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婚》恩10

39、第 39 章

　　迟衡走到床边坐下，毛巾搭在头顶，随意擦拭着。手机在充电，拿起来屏幕感应到人脸自动亮起，上面显示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他妈打来的，他看一眼时间，估计还没睡，抽了充电线给她回拨过去。

　　徐方婷早给她弟打过电话，今天一天，她可没闲着，早晨起来陪夏恬吃完早饭，夏平和唐艳秋过来接女儿，在客房里，一家人关着门不知谈论什么，过了大半天，夏恬打开门，挽着她手臂撒娇：“徐阿姨，我们要去三亚玩，你跟我们一起吧。”

　　徐方婷为难地看向他们两个人，唐艳秋走过来不停冲她打眼色，让她点头答应。

　　夏平也是，不敢逆着女儿，担心她再想不开，顺着她话说：“去吧去吧，人多热闹，恬恬高考完我就答应要带她出去旅游，一直没腾出空，索性最近没什么事，你跟老迟一块儿去得了，为公司忙碌那么多年，也要放松不是。现在去三亚，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度假最合适不过。”

　　徐方婷被说动，也想出去，天天在家面对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家庭主妇做久了早忘了自在是个什么滋味，如今老公儿子不在身边，她一个人着实无趣，给迟东海打电话询问一番，他那边太忙，要盯新厂建设，还要顾旧厂搬迁，没时间去，要她趁这个机会好好玩。

　　说走就走，收拾一番行李，坐上飞机转眼就到三亚，落地后又是一阵忙碌，去了一家度假酒店，临海，风景美，服务好，吃过饭一行人在酒店小憩，她给儿子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当妈的心系孩子，出门在外也不放心，满脑子车祸现场，转头给她弟打过去，得知儿子在睡觉，这才不紧张。

　　夏恬和她一个房间，夏平和唐艳秋一个房间，当然此举也是为了给女儿营造一种父母感情和美关系融洽的假象。

　　夏恬又不是小孩子还像小时候那样好糊弄，躺在床上睁眼无神，看似在发呆实则在思考。徐方婷在阳台拍照，天空无云，海水碧蓝，景色美不胜收，海水卷着浪花拍打在沙滩上，酒店下面自带的泳池有不少人嬉闹。

　　夏恬走过来，双手搭在栏杆上，没有度假的心情，忧郁的眼神望向旁边人，小声紧张地问：“徐阿姨，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爸爸把公司交给我？”

　　徐方婷拍照的手顿住，画面转过来，里面出现夏恬那张稚嫩小脸，她收起手机，认真地问：“你想好了吗？”

　　夏恬点点头，仿佛一夜间长大，眼里坚定又脆弱。

　　徐方婷欣慰地笑，看着眼前那双单纯并不世故的眼眸，温柔鼓舞：“那你就要做好比别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夏恬其实有些怕，表面装的再坚强内心还是对未来充满恐惧，太多未知等着她，她担心自己承受不了。徐方婷揽住她肩给她勇气：“你爸爸肯定想要一个能为他事业带来帮助的孩子，你和另一个孩子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你的年龄能够比他更早的独当一面，等你爸爸心有不足需要帮手的时候，你一定会是第一人选。”

　　夏恬低着头，俯视泳池里拖家带口领着孩子玩耍的父母，被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所刺伤，眼泪不自觉滑落，徐方婷替她擦掉，拉着她手说：“好了，不哭了，既然来玩，咱们就好好玩。”

　　夏恬吸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迟衡打来电话，徐方婷还在海边漫步，夜里沙滩有乐队在唱歌，夏恬拉着爸妈去餐厅选购海鲜，她坐遮阳伞底下，脱了鞋子清理脚趾细沙，心情愉悦和儿子说起夏恬的变化。

　　迟衡听在耳中，有些惊讶，家庭变故让她长大不少，也懂事不少，自然也高兴不用被缠着，闲聊几句挂断电话点开微信，沈佳和两三句话打破他的好心情，想也没想就回：什么叫施舍？你就不能当成是示爱？

　　发过去立马被他撤回，丢了手机郁闷地换衣服。

　　外边寂静，连廊静悄悄能听见雨水顺着屋檐落地的滴答声，餐厅在西北角，顺着指引走过去，携着一身寒气坐在方桌上，开放式厨房，厨师正在煎牛排，很鲜很嫩，就等他过来现场制作。

　　旁边煨着一锅排骨汤，加了好几种菌菇，从中午炖到现在，味道正好。

　　小舅面前摆着一碗蛋炒饭，简简单单加入豌豆，配上葱花，看着有食欲，闻着也挺香。精致的西餐盘放着曾迎切好的牛排，他夹一块沾了酱汁送入嘴里，这种吃法也就当着家里人，不斯文不讲究，没那么多礼数，怎么舒服怎么来。

　　曾迎添了碗汤放迟衡面前，徐永州这才介绍：“这是你迎迎姐。”

