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流放军户 ...
-
尚郡关南城内乱成一锅粥，营盘军屯也没好到哪里去。
迟迟未有萧熠、蓝临、蓝玉三人下落，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军户们终究都知道了。
耿家不由庆幸与蓝家换了值守墩台次序，否则，下一个无声无息消失的，可能就是他们。
虽是如此，大伙还是齐心协力帮着寻人。
以军屯为中心，方圆五里、八里、十里…一日、三日、五日…
施文珺自请往北，同行的萧、蓝两家人神色凄然，行至交界处抬眼望去，似要将尚郡方向洞穿。
施文珺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静静观察，突然，目光凝住。
不久前与丘山一道安葬枉死之人的那处，被掘了？！谁干的？！
除了狄人，别无他选。
莫非，萧熠之所以离开墩台，是因为见到狄人在干丧尽天良的事？
是被发现，导致灭口？不，不可能，死未见尸。
还是怒而出手，无奈藏身？这个可能性大些。
结合与阿逐努打过照面的汪武、丘山所述，以及自己听到他与赤卓的一番交谈，施文珺推断，这位狄人口中智多近妖、狠辣多疑的都尉，在丘山乔装，将两颗狄人脑袋丢到都尉府挑衅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活人，搜捕全城无果，尸体，总归能寻到的，以此逼丘山主动现身，方解心头之恨。
接着，他派两队狄人士兵出城，一队大张旗鼓掘人坟，一队躲在暗处包抄……所以，萧熠如若出手，没能一网打尽就只能躲躲藏藏了。
为什么不折返回墩台？
自是因为，他不想让狄人发现真实身份。
如此，故意入关南城，让狄人判断失误，就很有必要了。
……
至于打猎失联的蓝家兄弟俩，也有很大概率，进城了。
蓝家人多粮少，什么都缺。
猎物能吃，也能换，更能卖。
营盘距南边驮城主城五十里，往北边尚郡关南城，只二十里。
要是过了墩台，到北边山头打猎，离关南城就更近了。
脚程快些，一日往返，期间卖掉猎物，买些吃食或其它给家里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一想，他们，或许都活得好好的。
只是，行动受限。
原因也很简单，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阿逐努，怒而封城，所以，他们暂时回不来。
当然，这些仅仅是她的推测。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亲自去探个究竟。
于是，安顿好施文成和施木棠，告知自己前去制土盐 ，未免来来回回被人发现，七日后归 。
军屯内失踪人口未归，两小只不放心她在这个时候离家，但在施文珺展示徒手碎石及不输汪武的精湛箭术后，二人乖巧表示，在家等她回来。
对外，则是外出采药的名义，若有军户问询，兄妹俩会帮着遮掩。
天刚蒙蒙亮，施文珺先来到萧熠之前藏马的地，套上拘在此处自行觅食的狄人马匹，骑着它前往关南城。
来得太早，城门未开。
在附近逛了一圈，可算知晓西城门为何不看户贴了。
因为，临近风沙草滩，几无人烟。
绕道从此门进出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特殊，掏十文钱，买的是守城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将马匹拴于隐蔽处，施文珺徒步来到城门口。
此刻已有两人在此等候，如出一辙神情紧绷。
察觉来人，下意识护住脚边堆放着的麻袋，里头似乎装着…粮…马粪？
施文珺有些困惑。
看清是女子后，疲累的两人难掩惊愕。
“她……”少年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沙哑。
年长些的男人一把扯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余下的话像是卡在了嗓子眼，最终归于沉寂。
无声的悲凉在蔓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摩挲着手中锞子，施文珺放空思绪，感知城门内情况。
再有一刻钟，就会开城门。
守城士兵还在呼呼大睡，看着不像是能按时醒过来的样子。
但，时辰一到，城门即开。
前头两人，只交了两文钱就被放行。
轮到施文珺时，守城士兵看都没看锞子，直接摆手让她打道回府。
“我进城找……”
其中一位直接出声打断施文珺的话：“找什么找，没事他自个知道回，有事你找去也是送死。”
“就你这模样，要真进城了，怕是没等找到人，自己就被糟践了，走走走，赶紧走！”
“多谢提醒，但，我还是想入城。”说着，将锞子往前递。
“你这小娘子怎么听不懂好赖话，算了算了，好自为之吧。”
“行行行，进进进。”掂了掂锞子，也就是银角子，守城士兵又提醒道：“避着点人走，找到要找的人，就赶紧躲起来，别在外面抛头露面。等过些天，能出城了，你再从这回去。”
