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梦回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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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间，方漠进入到了梦乡。
这一次他睡得并不安稳，恍惚中总感觉人在半空起起伏伏。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漠漠。”
这是在唤小朋友的那只黑猫吗？可感觉又不像。
方漠脑袋沉得厉害，却还是艰难地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基地的房间里。而是回到了家里的卧室，从他出生后，就一直住的地方。
“漠漠？”卧室外，母亲又喊了他一声。
方漠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他想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哥哥！起来啦。”
卧室门被突然从外打开，刚满4岁的方泽像颗奶团子一样，嗲声嗲气地唤着他。
见方泽颠颠地跑过来，一下子趴在了他隔着被子的腿上，方漠蹙了蹙眉，无端地，怎么会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
方泽抬头，望着蹙眉头的哥哥，一张圆粉粉的小脸满是疑惑：“哥哥，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是因为昨天成绩不好，被爸爸说了吗？”
方漠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月考成绩出来后，被爸痛批了一顿。
“侬个小赤佬，我才没有。”说着，他推开方泽，从床上起身。
刚从卧房出来，母亲在厨房里又喊了他一声：“漠漠，起来了吗？”
方漠大声应道：“起来了，起来了。”说完，他又对着一直扯着他裤腿的方泽不耐烦道，“你也起来，别拉着我。我要去刷牙洗脸了。”
“哥哥，你到底有没有不高兴啊？”方泽抬着小脸，继续追问。
方漠嫌他烦，提着他的后领子，正准备教训一顿。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的，只听他呵斥了一声：“方漠，不准欺负弟弟！”
方漠表情一滞，就将方泽甩到了一旁，并辩解道：“我才没有，是小南瓜一直缠着我。”
“还狡辩，你以为我眼瞎了吗？”
父亲的表情一向严肃，连在梦里也一样。
方漠沉下脸，不想再解释，转身去了厕所洗漱。洗漱完，换上了高中校服。
餐桌上，母亲已经将豆浆、油条和生煎，用干净的白瓷盘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
方泽有自己的小餐椅，他则坐在父亲的对面。
“漠漠，你跳级到高中，是不是不太适应啊？要不要再给你报个补习班？”母亲添了碗热豆浆放在方漠面前。
方漠不作声，他不想回答母亲这个问题。
可却因此又被父亲批评了一顿：“你妈在和你说话呢？耳朵没聋就好好回答。”
方漠暗自叹了口气，抬头对母亲说道：“妈，我没事，就是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
母亲刻意用微笑掩饰餐桌上的尴尬，却还是提议周末再去给他报个理科班，毕竟他是初中只上了一年跳级到高一的，为了不让他在学习上出现断层，这样的补习必不可少。
毕竟，这月的月考并不理想，因为只考到了全年级第十名。
耐不住父母的软硬兼施，方漠便答应了。
这时，方泽却又在旁边奶着嗓子，指着他说道：“哥哥，你就是心情不好。”
“……”方漠真想抬手送他个爆栗。
母亲也在下一刻问他：“漠漠，小南瓜说你心情不好，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吗？你有事就要给妈妈说，妈妈会去找学校的老师商量。”
“没有。”方漠耐住性子回，说着就大口喝完了剩下的豆浆，“早自习还得默写单词，我先上学去了。”
然后，起身拿起沙发上的书包，往玄处关走。
在穿鞋子的时候，又被母亲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别贪玩儿。”
“哦。”
应了一声，方漠开门出去，当关上门瞬间，依稀还能听见父母间的对话。
“你就不要瞎操心了，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自己能解决问题。”
“可是，他比他们班的同学都要小两岁啊。高中生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时候，难免有些孩子不守规矩，被欺负了怎么办？”
“你就是太宠着他了，他自己要是解决不了，长大了一样会被欺负……”