　　迟衡看出两人关系不浅，说不定就是他小舅女朋友，没多问，接过碗礼貌地喊：“迎迎姐。”

　　曾迎轻轻一笑，回身看向徐永州：“你外甥跟你长得挺像。”

　　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小舅四十有余，仍然风采依旧，脸上一点痕迹看不出，身材管理很好，没有大腹便便也没有秃顶油头，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即便是在吃饭，也掩盖不住身上成熟男人的气质，稳重内敛，气定神闲，和当初小有成就的姿态相比，褪去了狂放和浮躁。

　　迟衡小时候最大的骄傲就是他有一个特别能干特别厉害特别能赚钱的舅舅，每年过年小舅给他的压岁钱足以让他在所有同学面前横着走，后来越长越大，五官渐渐显露，不像父母，反而像小舅，就连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

　　为此，他妈还担心，忧虑地说：“这以后可不能跟我弟一样，就知道玩，连家都不成。”

　　现在，他遇到难题，很想请教小舅，如何破解。

　　徐永州看出他有话要说，放下筷子喝一口汤，语气沉稳：“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迟衡斟酌片刻，皱起眉，不知从何说起，言简意赅：“如果伤害了一个人，要怎么弥补才能挽救？”

　　徐永州忽然笑了一下，没说话，慢条斯理喝完排骨汤，当迟衡面伸到桌子外，五指一松，碗立马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迟衡不解地看着小舅，徐永州眼里似笑非笑，说出的话也意味深长：“你觉得这碗碎了还能补起来吗？”

　　迟衡瞬间明白小舅意思，但他还是盯着地上的碎瓷片，执意的口吻：“我可以捡起来，一点点粘上，直到还原为止。”

　　徐永州看一眼低着头夹菜的曾迎，意有所指：“就算还原，裂缝始终存在。感情同理，不是你想挽救，就能弥补。”

　　曾迎垂着眼，脸上的笑再无法保持，她知道徐永州这话是对她说的。

　　迟衡收回视线，还在执着：“如果我非要弥补呢？”

　　徐永州哼笑一声，不发一言。

　　桌上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他看一眼来电，撤开凳子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餐厅外。

　　迟衡的牛排早就端上来，此刻有些冷，口感不好，他吃两口没了心情，望着头顶的吊灯，心烦地叹了口气。

　　服务员拿着扫帚过来，曾迎抬抬手：“稍等。”

　　目光转向迟衡，优雅地拿起一个碗，和徐永州丢掉那个一模一样，她把碗拿在迟衡面前晃一晃，迟衡闭一下眼，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碗就被丢在地上，和旧碎片混在一起，已经不分彼此。

　　她笑了笑，牵强地说：“其实办法不是有，就看你怎么领会了。”

　　说完这句话，曾迎向服务员招招手，那些碎片就被集中扫起来，倒进垃圾桶。

　　服务员取下塑料袋，把碎瓷片包裹好带去外边丢掉。

　　迟衡目光从黑色袋子转回来，看一眼面容平静的曾迎，轻笑一声，拾起筷子，幽默一句：“你和我小舅说话还真是一样的高深莫测。”

　　徐永州打完电话进来，面容冷峻地催促：“赶紧吃，一会儿就走，高宝军那家伙怕我搞突然袭击，买了明天一早去北京的机票，如果不把人堵家里，再想找他可不容易。”说完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现在有本事了，不是当初求着我的时候了。”

　　迟衡就觉得事情没那么顺利，不敢耽搁，放下筷子回房间拿电脑。

　　司机在前面开车，商务车，空间大，徐永州躺在后座闭目养神，迟衡特想抽烟，在前面找了一圈，没发现烟盒，伸手拍拍司机肩膀，做个手势在嘴边。

　　司机了然，从副驾驶储物箱翻出一包，打火机藏在底下，开着车不好找，把自己的递过去。

　　迟衡落下车窗，抽出一支点燃，还没放嘴边，徐永州抢过去吸了一口，这才反过来问：“怎么伤害的人家？”

　　“就……就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迟衡愣了愣，这样回。

　　“有多过分？”徐永州拿眼看过来，目光戏谑又清明。

　　迟衡眉头一皱，挠了挠头发，尴尬地眨眼：“嗯......大概就类似说男人不举那种话，说女人不解风情，没趣味，也长得不好看......等等。”

　　徐永州哈哈大笑，摇摇头：“我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话。”

　　“唉……”迟衡叹口气，低头抽烟。

　　徐永州夹着烟放嘴里，吞云吐雾不以为意：“还是经历太少，把自尊看得太重。我以为经过疫情，看惯生死，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明白，在死亡面前，什么都比不了活着重要。”

　　迟衡拧着眉，默不作声把烟抽完，烟头丢到外边，落上车窗，低头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这次不再遮掩，把刚才撤回来的话重新输入再次发送过去。

　　反正迟早都要走到这步，既然如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又打过去一段字：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考虑下吧，等我回去接牧牧的时候，给我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