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虚象化万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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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亚岁，天气越来越凉了，白日也越来越短。
街上冷风阵阵，阳光没能提供什么暖意，反倒是更加的给人在心理上制造一层寒冷来，从人看似严丝合缝的衣领衣袖衣摆里钻进心底，很容易被忽冷忽热的天气整成风寒。
夜里，王贺州就很不幸的成了这个“幸运儿”。
凌光给他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客舍床头，又递上在热水里已经浸湿拧干了的洗脸面巾，属实是无语了。
“……实在不行，我自己去取鲛珠吧。”凌光迟疑片刻，坐在嘎吱嘎吱响的木椅上，真心实意地说：“你且修养几天，找回师公子，鲛珠的事情交给我去办，效率能高上好些。”
王贺州烧红的面色痛苦，盖着厚厚的棉被，说一句咳三声的，“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斟酌好措辞，风寒让他的大脑几近空白，最后只能不过脑子的憋出一句：“辛苦你了……”
凌光笑得好看：“带着你们才叫辛苦，我该谢谢你们才对。”
他说着话，眼神不住往窗外瞟，王贺州叫那发热烧得神志不清，没有余裕去关心凌光的状态，带着浓重鼻音嘟哝道：“凌内侍快离我远点吧，别被我感染了……那样我们就都完了……”
语气虚弱，飘飘如烟。
凌光无声地笑了一下，“嗯”了一声，起身出了王贺州的房间，嘱咐小二多多照料一下，塞了点碎银子，径直下了楼奔出客舍，绕了一圈找到了小雨廊，还有月下雨廊里站着的长身玉立、温润和煦、正向着他微笑的云涣。
凌光心想：这位爷还真是阴魂不散不好打发，比凤离还难缠。
两年前与凤离在七绝山不小心一同掉入了冥婚阵里，虽说过程之坎坷路途之艰辛，但他们俩都没自暴自弃，花费了一个多礼拜，最后还是成了冥婚才出来的。
虽说凌光已经向天发誓跟凤离拜冥堂的那个新娘子真的不是他，真正的他当时正在后院刨坟准备直接绝了人家真正的鬼新娘鬼新郎两口子的轮回路，但是从阵法里出来之后凤离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硬是说他是害羞了不好意思承认。
凌光自诩自己温柔可亲，又道一年也见不着他几回，索性就随他去臆想了。
反正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毕竟凤离连他真正的脸都没见过，更别提其他什么事儿了。
帮凤离这名绝江湖的凤大侠没有跟另一个号称身如燕的江湖异象师盛入砚一样被秘密绑去皇宫签灵之契已经是他对凤离最大的恩情了。
“云城主。”凌光礼貌的先行了礼，然后直起腰，不再动作。
云涣不动声色地观察打量少年单薄的身躯，身着素色长衫立在夜风里倒像是棵小白杨了，与白日里见到的模样可谓是截然不同。
他深知凌光这幅虚假的薄弱身躯下掩藏着一股狠劲——从凌光的原貌极其秾丽、身量极其高挑就能看得出来，像是一朵带着尖刺的玫瑰花，但又坚韧的像是笔直挺立的竹。
齐安帝一定非常喜欢他这个内侍，把人养得像个世家大公子一样，矜贵劲儿不输真正的世家，要不是照顾人格外娴熟，性格也不像是受制于人，他都要以为凌光其实是齐安帝的男宠了。
他可不觉得那个暴君会把一个人捧在手心里宠得无法无天，任由对方爬到他的头上支使他。
而且这个内侍的灵能也未必比齐安帝弱。
但因为凌光被掌握在齐安帝手中，任何威胁似乎都不足为惧了。
毕竟签了灵之契的异象师都不能弑主。
云涣短短的云游了一会儿，才回复凌光：“又见面了，凌内侍。”
凌光知道他的意思是“好巧啊我们真有缘分”，按理来说凌光应该顺着他话里的深意接，但是这么突兀又明显的拙劣谎言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于是他非得装个傻，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道：“云城主与我们二人既不同路也不相熟，怎么会在这里相遇？莫非城主大人是特意来给我二人道歉的？”
他当然知道云涣可能是特意来找他的，但他就是不说破。
云涣却道这人还挺记仇，又是微微一笑，干脆顺水推舟，毫不介意地点头肯定：“没错，左右思索感觉还是亏欠你们，特意来寻你——们道歉。”
他关切地看向凌光的右手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云涣记得那只手在捆绑的时候擦破皮肉流了血，“凌内侍的右手怎么样了？在云中城不好就医，不如我来替内侍瞧瞧伤势？”