道了谢，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交谈。
“进来容易出去难，也不知怎么想的，上赶着送死。”
“大清早说这话不吉利。”
“又不关我们事，你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也对，听说昨儿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往都尉府丢了三颗脑袋，也不知今天是几颗。”
“你是活腻了吗？要是被听见，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里除了我，就剩你，哪还有旁人？”
“反正小心无大错，我是真的怕了，都是一群疯子。”
“这世道，人不疯才怪。”
“行了行了，聊点其它的吧。”
“刚才那小娘子，给的银角子呢？”
“喏。”
……
丢脑袋？谁的脑袋？狄人的？
谁干的？丘山？萧熠？都有？
算了，先到城西药铺探探，保不齐能获悉萧熠等人下落。
这般想着，施文珺放松五感六识，最先受到冲击的是嗅觉和鼻识。
腥臭味铺天盖地涌入鼻腔，呛得人恶心到干呕。
稍稍平复，又见多处积尸，或腐烂不堪，难以辨认，或断肢残臂，血肉模糊。
她要寻的城西药铺，就是其中一处。
整条街门窗紧闭，唯独药铺敞开，尸首堆积至门沿，头颅尽数悬吊于牌匾。
胸腔似被重重捶打，呼吸急促，施文珺不受控制后退，慌悸如潮水般，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
与此同时，两街之隔。
扛着麻袋，即将转巷归家的少年，被冷不丁冒出的狄人叫住。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交出来！”
“没，没什么。”少年吓得冷汗直冒。
“打开！”
“真、真没什么。”哆嗦着解开麻袋。
“什么东……呕！找死是吧，居然拿马粪糊弄爷？”狄人探头瞧后，气得踹了他一个仰倒。
“你在哪捡的？捡来做什么？”另一个眯着眼道。
少年瘫软在地，支支吾吾，愣是没吐露来处和用途。
“不说是吧，爷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撸起衣袖，提溜着少年衣领，将其脑袋按入马粪之中。
“不说就让你把它们吃干净，吃吧，吃个够。”
“哈哈哈。”狄人笑得畅快。
少年并未挣扎，就这么任由他们作弄。
“软骨头，没意思。”将其松开，嫌恶道。
砰！
砰！
变故突生，两人先后栽倒。
少年只敢用余光瞧，就见他们脑门上各钉着一支箭，还是狄人惯用的那种。
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将脸抬离马粪远一点。
怒意丛生，强自按捺，施文珺紧抿着唇，拾起其中一狄人腰间弯刀，剥离其衣，递到少年跟前。“凑合擦擦。”
少年愣愣抬头，认出施文珺后，恐惧稍退，接过裁下的一片衣衫攥紧。
施文珺惯例将箭拔出，于本尊之身擦净秽物，便于二次利用。
随即，揪着狄人留在头顶的一撮辫子，将尸体拖至城西药铺所在那条“无活人街”。
另一边。
少年将麻袋搬回住处后，把沾了马粪的布料丢入灶台中烧成飞灰，紧接着奔出门。
察觉到他跟着自己，施文珺止步偏头。
“我、我是想告诉你，别在城里走动，被狄人看见会……还可能把你抓去都尉府，就再也出不来了。”意识到对方发现自己了，少年急切解释。
“多谢提醒。”
“不、不用谢。最好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没去处，可以在我们住的地方避避，狄人一般不会到……”说着，想到他们所处的脏乱差环境，少年顿声。
“那就麻烦了。”眼前原住民，肯定比她这个外来人，了解关南城内情况。
“不、不麻烦。”少年颇感意外，还有点懊恼，怎么就真把人往家带了？
很快，两人拐进小巷，来到最靠里的一户。
有规律地敲击门框，里头屏住呼吸的小萝卜头们，才敢发出动静，嘎吱一声打开门。
对上他们惊恐的眼神，施文珺紧了紧身后背着的草药篓，有点后悔上门叨扰了。
少年立刻托出施文珺自己救命恩人身份，以及暂留避险的情况。
听罢，小萝卜们安下心来，继续清理少年冒险带回来的马粪。
入内，看清他们在做什么后，施文珺指尖轻抬。
“都尉下令不让种地，说是长出野草好牧牛羊，我们早就没粮了。狄人的马顿顿谷物和草料，马粪里头会有没消化完的粟麦，挑拣出来洗净也是能吃的。”少年赧然低语。
狄人的马，被喂得膘肥体壮；活生生的人，却拾马粪觅食……
施文珺喉头发紧，心下涩然，将背篓里的草药悉数换成红薯，分给他们。
“好吃。”
“真好吃！”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
连皮带肉生嚼，蜡黄的小脸上全是满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流放军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