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漾涟漪》一袋食盐

1、第一章 晦暗

　　车窗外的树影不断后退，闻邈的心像是拧成一团的麻绳，无心欣赏窗外的景色。
　　脑海中像是放幻灯片一般，他回忆着李梦的声音、笑容，他们两年时光的点点滴滴……
　　“闻邈，我们分手吧。”
　　那天晚上，他已经准备好了求婚戒指，打算兑现他毕业就求婚的诺言。刚好李梦和他一起吃完饭，他决定今天就实现这个计划。
　　可是现在，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摩挲戒指盒的手停住了，猛地抬起头。
　　“什么？”
　　李梦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恐，她避开闻邈炽热的目光。
　　“我马上要回老家发展了。”
　　“可是，我们说好了毕业一起留在这找工作，然后去见你爸妈，接着结婚。”从前构建的美好未来的蓝图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而玻璃的碎片，直直插在了他的心上。
　　“你觉得，我们可能在大城市安家吗？你总是有那么多雄心壮志，但是，你考虑过现实吗？”
　　闻邈紧紧抓着手里的戒指，“现实？我已经做好一起面对现实的准备了。”他抬起头盯着李梦的眼睛，“为什么你先退缩了？”
　　一句话让李梦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你骂我是懦夫也好，怨恨我也好，都是我的错。”
　　她突如其来的泪水让他一向挺拔的背僵住了，李梦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他语调软了些许，“是你，家里人说了什么吗？”
　　李梦红着眼睛，点点头。“他们说，你和我毕业出来就是当老师，你挣得再多也不够在这里安家。”
　　闻邈哽住了，没想到他曾经的许诺在她眼里如此不堪。但是，他的情感支配着他说出了卑微至极的言语。“那，那我和你一起回老家，咱们一起攒钱，说不定很快就能买房。”
　　“不，来不及了，我爸爸上司的儿子，他已经和我求婚了，说我回去就能给我安排工作，他们准备了婚房。”
　　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你宁可和一个不熟的人结婚，也不要我吗？”最后几个字让他心如刀绞。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家对我也……”
　　闻邈在她面前打开戒指盒，珍重的心意现在变得像一个笑话，他苦笑着把精心准备的惊喜袒露在她眼前，好像装作满不在乎就能让她难堪。而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掀不起波澜的小小抱负罢了。
　　李梦惊讶地看着他，随后慢慢归于了平静。“是我对不起你，闻邈。”她瘫软在椅子上，目光却无法从那枚闪着耀眼光芒的戒指上移开。
　　“再见。”
　　闻邈抓起戒指盒，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餐厅。一瞬间失去了奋斗的意义，他的构想全都覆灭了。
　　这枚戒指，要是知道它不会被珍视，大概也感到难过吧。闻邈眼睛暗淡了，曾经青春活力的眼睛像是有一团火，而今却熄灭了。那是他认定的携手走完一生的人，亲手把火焰浇灭的。
　　想到这，他看向远方的港口，明亮高耸的灯塔下，渔船已经回到港湾，而他现在却成了心无所归之人。
　　心中烦乱，他抬起手，用力将戒指抛出。他看着戒指掉进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盯着戒指沉下去的水面，原本的悲伤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落寞与释然。这里已经没有他在乎的人和事了，听着远方货船靠岸的轰鸣，他觉得，该回家了。

　　几个小时候的玩伴还留在老家发展，听说闻邈要回来，特意给他安排了接风宴。
　　众人饱餐一顿，觉得还不尽兴，便往河岸酒吧一条街走去。
　　“听说你回来就不走了？”苏凯搂着闻邈的肩膀。
　　“嗯，我找个工作，然后在老家安家。”
　　苏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像你啊，我以为，你会留在大城市。”
　　闻邈挑挑眉，“你怎么这么觉得？”
　　“你是我们这辈里最敢闯的，有什么事都是你第一个去做。所以啊，我们都觉得，你会拼一拼，在大城市安家。”
　　几个人往前走着，闻邈低垂着眼眸。
　　“是啊，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那你……”几个人刚要问出口，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赶忙刹住了车。“我知道有家清吧环境特别好，咱们去喝两杯？”
　　“好。”他收起思绪，答应着。
　　苏凯和众人一起架着他打打闹闹进了一家酒吧。
　　“河岸108？”闻邈抬起头，读出了招牌上的字。
　　进了酒吧，苏凯一招手，似乎和酒保很熟。“老样子。”
　　酒保会意，聊天的功夫就端上几杯颜色各异的酒。
　　“给，白兰地。”苏凯将酒递给闻邈。
　　几人找了个靠近舞台的位置坐下。
　　谈笑间，舞台上的灯光骤然熄灭。在台下不明所以的时候，走上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她抱起吉他，斜靠在话筒前的座椅上，指尖轻轻弹出几个音符。琴弦微微震动，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她闭上眼睛，手指弹起第一个和弦。紧接着，悠扬的音律像流水一般趟过整个房间，她缓缓开口的刹那间，舞台灯光点亮，让大家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少女的脸庞，带着青春的美好的脸庞。有一点婴儿肥，眼睛很光亮，但是她的嗓音却和长相不太一样。那是沙哑的，带着些成熟的声音，那声音和她说话不一样，所以是她故意压低了嗓子，装作成熟的唱法。
　　闻邈想起从前，他和李梦一起参加歌手大赛，那时候的李梦是那么自信、明媚，和台上的女孩不一样，她的嗓音是甜美的，温柔的。
　　见闻邈看着舞台出神，苏凯笑了笑，“小姑娘是不是特漂亮？唱歌也好听！”
　　女孩头发不长，刚刚过肩膀，有些杂乱地披散着。长相并不起眼，唯独那双眼睛，明亮且有神，潜藏着少年人的坚定。身上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褐色格纹长裙，光洁的手臂抱着电吉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
　　“她看起来不大，怎么在这种地方唱歌？”闻邈皱了皱眉。
　　“你管呢，人家乐意，你听不听吧。”苏凯调笑着看向他。
　　许思渊望向台下，见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的背挺得很直，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她趁着间奏，悄悄打量他。乌黑的头发，五官像美术课画的石膏模特一样立体，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上身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往上挽起，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
　　台下的男人也在看着自己，她见他的眼睛，被舞台上的流光溢彩照亮。她有一瞬间出神，随即又投入到歌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