凌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有劳，不过不必了，一点小伤比起在宫里又算得了什么。”
云涣眼睫轻颤，直观意识到齐安帝的确是个气则打骂动则杀伐的“鬼皇帝”暴君，而他的身边人则是最容易受伤的。
凌光显然是习以为常，完全不放在心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挑眉无声询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挺好的，凌内侍如此坚强，想来陛下看到了也甚感欣慰。”云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在凌光漠然地注视下执起他的手，细微的白色灵力顺着他的指尖丝丝缕缕钻入伤口中，渐渐的将其修复。
温暖的灵流汇入四肢百骸，使得凌光全身都下意识放松了下来，好似温养了灵魂。
凌光稍稍抬头，与那双流转着莹白色流光的眸子对视，对方冲他眨了眨眼，笑得很好看。
静默片刻，凌光倏然也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
猝不及防被叫叔叔还给发了好人卡，云涣的笑意登时凝固一瞬，眸光沉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他的脸上捏了捏，“别乱叫，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凌光完全不怕，笑嘻嘻地：“我差不多十八岁，云城主怎么说也快而立了吧？这声叔叔没喊错。”
云涣笑道：“你不知异象师寿命长且驻颜么？我已三十余二，虽说长你十四岁，不过我不喜欢‘叔叔’这样显老的称呼，你若真想攀亲戚，可以喊声哥哥。”
“那可不行，”少年仍然是那副看不清面貌的样子，话语仍带笑意，但云涣隐隐约约能够窥见他的面上并没有笑：“我上面可是有八个兄姊，实在是不缺哥哥。”
云涣挑了挑眉，“想不到竟还是个大家族啊，小、凌、光。”
凌光笑着不说话。
云涣清晰的感觉到四周隐约浮起猎猎风声，莹白光芒流转，他止了风声，定睛去看凌光睁着的眼眸，却没见到一丝灵能流光。
“……小凌光也是异象师？”云涣捏着凌光的手，问道。
“陛下的恩赐罢了。要不是陛下逼了一把，助我觉醒灵脉，我这辈子恐怕都与异象师无缘无份呢。”
“助？”
云涣还是头一回听说灵脉还能“助”出来，心头一跳，而凌光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想来发扬齐安帝威名也是凌光的职责之一。
“是啊，陛下的灵能名为「虚象万千」，化虚为实、化真为虚，只要陛下愿意，能助好多人生出灵脉呢。”
凌光笑眯眯的，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会给云涣带来巨大的冲击。
他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对齐安帝不利——没有人能做到的，齐安帝的灵脉等级足足有天月级，更何况齐安帝身边还有那么多能人异士。
现今世界，异象师都会在合适的契机觉醒灵脉，而异象师的灵脉自觉醒诞生后就不再变化，灵脉的等级也会随之固定，成为天赋，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
灵脉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四级中又衍生出日月星木水五个小等级，而小等级之间就已经天差地别，更不用谈大等级之间的差距。
云涣果然如凌光所愿缄默了下来，凌光心下满意，缓慢而坚定的把手抽了出来，轻快道：“叔叔，你很好，也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得走了，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去西京问陛下，毕竟我的一切都由陛下支配。”
凌光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听云涣短促的轻笑一声，暖意包裹了他，他听见云涣柔声道：“叔叔还能更好，让小凌光可以在叔叔的庇护下远离西京皇城。”
凌光内心警铃大作。
他向后退了一步，端着个乖巧懂事的模样：“有劳叔叔了，不过唔……”云涣在他说完前半句后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轻轻一带就把小孩拢进了怀里，以怪力制住怪力，把凌光的挣扎都压了下去，笑容在月光下也显得愈发温柔。
“不劳烦，叔叔自愿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虚象化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