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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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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带了一队人奔驰在扬州城外的林间小道上。
“小姐,城中探子来报,明日墨兰轩之主严堇将会出城去正阳宫,届时我们可以在半道设伏截杀他。”阿生放走了手中的信鸽,看完手中的信报来到血月身侧。
血月正支着腿靠坐在树根边上,看着天空中似火的骄阳,抬起手擦擦额间的汗水。
她伸手接过阿生递给她的密信,一目十行看了一遍,沉思片刻开口道:“吩咐下去,今日先在正阳宫的必经之路上布下陷阱,待明日发现那严堇的踪迹,先活捉,其他人,杀了便是。”
血月说的轻描淡写。
阿生拱手道了声“是”,便去吩咐其他随行之人。
入夜,对于混迹江湖的人来说,露宿野外早已是家常便饭。随行人自行商定了守夜分队,早早修整以待明日。
血月坐在火堆旁,漆黑的夜晚中火光显得格外醒目。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表情有些朦胧而梦幻。
在遇见玄空以前,她似乎从来不曾质疑过兄长的决定。在血月谷待得越久,她对于生死就显得越发淡漠。
江湖无常,弱肉强食,生死离别,皆属常事。
一夜无眠。
次日,天方蒙蒙亮,血月起身去小溪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溪水使得她的心绪也冷静平复下来。
“阿生,探子可有说今日他们会在什么时辰出城?”血月见阿生醒了,开口问道。
“大概辰时。”阿生想了想,回答道,“小姐,看这天时辰怕是差不多了,我带一队人先去探探他的踪迹。”
血月点点头,差人再去检查一番机关陷阱。
不过盏茶的功夫,就见到一个人回来报信:“小姐,严堇已经出城,和预想的一样,往这个方向而来,统领正跟着他们。”
血月挥了挥手,一行人瞬间隐蔽了起来。
马蹄声愈来愈近,甚至能感到地面有些许轻微的震动。
飞驰的马匹被忽然绷直的棉线绊倒,严堇落马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来不及稳住身形,由竹子削成的竹箭就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严堇只得在地上翻滚躲避,异常狼狈。
抓住一个空隙,他连忙直起身,往前方跑去,试图逃离这个机关范围。许是慌乱之下,刚出狼窝,又进虎穴,严堇竟一脚踩进了网兜之中,被吊在了半空。
“什么人!快放我下来。”
血月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现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其他人跟在她身后。
“运气不错,配合得很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拿下了。”
严堇看着地上被竹箭射死的随从,紧紧盯着血月:“血月谷?我与你有何冤仇,竟要如此害我!”
血月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男人,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冤仇?阁下既然已经知道是血月谷了,又何必问这么天真的问题呢?更何况,阁下先前说了什么,难道不记得了吗?需要我们帮你回忆一下吗?”血月歪着头,冲他眨眨眼。
在血月的示意下,随从将他放了下来。阿生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押着他跪倒在血月面前,颈前架着两把刀。
“妖女,你、你们快放了我。我今日和叔父约、约好了。我、我叔父可是正阳宫的严旻严长老!快放开我!”严堇心中有些慌乱,毕竟血月谷“凶名在外”,却仍努力挺直腰板。
听到“严旻”二字,血月下意识缩了眼瞳。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气息,嘲讽道:“亏你还起名叫严堇,行事倒是一点也不严谨。”
血月和阿生彼此对视一眼,阿生将严堇带到一旁拷问。
“真没想到,这严堇和严旻居然有亲属关系,看来倒是能借此破局。”血月喃喃自语道。
※※※
乐游山,正阳宫。
严堇一路小跑从侧门进入,随手拉过一个外门弟子,问清楚眼下自家叔父在哪,便跑了过去。
“叩叩”。
书房内的严旻听见门口传来杂乱的敲门声,皱了皱眉,开口道:“进。”说完,又把视线回到了正在写字的桌面上。
他每日都会抽一点时间来写写字,静心。
“叔父!”严堇迅速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如此闹腾,成何体统!”严旻厉声呵斥。
“叔父,我……”严堇张了张嘴,可一想到方才血月谷的威胁,只得将未说出口的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摇摇头行了一礼,“叔父,今日喊侄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严旻见严堇姿态有礼,捻着胡子点了点头:“跟我走吧,宗主想见你。”
“什么?宗、宗主?”严堇不由得喜上眉梢。想必正阳宫一定能有办法解他的毒吧,他可不想一直被血月谷拿捏。
严堇跟在严旻身后,低头垂眉不敢四处张望,一路走到会客堂。
一番见礼过后,严堇坐在叔父下首,这才细细打量起上座的正阳宫宗主。
年纪怕不过只是堪堪加冠,面如冠玉,器宇轩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此前荆州水灾泛滥,本宗已派严长老携门下弟子前去救治伤者。眼下水灾已经平息,城中各处皆需重建,本宗正在头疼应该让谁去,严长老向本宗推举了阁下。小严公子,不知你可愿替本宗走一趟?”
