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栖息地》什祺

6、06

　　罗兹这个打工人最近有点暴躁。
　　“最近”的分界线，升任助理那天为最佳。

　　许乔木在部里的形象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没有人见过他发脾气。那股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让部里的人安心跟在他身后做N只嗷嗷待哺的鸡仔。

　　作为被许乔木以1/25的概率选拔出的助理，罗兹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这句话铭记在DNA里。
　　许乔木也没让他白铭记，几天来，除去出席一些必要的决议性工作，放心做了一次甩手掌柜。

　　结果就是，罗兹累得，蛋都下不出来了。
　　老母鸡可真不容易。

　　周五例会，许乔木和罗兹一道下去的时候，罗兹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许乔木朝他望了几眼，若有所思，但没说什么。

　　周末，研发部的所有同事统一收到一封邮件，从下周开始，下班照常，上班打卡时间推迟一小时。
　　小群里炸了锅，纷纷直呼余生要为老大鞠躬尽瘁少摸鱼。

　　只有罗兹眯眼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上周三，在他正要敲门汇报工作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许乔木的一声，“那你歇会儿，我喝口水去。”
　　谁歇会儿?我刚来啊！

　　敲门得到应允后罗兹走了进去，把文件递给对方后发现桌子上有一副产品眼镜。
　　雾霾蓝颜色，市面上没有。

　　因为当时这个颜色是罗兹提议的，所以他印象很深。
　　许乔木当时说的是，“这个颜色只做两台，不做大规模发行。”

　　这是一台，那另一台呢?
　　罗兹想到那只章鱼玩偶，识趣地没再多问。

　　“哗啦！”
　　穿着蓝色潜水服的修思扒着船边浮出水面，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抓住船主递过来的手臂回到了船上。

　　小镇阴了多日好不容易等来放晴的阳光，修思随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取掉了潜水镜。
　　整张脸不是久坐实验室不见阳光的白，未施粉黛，连脸颊几颗雀斑都清晰可见。潜水服贴身勾勒出线条流畅的小腿和手臂，整个人的生命力快溢出来。

　　潜水多年，修思已经能很好地适应船体的颠簸，她整个人放松地坐在船边，脸微微上扬，感受阳光和海风。
　　船主莉莲忙完了手边的事坐到她边上，问，“今天怎么样?”
　　修思笑得见眉不见眼，“爽翻了！还是晴天好！”
　　“我们今天收获也不错，晚上留下一起吃饭，我给厨房打过电话了。”
　　“那就不客气啦！”
　　莉莲问，“爱丽丝呢?”
　　“因为我太久没来，有点闹脾气，不过被我哄好了。看天气这几天都很好，我也没什么事，会常来的。”
　　“想你呢。”
　　“真是的，谁还不想呢！”
　　两人相视一笑。

　　罗佳佳的电话是这时候打进来的，莉莲做手势示意她接，于是修思接了起来。
　　看时间，那边是凌晨，这家伙应该是加班刚下。

　　“思思！”声音很振奋，一点不像刚熬了大夜的。
　　“嗯，在这儿。”
　　“在哪呢你?学校吗？”
　　“没，出来了，刚潜了水。”
　　“那边天气怎么样?”
　　“还不错，前几天下了雨，今天是晴天。”
　　“吃饭了吗?”
　　“晚上约了人一起聚，还没吃。”
　　“噢……”

　　修思一问一答，丝毫不敷衍，即便知道她这通电话的目的，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但就是不主动。
　　你问，我就答，就等你问。

　　“那你……”罗佳佳清了清嗓子，终于问了，“那你那游戏玩得怎么样?”
　　修思没出声笑了，老实答道，“挺好玩的，有在玩。”
　　听到这个，罗佳佳语气立刻不一样了，“我就说好玩嘛！你看，佳姐的品味你放心。”
　　“是的，谢谢啦！”

　　“你都玩什么啦?”
　　修思有自己想知道的，于是，“第一天进了临川副本，遇到个人，还挺有趣的。”
　　几乎她话音刚落地，罗佳佳就立刻，“什么人啊！”
　　所以她真的知道点什么。

　　修思眯眼仔细回忆道，“认识一个老大妈，对章鱼也很有研究，还挺聊得来的，也是临川人。”
　　“是吗？那很好啊。”罗佳佳虽然高兴，但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又问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修思不拐弯了，直接说她想听的，“遇见许乔木了，他也在玩。”
　　“这我知道，他肯定玩。”
　　“为什么肯定玩?”
　　“……行走在科技前沿的小伙子嘛！你怎么认出他的?”
　　“直觉。”
　　“那他认出你了吗?”
　　修思抿了抿唇，“你没打这通电话之前是不太确定，现在知道了。”

