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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圣人之贤,缘善几何 ...


  •   凡入学宫者,皆为学生。

      既为学生,应有求学之心,事事,人人,皆可学。

      凡学宫之师长,应有一技之长。

      既为师长,善恶皆可授,言行即分寸。

      凡学宫之人,知善行善,知恶而不为恶,为善为恶,一念之间。然,其心深问,其身自正,勿以己身献炼狱,勿将初心弃尘烟,勿负遇见,勿负此生。

      这三句话,乃祯佑帝挽祈与帝师君羽涅在重开圣善学宫之时一同刻在入门之处的。

      他们所想其实很简单,只是想要他们知荣辱明是非,身心虽有万恶,却仍有净土。

      圣善学宫分四方与两苑,四方指忘川渡、修罗场、文华桥、武屹崖,两苑指顺贤苑与明德苑。

      四方论武,更论文,以武见文,以死往生。

      至于两苑,一苑炼心,一苑定心,顺贤炼心立世,明德定心安民。

      忘川修罗,见文习武,顺贤明德,安民济世,这是期许,不是强求。

      圣善学宫里,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学子。

      圣善学宫外,他们形形色色,却都有准则。

      这便是人人向往学宫的理由。

      奉小念听完学宫的介绍,瞅了眼对面坐着的两位少年,“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顾好自己就行了。而且,一一叔叔应该告诉过你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喋喋不休的亓南洲被奉小念嫌弃与警告噎得不上不下甚是难受,倒是从一开始安静的安林致此时开了口:“公仪大人与我们说过,我们只是互相认识一下,有问题了也好有个照应,当然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能护佑我们一二。”

      明白了,感情这两个也是仇家遍地啊!姨夫舅舅他们怎么就这么放心啊!

      一个憨傻不着调,一个单纯冷淡样,就这两个真的能守住秘密?

      奉小念有些怀疑,但怀疑的同时也在庆幸,阿爹还在!

      那个噩梦还未到来……

      “那就说一下你们现在的处境。”

      安林致在木里南山关了四年,可该学的知识是一点也没有落下,被君落送到学宫,其实是为了让他跟着学宫里的人历练,只有书本知识,那也是空谈,毕竟要想重开墨侯府,仅凭如今的他是远远不够的。

      安林致将有了些许温度的冰盏递给奉小念,道:“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我父亲重病离世后那些人被先皇重创,可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在找我,为的就是我们褚家的那把钥匙!”

      钥匙?

      哦,那是可以打开万卷书库的钥匙,还有褚家闻名于世的不朽之秘密。

      可惜啊,人人争抢的那把钥匙奉小念小时候还扔过呢!

      但是这能说的吗?!

      显然不能!

      奉小念小口小口吃着薄荷黄桃冰盏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看了看亓南洲,见他不说话,奉小念便替他说了,“半月前接了明德苑梁华谈先生的游学任务,然游学是假,调查同苑失踪的学子是真,路遇刺杀八次,其中两次出自郑家,两次出自袁家,一次出自青鹿郡王府,一次出自泾阳县主府,一次出自梁家,一次出自皇宫大内的陌良殿。郑家很好猜,单纯看你不顺眼想要你死给他心爱的宝贝腾地,其他家嘛,那就是因为学子失踪案了。至于里面有什么秘密,估计那些师长知晓内情的不在少数,你或者你们都只是一块垫脚石而已。”

      亓南洲瞧着她一块又一块丝毫不顾及的吃着,忍不住劝她,“天热也莫要贪凉,会闹肚子的!”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一盏已是多出的一份了!

      还吃着药就如此,有没有人来管啊!!

      奉小念横了他一眼,“干嘛?阿顾叔叔特许的,你敢多说一个字?”

      阿顾?

      那岂不就是大理寺专门替死人说话的周颐顾周大人?

      号称修罗判官的周大人?与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前监察司长四人并称冥殿修罗,四个人都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也是曾经国子监辉煌时期最耀眼的那一批人,那时候国子监随便一个人都是文韬武略在身的,只可惜后来因为动乱与政变,好多人都没了,但是!