严堇看了一眼严旻,见对方为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忙站起身拱手道:“愿为宗主效犬马之劳。”
盛宗主笑着点点头:“广济寺的玄空大师眼下正在客房,此前他也在荆州,届时你可以与大师一同前往,向大师请教一番城中伤亡情况。”
偌大的江湖中门派组织层出不穷,其中包含像正阳宫、药师谷这些正道之流,也不乏风雷阁、血月谷等阴狠之辈。
每个门派都有相应的“属地”,吃着百姓的“供奉”,那自然是要护他们周全。
这,是江湖中人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便是血月谷这等心狠手辣之辈,也不会随意虐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去告诉你们主子,正阳宫要让我和玄空大师一起去荆州。”
出了门的严堇轻声和身后的随从交代,仔细看看,那身后之人不是血月身边的阿生又是何人。
严堇回到客房,推门而入便被坐在窗边的血月吓得一激灵:“大小姐,你怎么进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吗?”
血月毫不在意地挑挑眉:“就凭他们?我警告你,老实一点,别指望他们能替你解毒,我血月谷的秘药,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破解。你还是好好和我合作方为上策。”
严堇心中凉了半分。确实,方才他暗示叔父自家身体力有不怠,可叔父诊脉后却表示未见异常。
他小心翼翼看着血月,问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此前,你对我血月谷大放厥词,原本我此行便是奉谷主之令来取你性命。”血月白了严堇一眼,“你若是能从严旻处得到十五年前他在江南引发的血案真相和证据,我便可考虑饶你一命。”血月对着阳光,举起手细细观赏,仿佛并不在意严堇的反应一般。
血月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
“此毒霸道非常,若非每月服用一粒抑制药,毒发时便会浑身经脉具断,受尽痛苦而死。”血月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
严堇不甘心地点点头。
“十五年前……你是说江南富商灭门的事情吗?”严堇似在回忆,忽然想到什么般抬起眼眸看向血月。“当年那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江湖传言是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看上了穆家家财,起了杀人的念头。”
“呵呵。”血月冷笑一声,“原来江湖上竟是这么传的。”
“你知道内情?”
“那怕是你得去问问你的好叔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事发生之后,他回到正阳宫还升任了长老,当日更是他提着剑进了穆家门。”
“那我去问他……不对,时隔多年,这事情怕是也有什么疑点,他定不会告诉我。”严堇摸着自己的下巴,顺势在桌边坐下,“我会去探探他的口风,也请姑娘你说话算话。另外,我并不是怀疑叔父,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还请你说话注意分寸。”严堇有些不悦。
血月看着严堇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阿生就留在你身边,有任何情况及时告知我。”说着,血月站起身推开床,一跃而出。
方才从严堇口中得知玄空也在正阳宫,血月心中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莫名的情绪占了上风。她从下方弟子口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出玄空所在的房间,在房檐上疾步而行。
“若是没猜错,大师应该就在这间屋子了。”
血月四下环顾,并无人值守。她轻手轻脚搬开屋顶的瓦片,留出一个空间,朝下看去。
屋里的玄空盘膝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一手在小几上轻叩,一手拨着佛珠。
蹲在屋顶上的血月见状皱着眉偏了偏头,轻声喃喃:“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大师。为何他的神态让我觉得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