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春天认领你》戏耳

34、私生子本来就是不应该的存在

　　那个男人又狠狠踹了李予安腹部好几下，打完了，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未开启的啤酒，用牙咬开后，喝了大半，整套动作好像是完成了一件令他满意的大事之后，给自己的奖赏。

　　她再次陷入昏迷了，无意识的被他拖拉拽到昏暗路灯旁边的草坪上，那里正好垫着一块石头，又砸到了伤口处，血一个劲儿得流。

　　扯下李予安的挎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有男人想要的——现金，对于和社会已经脱节几年的人来说，他只认现金，又泄愤似的猛踹了李予安肚子几下。

　　刚开车用车灯照亮前路，过来的沈郁一下就看见这种景象，开了双闪想要制止对方，减少对李予安的伤害，可是那人像是完全没有怯意，照样踹着李予安的身体，肆无忌惮，之余还喝了几口酒，发出爽快的辣喉声。

　　他都快疯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被人渣欺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暴力因子，随便拖着旁边的铁棍，铁棍和水泥地的摩擦声让寂静的小巷里更显恐怖。

　　沈郁从后面高高挥起铁棒向变态的后脑勺砸去，又将人踢到地面上，狠狠地踹在腹部，他知道那里最疼，没等那个变态缓过劲来，就被沈郁拽着衣领强迫起身，然后又被踢倒，周而复始，血流的满地都是。

　　一切都很快，救护车警车也很迅速。

　　内脏破裂，诱发大出血，轻度脑震荡，导致休克。

　　救护车上的急救人员语气沉重快速精准地向医院对接的护士叙述伤者病情。

　　临近去之前，沈郁的手还死拽在滑车的铁栏上，是护士一声比一声更急切的嗓音喊着“先生”“先生”才让他渐渐缓过神来。

　　将人推进急救室之后，沈郁低头一看，蓝色塑料地板上直直地留下了一趟儿血，十来滴，是那种特别新鲜的血珠子，一个接着一个，流不完。但是因为滑动飞转的车轮导致那一片沾的到处都是，眼前的抢救室不再似开始时的干净整洁，反而有些狼狈凶残。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腥味，恶心的都能让沈郁时时回想起刚刚李予安奄奄一息，身体微微呈蜷状，眼睛里充满着绝望和陨灭，然后像垃圾似的被扔到冰冷的地上的画面。

　　沈郁笔直地站在那间急救室之前，两只手紧紧拳着，胳膊上的青筋根根都爆出来，身上的白衬衣腹部处都是血，都已经印在上面了，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闲来无事，也坐在那儿看着，完全可以辨出他的身体是一直在抖的。

　　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承诺过，这辈子，这辈子都不会让李予安受一点伤害！

　　所以回国后，收购女主所在公司，想将她放在身边不受欺负，尤其娱乐圈这种看人下菜碟儿的地方。

　　他不会且不能阻挡她做任何事，他可以做的就是争取让李予安受到最少的欺负。

　　但现在还是······

　　他是做的有多失败，让别人明目张胆地来招惹她。

　　“啪”！

　　一个响亮利落的巴掌，沈郁用尽了全力。

　　脸上除了掌印，还有刚刚抱李予安留下的血迹。

　　他明明可以早点找到她。

　　早点的话，会不会她受的伤害会少些？

　　妈的，当时到底在纠结什么？操！

　　随后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叠成方正的小块，蹲下身来，两只手都放在上面，虔诚地，一点一点，干干净净地把血的痕迹擦除。

　　如果手帕这块面积足够脏了，就立马再折合一次，换成新面去擦。

　　一刻都没有停歇。

　　他此刻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怕他冲进去，他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他怕他的情绪爆发会憋不住外露，耽误医生的抢救进程。

　　里面的人可是他从16岁就开始牵挂的人，现在他已经24岁了。

　　八年，心念唯一，追究结果。

　　但如今他什么都不求了。

　　他只求里面的人可以平安无事。

　　赵延喘着粗气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沈郁安静地蹲在抢救室的门口，应该是时间太长了，右膝时不时地磨下地面，不过很快又回归蹲着的标准姿势，脖子那里因用力而泛红，擦一下地面就抬头看一下那扇紧闭白色的门。

　　在他印象里，骄傲的沈郁就从来没低下身过，况且，他的生活里也没有什么要靠他需要放低姿态才能得到的。

　　现在看来，好像只有李予安。

　　秘书将事情原委以文字形式发给了赵延，后面还附了几张昏暗但不难看出血腥的图片，是从警局那边搞来的，秘书最后的最后还贴心地给赵延提了个醒。

　　“延哥，那几张照片还是别点开了，我一个大男人看了都有点受不了。”

　　赵延一目十行将文字看完，手指也是犹豫了很久才重重地摁了打开。

　　女孩的身上几乎全是红色，和夜色相对格外触目，原本光滑的头发也有好几处因为血都黏在了一起，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平时最爱干净的姑娘又怎么能忍受呢？当时的她肯定很绝望吧！

　　那个男人在几张照片上一直背着身，看不见脸，黑乎乎的一片，让人注意力都放在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看得赵延眼周泛红，背着人群掩过身，吸吸鼻子，轻咳了几声努力将情绪收起来。

　　病房里，抢救四小时的李予安躺在床上，沈郁坐在她旁边，将桌子上湿巾拆开，一点点地擦掉李予安身上沾着的灰尘。

　　擦完之后干净了很多，不过那些伤痕更加清晰，皮肤上满是淤青，沈郁举起李予安的手臂放在脸边哭了。

　　害怕，自责，心疼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在没有意识，安静虚弱的李予安面前终于爆发了。