      这丝毫不影响天玺冥殿修罗的显赫声名,就连他们顺贤苑的师长易老先生都说这四人已是毫无破绽,可如今来看,不可尽信。

      他们不是毫无破绽无懈可击,之前有帝师,如今有奉小念,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他们自己……

      “我自是不敢,但我知道周大人会多送一些药过来的。”

      没人管束之下身子必然受不住,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这小孩自己!

      奉小念将冰盏捅到亓南洲手里,“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了!敢浪费,揍你!”

      “你!我……”

      对上那小团子,亓南洲简直是又爱又恨,可爱不假,可恨也是真!安林致笑了笑,接过他想扔又不能扔的冰盏,“我已经将上面的冰气化去了许多,不碍事的。”

      这也是公仪交给他后的嘱咐,顺带着将奉小念的很多东西也一并交给了他,说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要是有架打不赢,直接交给奉小念就行。明里暗里保护她的人多到数不清,替她打架的,那是大有人在,所以不用有什么顾虑,有问题找师长,有解决不了的,找奉小念。总之,他们两个,哦不,是五个人,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除了他俩,还有瞿恣情、池类尛、晓尚卿,这三个人可是如今四方里的风云人物,人情世故信手捏来,恩怨杀戮果敢决绝,很难想象就这样的三个人居然会是亓南洲的朋友……

      三位‘大哥’带一个废物?!

      这是什么组合……

      “前面就到学宫了,马车过不去,需要步行经过求学路,然后才能到达学宫正门。”

      亓南洲一脸懵,对这个嘴上说对王城不熟的人实际又能准确的说出路线十分震惊,那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人究竟说的是人话还鬼话!

      “你不是没在这里呆多久吗?怎么会这么清楚!”

      安林致淡定的将冰盏放进食盒凹槽里,然后才伸手把亓南洲的下巴一抬,“收一收,崩形象了。”

      奉小念咯咯地笑着,“你可真有意思啊…安林致只是不在王城,又不是没人教导,他的启蒙先生可是如今名震四国十属的智圣,他的父亲也是赫赫有名的墨侯爷,再者,曾经他可是临佑二十六杰的日常休沐小任务。”

      亓南洲知道安林致的身份,狐疑地望着他,“他有故人加持,为什么我就没有!好不公平!”

      奉小念很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谁说你没有!没有你哪来的钱在王城过着豪横的生活?”

      亓南洲被堵的要死要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的安林致直摇头,从木里南山到暨阳王城,这一路他已经完全领略了这位的风采,说好听是有一副赤诚之心的好心肠,说难听点那就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郑氏家族被礼嘉郡主与海陵王旧臣打压不得不放弃对亓南洲的抚育权,也是近几年才敢悄悄接触亓南洲,只不过每次被亓南洲气到吐血才回去。而先礼后兵说的自然也是郑氏,劝慰不成直接抹杀,前段时间遭遇刺杀也有郑氏手笔,两相争斗中就是不知道是亓南洲踩碎郑氏,还是郑氏杀了亓南洲以绝后患……

      “好了,我们该下车了。”

      安林致提着奉小念的东西先下了车,然后示意亓南洲领着奉小念,至于为什么不抱…

      不是亓南洲不想,而是奉小念不愿,学宫里有很多人都在盯着奉小念,长眼的识相的自然不会找她麻烦,但人多眼杂,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奉小念是不想给那些人有一丁点的话柄子,可以说她想的很是周到了。

      “呦?这是什么奇景啊?咱们鼎鼎大名的亓南洲亓小爷消失这么长时间居然回家奶孩子了?大伙看看他那怂样啊,奶着奶着不会把自己奶进去了吧!啊哈哈哈——”

      这嘲笑声响彻这方空间,面对叫嚣的人,亓南洲一眼都嫌多,领着奉小念往前走,无奈有人找揍,直接惹怒了奉小念。

      “这是哪来的小野种啊?该不是你胡搞生的吧!”