方漠走到电梯口，里面对话的声音才渐渐消失掉。他长叹了一声，像是将他心底存着耐心和压抑，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只有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方漠才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他就读的上东中学离家里就几里地。当初，父母为了买这儿的学区房，卖掉了家里几十年的老宅，并且贷了款。
其实，他寄宿在学校也挺好的，毕竟班上几乎全是寄宿生。
但父亲总觉得他会趁机耽误学业，就只能在同学中当个异类，每天得坐公交走读。
往去公交站的路上，有条抄近道的小巷，里面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网吧，破破旧旧的，总能看见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从里面进进出出。
这家黑网吧就像是学生们共同的秘密基地。
方漠每次抄近路路过，都会有意无意地往里面张望一下，似乎想去寻找什么人。
“方小漠？”恰巧，有人从里面出来，认出了他。
方漠愣住，将视线从门内抽回，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也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桑铎？”
桑铎笑了笑，左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声音很好听，长得还不赖，在班上挺受欢迎的。
但，方漠和他并不熟。
虽然他们就读的上东是市重点，名额都是考进来的，来这里的学生成绩都不差。但，也不妨碍有些天生脑瓜子好，却不学无术的。
显然，桑铎就是这一类。
“我刚通宵完，浑身有点难受。”桑铎说着，抬手伸了个懒腰。
方漠并不想理会，扭头往校门口走。
桑铎见他冷漠，却也笑嘻嘻地跟上，问：“你玩联盟吗？最近我建了个战队，成绩还不错，要不要来一起玩？”
“不玩，没你这么闲。”方漠冷淡地回了他一句，脚步不停地走到了公交站牌。
正好公交车到站，他俩一前一后上了车。
没几站的路上，桑铎就像是一个拧开了发条的话痨，一个劲地在述说着那个叫做“联盟”的游戏有多么多么好玩，多么多么有意思。
方漠基本上没听进去几句，因为他已经在上车前戴上了耳机，听英语早报。
今天学校门口正好是他们高一（1）班在执勤。
瞧见他俩过来，打了声招呼。
桑铎还趁机小声和执勤干部多聊了句。方漠依稀听见，他们在说翻墙逃掉寄宿检查这事。说完，还笑骂了几声，就放他们进去了。
这时，方漠才意识到，桑铎是晚上翻墙出来通宵打的游戏，那还真是虎得很，哪天被抓到，离退学也不远了。
今早自习是英语，先是默写单词，然后背诵。
英语老师点名抽查，正好就抽到了班级年纪最小的方漠。
方漠知道，这是英语老师有意为之，说得好听是关照他年纪小，不好听就是利用他来给班级里的学生打鸡血。
还记得新学期开学的那天，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道：“你们看看人家方漠，跳级进来的，入学考试全年级第三。年纪比你们小，成绩比你们好，你们得努力加油了，不然会被他甩出一大截。”
现在每个学科的老师都会拿他在课堂上溜一圈，就像是在说，你们看看，方漠都会的，你们不会，丢不丢人啊。
方漠似乎也习惯了这样被老师当枪使。毕竟，从小到大，他没什么朋友，同学关系冷漠，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市重点中学的学习节奏快而充实，一天16节课，基本一整天14个小时，都是在学校度过的。
晚自习结束，整个人已经像是被透支干净，方漠打着哈欠收拾着书包，隔壁的女同学们看上去还精神满满，聊着点哪家烧烤店的外卖送到学校。
在班里，方漠一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背上书包，他正准备离开教室。
有人却突然叫住了他：“方漠，今天发的数学综合卷四能借我带回家吗？”
方漠侧头，见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男生朝自己走了过来。是李术明，他们班的副班长，附加数学课代表。
“为什么我要借你？”方漠蹙着眉，问他。
李术明：“今天讲卷子的时候，我后面几道大题没听懂。老师说你的解题思路很详细，我想拿回去研究一下。”
他说着，又装作不太在意地表示道：“要是不想借就算了，我只是过来问问。”
虽然，方漠是不太乐意将自己的东西借给不熟的人，可他又觉得自己那张将近满分的试卷并不是什么宝贝，每次考试基本都这样，反而藏着掖着显得自己既小气又嘚瑟。便拉开书包拉链，将试卷翻出来，递给了李术明。
“谢啦，下次请你吃学校外面的炒冷面。”李术明拿过试卷笑了笑。
方漠只是说：“不用。”就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学校的寄宿楼就在校门的东侧，每次沿着长长的沥青路，都会路过。
众多学生都是往那灯火通明的寄宿楼区走去，而他只能走出学校大门，独自沿着那条冷清且昏黄的石砖路，走到公交站，再乘车回家。
只是，出校门刚往北边的公交站牌走，学校铁栏边上的绿化带里传出了响动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暗角响起，格外地渗人。
方漠只觉得自己背脊的汗毛也跟着立了起来。