　　万一没有去找她呢，她会怎么样？万一到她楼下晚一点呢，她该怎么办？可她还是受伤了，飞来横祸，为什么一定是她呢·····他宁愿是他自己，受伤、流血、求饶他都可以，但就是别伤害她。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地还是摆出了想挣脱外部对自己束缚时的动作，被沈郁安抚住了。

　　“我去叫护士！”沈郁说着一急把自己坐的椅子给带倒了。

　　李予安看到了沈郁裤脚上粘着一小滩血迹，脏旧白色衬衫昨天已经换下了，也稍微梳洗了下。

　　“等等，你衣服上的血怎么了？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李予安不顾自己身上的剧痛急切地想要去抓沈郁的衣角，也不记得两人是已经说清楚的关系。

　　“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你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吗？你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伤害吗？万一当时那地方没人经过呢？万一他要下手再狠一些呢？就算你不在乎你的身体，那你的粉丝呢，那我呢？”沈郁眼框里都是红血丝，一夜都没睡，就在病床边等着。

　　“······”李予安收回抬在空中想要检查沈郁衣服的手指，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我语气重了，对不起，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找大夫。”沈郁也不想大声吼她，但是她的样子他实在心疼。

　　“没关系。”从沈郁背后传来倔强冰冷的声音。

　　“什么？”沈郁停下脚步，他的身影现在太疲惫了。

　　“我说没关系，我是私生子，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从小我妈也不在乎，把我扔给管家养，我被我妈关在别墅里，不让我接触到外界，可以这样说，我的世界里就只有我自己，我妈不让我出去念书，只让我学习芭蕾、钢琴，还有什么小提琴，天天练功，说什么这是最基本的，以后就让我在荣家安安静静地当个大小姐。”

　　“害！泄愤生气的时候倒想起她是我妈了，做得不好就罚我不能吃饭，被打手心算是轻的，木棍皮鞭轮番着抽打身体，冬天无缘无故地在别墅外罚跪，总之她在这方面倒是花样百出。”

　　李予安尽量表情自然，还略带讽意，这样的话，就可以大大减少听众对自己的怜悯，无限扩大自己的豁达与谅解。

　　“后来，我爸找到了我们，他···应该还算喜欢我，给我买玩具，带我去公园玩，我妈也就不敢再打我了，她怕被我爸抛弃，也警告我不许说出去，爸爸死了，我妈把我送到了荣家大门就出国潇洒去了。”

　　“我就在荣家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不讨人喜欢，他们觉得私生子永远上不了台面，即使我有让他们喜欢的地方，他们也会觉得对我好是廉价的，立马会收走的······”

　　李予安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看沈郁的脸，就自顾自地说着，小心翼翼，声音微颤。

　　沉寂了很久，沈郁转过身来开口，语气稳重而坚定。

　　“李予安，”这是沈郁第一次正式地喊她“李予安”这个名字，他也能猜到她为什么不想用荣依的名字出现在更多人的面前。

　　“可是，你的存在让我的世界重回正轨。”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还有，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直在说话的人听到这句话停住了，猛地震惊又欣喜抬头看向沈郁，此刻连必要的呼吸好像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你知道——那种在黑暗里待久了，嘴硬说根本不奢望被发现解救，可是突然有人坚定地掀开你头顶上的沉重盖子，然后呼吸通畅，天光大亮，灿烂辉煌，一副春天好时节的感觉吗？

　　你还是对黑暗之外的东西有所期待。

　　封闭的罩子还有着自以为别人看不到偷偷藏起的破洞！

　　李予安彻底管理不了自己的泪腺。

　　是她一直把自己的心房锁起来，她以为往后就是一个人了，白云苍狗，岁月如梭，这辈子也算完成任务了，可是沈郁独一份。

　　他是变数，意外之外，但又乐意承担的变数。

　　沈郁将李予安环在怀里，很轻很薄，太瘦了。

　　李予安的肩膀很窄，窄到让沈郁都怀疑上天怎么忍心把那些恶心丑陋的事情安排在她身上。

　　沈郁从来没有想过李予安曾经有过这种经历，他从小家庭幸福，性格明朗，自然也不会主动往糟糕的地方想，况且李予安，她——太美好了，身上完全没有那些痕迹，而且性格行为有礼平和，怎么会呢？

　　赵延站在门口，本来急着心想进去看看，有最闹腾的性子的人，站在这安静得都能有回音的医院长条走廊里站了一夜，然后第二天静静地从头听着他们的对话，他脑海里现在都能想象里面两个人以后幸福甜蜜挽着站在一起，俊男靓女，羡煞旁人。

　　赵延习惯地想从兜里掏出烟，又推了进去，算了。

　　不好，吸烟不好，她不喜欢，还是算了。

　　当然不是因为医院要求无烟环境，医院的规章制度对他赵延来说又算什么，他只是想到李予安讨厌烟味而已。

　　赵延也算是知道李予安从小发生的事情，当年他开始喜欢她的时候，就托人将她查的底朝天，所以他越来越清楚她为什么几乎每天都会迟到，上课都开始几分钟了，她才慌乱地从他班级门口跑过去，他也凑着时间专门去她荣家老宅等着，她被荣家其他的孩子落在车下，车启动了几秒后又停下，甩出她的书包，还有，当他知道她改名之后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再喊她原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