      小、野、种

      奉小念松开亓南洲的手,冷冷的看着面前一副小人得志的人,开口道:“时令,杀了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在看奉小念,就连亓南洲也都诧异了,没想到奉小念如此的果决。

      “小野……种”

      就在众人都没回过神来时,人捂着嘴已经跪在了地上。

      一剑穿透,由嘴直至后脑,又快又狠,丝毫没有反应的机会。

      时令摸了摸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奉小念,奉小念扬起笑脸环顾着周围,好事者,看热闹者,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者,道:“初来乍到不懂学宫规矩,不知道在学宫外杀人是个什么章程,但麻烦认识的通知一下他的家人,提前把晚饭吃了吧,不然做了饿死鬼可就不好了。”

      “钱宝宝,再不出来,我就直接找大怪兽去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迎面而来,而后一道浅漾如沐般的身影摇着折扇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人这才知道钱宝宝原来是学宫三十六位教习之一的钱知源,听说有个小名叫宝宝,但没人敢叫,只因这位面如风流才子的钱教习是能够镇住四方修罗场的,当初他一入四方,就将修罗场闹事的人都给吊打了一遍,什么武艺暗器下毒啊统统遭到了他碾压式的反击,直至现在,威力不减。

      他本人的强悍常常让人忘记他的身世,他是已故忠义郡王的表侄,是如今忠义郡王府的主事人,算起来,他与安林致还有些沾亲带故的渊源。钱知源曾经最喜欢与忠义郡王妃褚月下棋,他的棋艺便是那时候一盘一盘锻炼出来的,褚月死后他遵照与墨侯爷的约定还她自由之身,那时候他才八岁,而如今他已经二十有七了。

      钱知源不是第一次见安林致,但这一次相见却令他恍惚,就仿佛那些下棋的日子犹如昨日,他长得不像他的父亲,倒是与他的姑姑很像,然而气质又与盛武国那位智圣相似,不像他父亲也好,墨侯爷一生背负了太多,从来不曾为自己做过什么,以至于最后留给后人的只有那空荡荡的府邸……

      “小念啊,许久不见了……”

      奉小念拂开还没落下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没好气的说道:“少来这套!你们圣善学宫要是都是那样的调调,这学不上也罢!”

      钱知源折扇一合,清了清嗓子,道:“自然不是,他不是学宫之人。”指了指从始至终低头不语身穿学子服的人,继续道:“他才是。郑家三房的长子郑思敏年十五,却已连越级三次,是年底就要参加毕业考之人。”

      “还是个才学之人,杀了倒也可惜。”

      奉小念抬头看着亓南洲,“你有什么想法没?”

      亓南洲自然是希望郑氏全诛的,但也明白偌大家族腐朽仅凭几个微不足道的人是撼动不了半分的。

      “上达天听,按律听判吧。”

      很好!

      奉小念赞同的点头,对钱知源道:“钱宝宝,今日之事就你汇报给大怪兽吧,结果不必告知我,至于学宫,希望我在学宫范围,不会再听到那三个字!”

      “自然不会!我发誓!”

      钱知源连连保证,只希望奉小念能平息心中伤害,郑家确实该收拾了!他们捧在心上的人被郑家如此辱骂作践,辱骂皇室之人,是该为此付出代价了!

      “走吧,薄先生在等你。”

      钱知源牵起她的小手又对着亓南洲与安林致道:“东西交给我,南洲与斯宁……”

      看了眼安林致,“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的话,我可以换你现在的名字。”

      安林致摇头,“都可以。斯宁是姑姑起的,他认可同意并且已经记入族谱的。”

      得到认可,钱知源又道:“你们的新先生今日也入了学宫,你们去拜访一下吧。顺便说一下,他因有政务,每旬一次授课,至于如何授课与考校,见过之后自有分晓。”

      钱知源领着奉小念路过郑思敏时,奉小念歪头与低头的他视线相对,奉小念对他笑了笑,“郑家三房本为庶支,因你之故而被召到王城,但这些年你们已经被欺负的抬不起头。我看他们不顺眼,不必谢我。”

      钱知源一边走一边打开折扇替她扇风,“你啊,怎么和池鸢那个别扭鬼一样了。”

      奉小念有些不乐意了,“你会不会说话!”

