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逸。弦抑》炎珞

4、四

　　清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外已经闹腾了起来。
　　他挣扎的坐起身，看着干净的床铺和身上的衣服发了会愣。
　　身上除了迷药的余效而有些无力，并没有太过的难受。昨夜他虽是失去了意识被莫长风碰了身子，后半夜，却是早已醒了过来的。
　　他自小便吃过不少药物，一般的迷药在他身上总是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即便是那百日春，亦然。
　　是以昨夜他并非毫无意识，相反，虽受药性影响，清然却比任何时候都还有清醒。
　　清醒的明白，为何莫长风会成为他的意外……
　　或许多年前那个浑身染血的少年晶亮的眼神，已经让自己陷了下去罢。
　　抚着额头低低的笑出声来，清然啊清然，原来你也是这般不堪……
　　只是这般笑着，心中竟盈出几丝温情来。
　　莫长风，你为何不让我在众人面前败于你手，然后身败名裂
　　莫长风，你千方百计求这一夜
　　莫长风，你一夜的温柔，又是代表了什么……
　　起身走了出去，门外的弟子见着他出来皆神色恭谨。
　　一人走近了些，眼底有着淡淡的幸灾乐祸。
　　“清然师兄，那莫长风好不知好歹，枉费师傅多方栽培。”
　　“他做了何事？”
　　“昨夜莫长风私自离开闲逸居，叛逃师门。”

　　莫长风不曾料到过，这家仇，一报便是十年。
　　或许曾经的自己已经将这报仇的愿望刻在了心底，每日里叨念着，记挂着，渐渐便只在乎一个报仇的结果，忘了报仇需要的一个过程……
　　十年转瞬即逝，而最后一条沾染过他莫家庄之血的人命自自己掌心流逝，莫长风的心底却是空落的。
　　他仿佛是失了心一般，顿觉得人生再无他事。
　　或许唯一会让自己记挂的，便只有那一抹白影。
　　清然，十年过去，你可否恨我？亦或者，忘了我……
　　莫长风觉得他始终看不透清然这个人，却也始终放不下这个人。他害怕看到清然含恨的眼神，却更怕看到他依旧平静无波的神情……
　　他忘不了清然救了他的那夜，同样也忘不了之后的数年，清然的漠视。
　　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那个人记挂在心里的。
　　这样想着，莫长风不自觉的在眼底闪过了几抹戾气。
　　十年的血海，他早已不在是那个有着落寞气息的青年。
　　十年后的莫长风褪去了周身的寂寥，却换回了眼底的煞气。
　　只是无论如何……
　　清然，我还想在见你一面。
　　于是十年后，闲逸居的大门外，青年长身而立，对着门口的棋童，满脸坚毅。

　　十年的时间应该怎样计算？
　　清然并不是很清楚，闲逸居内十年如一日，或许唯一的变化便是曾经多出的一人，如今又不在了。
　　然而这对于闲逸居又能有什么影响？
　　岁奕真人依旧钻研棋局，他依旧是闲逸居的大师兄，坐照居士清然，门下的弟子们也依旧每日习着功法。
　　或许唯一受到影响的，是日渐阴霾的晴云。
　　清然不知道晴云是不是也知道莫长风走的那一夜他们做过什么，但他至少知道莫长风是违背了他与晴云之间的约定，私自出走。
　　家仇不可不报！
　　这样的理由对于岁奕真人，对于闲逸居的其他门人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然而独独对于晴云，不能接受。
　　后来的十年晴云始终阴郁而低落，众人皆道是莫长风的离去伤透了这位大小姐的心，清然却看到晴云眼底露出的怨毒。
　　直到那一日，传来消息莫长风终于回到了闲逸居。
　　众人看到小师妹晴云终于收起了阴郁的神色露出笑意，清然却看到她眼底的怨毒更胜。
　　为何呢？
　　你若是爱着他，如今这人回来了，又何必怨他十年离去？
　　清然不解，却也仅仅不解。
　　于是吩咐了门人不可擅自为难外面那人，仍是伴在了准备闭关的岁奕真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