猛地，一个黑白色的影子窜到了他的面前，并大声喊了句：“surprise！”
方漠顿时吓得一哆嗦，上牙和下牙碰撞在了一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方漠简直有一拳挥在他脸上的冲动。
“桑铎，你脑子有问题就去看医生。”
桑铎被他骂，却并不在意，反而一脸笑嘻嘻地说：“我正想着是不是能在车站碰见你，还真给遇到了，你说巧不巧。”
方漠没理他，像早晨那样从衣服口袋拿出了耳机戴上。
桑铎见他依然冷淡，也没太当回事，双手兜进校服口袋，就当是自己自言自语：“我们战队已经报名了城市海选赛，最近都在熬夜训练，再过一个月多就要比赛了，人生第一次参加这种正规比赛，紧张得要死。”
“要是能在城市海选突围，就能参加大区晋级赛和升降级赛，只要晋级到夏季联赛，就有机会打LDL，然后争夺全国冠军。全国冠军可以直升LPL，LPL的前四种子战队，是能参加全球S级比赛的，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他话还没说完，公交车已经到站，方漠直接上了车。
桑铎跟着，正好有一排双人座空着，方漠刚坐下，桑铎也挨了过去，坐在了他旁边，又开始继续说。
方漠忍无可忍，不耐烦地拉下了一边的耳机，就问他：“桑铎，你能不能活得现实一点，玩游戏算什么人生追求？这只会让你意志被腐蚀。”
桑铎突然被他教训了一顿，倒也不恼。而是，反问他：“那你的人生追求是什么？梦想又是什么？”
“我……”方漠一下子被他的话给问住了。
人生追求？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用多想，因为父母已经给他都想好了。
桑铎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口香糖，递给他：“薄荷味的，吃吗？”
方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
桑铎剥开包装纸，也吃了一块，一边嚼一边对方漠说：“你这种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一看家里人就管得特别严。以后的安排，肯定是考清华北大，出国留学深造，然后为社会国家做贡献的那种。”
“那你呢？”方漠也嚼着嘴里的口香糖，一股薄荷味瞬间冲到鼻腔深处，原本疲惫的脑袋瓜也清醒了。
桑铎双手兜在上衣校服里，笑了笑，嘴角一侧浅浅梨涡在公交车内的照明灯下，若隐若现。
他说：“我嘛，没你那么大的负担，就想成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为之奋斗。”
方漠看着微弱的车内灯照在是桑铎的眸子里，却是格外的明亮清澈。
原来一个人有梦想，是这样的眼神——生气勃勃、热情澎湃的。
两人下车后，方漠已经摘掉了耳机。
在一起走进近路那条巷子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他们身边擦过。
方漠一愣，便注意到了一闪而过的银色短发。
见那人走进了网吧，随着视线也朝里望了进去。
桑铎见他一直看着网吧内，便想起了早晨遇到他时，也是一直盯着里面。
“想进去就进去呗，我请你。”桑铎友情邀请道。
方漠蹙了一下眉，但很快就见那银发男生，坐在靠窗边的一个位置。
他指着那人问桑铎：“你认识他吗？”
“他啊，认识。”桑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你对他感兴趣？”
方漠怔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生产生了好奇。
似乎从之前就开始注意到了这个人，总是穿着一身深色的校服，染着一头银色的白发。
方漠有时候会想，他这一头银发，学校不管吗？
这时，桑铎在旁边已经得意地说道：“他是我们战队的，叫……”
“……霍朗。”
一声浅浅的梦呓将方漠从睡梦中惊醒。
外面灰蓝的天色透过窗帘的缝隙，微弱的光线并不能照亮昏暗的房内。
方漠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只是他这一伸手，就碰到了某人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床上怎么会睡着另一个人时，头顶传来了熟悉且慵懒的声音。
“你醒了？”
方漠大惊，噌地一下，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他望着对面凌乱的床铺，又侧头看向自己坐着的这张床，这才猛然回神：“我怎么会睡……”
“你凌晨梦游，睡到了我的床上。”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解答了他所有的疑问。
同睡一张床的霍朗也跟着起身，懒洋洋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银色短发。
虽然，房间内光线昏暗。但，两人却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梦回年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