      钱知源无辜的看着奉小念,“我说的不对吗?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那两个小孩。”

      奉小念气鼓了脸,“王城之人,真是心眼子多!”

      钱知源笑笑没说话,这小丫头还真的是不许别人说,尤其是像某某这种。他不止一次听池鸢向闻殊听抱怨,说奉小念像她的父亲祯佑帝挽祈,只因他说了句一点也不像帝师这样的话。后来的后来,他们才知道,她像谁都不行,她的心里只有帝师这个名为‘阿爹’的舅舅。

      安林致捅了捅发愣的亓南洲,“你与郑家还有联系?”

      亓南洲收回视线,“没有,只是听牡娅阿嬷说过一些事情,他们与那些人不同。”

      安林致看了眼沉默不语存在感极低的郑思敏,“是有不同。但这一次,郑氏,无人能救。”

      欺辱了奉小念,君叔叔不会放过他们,那些爱护她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郑氏此次败落无疑!

      亓南洲莞尔,“那不正好,世间又清明不少。”

      亓南洲从不畏惧郑家,只是他的娘亲至死不与郑氏和解,他遵从她的意愿,不会沾染郑家一丝一毫。至于郑思敏,因他们一家善意,牡娅阿嬷才能躲过一劫,如此有些恩情还了也好。

      安林致拍拍他的肩一起越过人群进了学宫,而奉小念,在经过了钱知源近半个时辰的磋磨也到了学宫的那处林间的落雨亭,钱知源松开她的手,奉小念看了看他,“你会等我吗?”

      钱知源用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小揪揪,连带着上面的流苏玉都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你啊你,明知故问啊。”

      奉小念放心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向那个红色衣袍的背影走去。

      琴音不止,奉小念也没有打扰,就悄悄地坐在男人身侧,双手拖着脸打量他,他并非传言中那般刻薄,恰恰相反,面前这个人长相如他身上的红衣,美艳如魅妖,然气质却如指尖弦音,淡雅且沉静。

      关于这个人,奉小念听过很多传闻,也从众多人口中听过对他的评价,但她觉得,除去那些褒贬不一的,应该还要加上一条——魅如海妖倾万城,心如止水雅静深。

      琴音止,奉小念收敛心思,起身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三个头,薄雅澜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何故?”

      奉小念答:“昔日故人渡人间,幸得知己护安眠。”

      薄雅澜将手移开琴弦,支着下巴道:“知己?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小团子,此话我只当没听到,不然学宫的这求学之旅,你怕是要吃许多苦头。”

      奉小念会怕吗?

      当然不!

      但她也听懂了薄雅澜的言外之意,故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该谢的这份情意,奉小念需要做,且已经在做,余下的,只看来日之际遇。

      奉小念起身看着薄雅澜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种。

      薄雅澜制止了想要上前的钱知源,任由奉小念发泄,奉小念不到五岁,她心里承载了太多的事,前几日才病了一场,若不及时的松散症结,只怕真如少吾氏说的那般。

      日渐偏移,夕辉漫天,薄雅澜给了她一杯水润喉。

      “这是第一课,望心。”

      薄雅澜起身望着奉小念,“你可有言?”

      奉小念小口喝着水,听到问话点点头,将杯子放于琴旁,道:“望心之所有,望心之所失,望心之所执,望心之所落,望心之所声,以执生念,以念从善,以善修心,心有得失,挽延且安。”

      薄雅澜摇摇头,“是也不是。奉小念,见之欢颜,念及平安。他们所求也不过是你一生安乐无虞罢了。”

      圣善学宫有千言百善,亦有万般恶渊。

      圣人之贤,缘善几何?

      见到这个孩子,薄雅澜便明白,他们所求的不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在此求学,而是希望能够以‘圣善’之名留住她……

      生之卿卿绯色,长于形形色色,安为四季花开,碎碎念念,事事安然。

      这个弟子,他薄雅澜,认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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