　　最开始是觉得，肯定没认出来。否则可能连话都不想和她说，但是，他也不是随随便便会和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约玩游戏的人。
　　她了解的许乔木，并没有这样的精力和耐心去拓展交际圈。

　　而且，最令修思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改ip地址，为什么偏偏要改到英国，为什么要假装自己不是临川人。
　　关键演技还不好，总是露馅。

　　那她可不可以自作多情地想，他是想用另外一个身份和自己相处。

　　这通电话的最后，修思说，“别和他说我认出他了。”
　　他们两个的事，罗佳佳也不多问，她乐得看许乔木吃瘪，“行。”

　　新捕上来的鱼很新鲜，又加上今天运动量增加，修思晚饭吃了不少 。
　　回到家里已经零点过，远远过了作息时间。修思洗漱过后绕道到茶几上抄起眼镜回了卧室。

　　养成一个好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坏习惯却只需要一瞬间。但，修思不愿意把这归为坏习惯。
　　这叫，跟上潮流不落伍。
　　今天，不，昨天，昨天还没有进游戏里看过，该看一眼的。

　　上次进游戏，还是和桂英一起，对方要起一个英文名，征求她的意见。
　　桂英要起成Lotus，说寓意好。修思花了很长时间来解释，中文里的好并不代表英文里的好，而且这名字带着某种不正经的气质。
　　桂英听取她的意见，取了个更简单直观的，Fairy。修思腹诽，这也没比上边那个好多少啊......
　　最后折中，择了Fairy的世界语——Feo。双方满意，乘兴而归。

　　而且，她想要装饰给爱丽丝的房间才刚刚开始。就好像，你装修自己的房子，也会每时每刻都想着，去盯装修。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的修思非常丝滑地蹿进了游戏。
　　进来先点进了和某个人的聊天框，没有在线提示，乏味，真乏味。

　　那去看看给爱丽丝的房子，为什么没有显示?
　　“啊……”
　　她昨天只是知道了这个想法，还没选，还没选地皮，没有交付，也就谈不上装修。
　　乏味，真乏味。

　　正想退出游戏时，修思不经意瞥见了上方有一条站短提示，于是点进去，发现新大陆。

　　许乔木这天下班之后进入游戏，发现自己唯一的好友在中午的时候发来了信息。
　　对方可能是怕他工作繁忙一时看不到信息，所以特意约在了下周末，给足了他缓冲时间。

　　Wonderland上线了一批摩托车在试用阶段，几十种机型随意挑选。
　　修思特意嘱咐，让他别挑，她来挑，下周末中午，两人一起去兜风。
　　同伴：【好的。】

　　第三次见面，许乔木依然放弃了一比一的虚拟人物，而是选择了樱木花道。
　　他想，既然要兜风，那必然是狂霸酷炫拽大摩托，一头红毛，更有气势。
　　他带领研发部开发这项功能的时候，考虑到交通事故的因素，特意设置了防撞击的安全距离。一旦检测到两辆车小于安全距离，系统会控制两辆车远离以完善用户体验。
　　上线的三十辆车也是部里精心挑选过的，个个精致，拉风至极。

　　周围不少玩家已经开始体验了，许乔木听着耳边阵阵轰鸣声，感觉自己身处越野赛现场。
　　所以，在看到贝塔推着一辆小巧的粉红色电动车朝他走来时，他很想装死假装不认识。

　　贝塔见他满脸脏话也很莫名其妙，求夸奖一样，“怎么样，我挑了很久，挑了一辆最帅气的。”
　　“……”樱木花道无语至极，“你咋总能找到这些缝里的东西?”
　　贝塔不服气，“怎么就缝里了?我来的路上看隔壁场地很多人在骑这款。”
　　“可是这边是摩托车专区啊亲！”
　　“电动……摩托车，也是摩托车。”
　　樱木花道不想坐，“你这确定不是童车吗？这能坐下咱俩吗？”

　　贝塔还是加长版的贝塔，戴上头盔两腿一跨上了车，拍了拍后面块大地方，“能上，这是两人座。谁让你今天选了这么大个皮肤。”
　　“……”
　　“上不上啊，人家都上车走了，再晚点耽误隔壁看山头日落了。”
　　“……”

　　樱木花道一脸视死如归坐上后座，扯起身上的篮球衫挡住一半脸。
　　几辆摩托车和一辆电动摩托车同时出发，你追我赶步入大路，没一会儿，小粉就被落在后面。

　　前边一摩托车看他们被落在后面觉得蛮好玩，还特意绕路回来在边上转悠，看热闹一样。
　　贝塔冲他怒吼，“看什么看！”
　　摩托车上一声稚气未脱的童声看热闹不嫌事大，“快点啊亲！”
　　说完一脚油门，给二位留下一嘴尾气。

　　樱木花道双手捂脸捂得死死的，还不忘催她，“快点啊亲！”
　　“在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