，进步挺快的嘛！”欧阳武赞道。
林安笑了笑，又问道：“我灵核的破损还有吗？”
欧阳武道：“还是有的。”
林安有些失落，道：“那它能修补好吗？”
“很难，就算是手被划了个口子，都有可能留下疤痕，更别说是灵核。”
“也是。”林安感到无奈，“那对我的修行会有什么影响吗？”
“目前来看不会有影响。”欧阳武道，“你想想你来咱仙九峰大半年了，修行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林安想了想，道：“好像确实没有。”
“是啊，而且你修为增长很迅速啊！”欧阳武道，“你也别成天想着自己灵核上有破损，说实话，你这破损不大，顶多算个疤痕。你天生有灵核，已经超过很多修士了，你应该多想想这点。”
林安笑道：“是的，是我太忧虑了。”
欧阳武道：“你这样想也正常，毕竟灵核算得上是修士的半条命，出点什么毛病都怕得要死，更别说是你这种半大的孩子了。”
林安仍是笑着点头：“是的。”
欧阳武道：“行，你的灵核基本上已经成熟了，现在就要把你的灵核给收录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着，他便离了此处。
收录灵核一事，同屋的师兄曾和林安讲过。每个人的灵核都是独一无二的，当弟子的灵核趋向成熟时，他所在的门派就要负责将其灵核收录下来。如果以后有什么情况，可以通过查验灵核来确认身份。
当时师兄还给他举了一个例子。
几十年前，离宫的一群弟子在出任务时遇到了意外，牺牲了不少人。有些弟子的尸体甚至面目全非，无法辨别，最后还是靠灵核才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自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