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48、蝴蝶

　　“姐姐，你怎么也在这？你也要去吗？”萧漠惊喜不已，不给宋纤瀛开口的机会便又自顾自说个不停：“多危险啊，你和……和他们不都已经决裂了吗应该？还有必要留在白兰中学吗？为什么不回南瀛去？”

　　“我已经外出多少年了，回去后双方都只会觉得别扭吧。萧——不，江少爷，还有格林小姐，双哥，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想做的事，我也想出分力呀。”宋纤瀛说着，温柔的笑容里掺杂了一丝孩子气的热情兴致：“再说，我也觉得这听起来很了不起呢，消除红线，红线不就是造成这些悲惨的源头吗？如果这条线能消失的话……真是想想都会激动到颤抖呢，对吧？”

　　两句话直直击中萧漠的心坎，疯狂点头如捣蒜：“我也这么想啊！姐姐——”

　　说到兴头上，却陡感背后凉风阵阵。

　　有人盯着她。

　　萧漠全身一僵，回头看去，却只见到叉着腰的缇丝。

　　“萧！漠！”缇丝气鼓鼓地催促道：“你快坐下烤鱼嘛！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双哥不是在给你烤吗？”江献玉笑嘻嘻地接茬，揽住身旁“厨师”的肩，笑得更开心了：“双哥，听见了吧？缇丝不吃你烤的，我看其他人现在也没兴趣，第一条就给我呗？”

　　“谁说我不吃了？！”

　　“谁说我没有兴趣？”

　　缇丝和胡言几乎同时嚷嚷道，嗖一下窜到了烤鱼两侧。

　　萧漠也立即反应过来需要抢位置，一个箭步到缇丝身边坐下。

　　“宋姐姐，快来，烤鱼最佳位~！”

　　她一手挥开面前的黑影，另一只手向宋纤瀛疯狂摆动。

　　“来啦来啦，不要急嘛——”

　　宋纤瀛牵住她的手，安安稳稳地在她身边坐下，不过马上身体一弹，一把抱住萧漠。

　　很奇怪，这人害怕的时候，不是躲进同伴怀中，反而将同伴抱在怀里。

　　萧漠从衣料的缝隙间，和那狰狞的夜叉打了个照面。

　　“没事的姐姐，溯小姐是来保护我们的。”萧漠好笑地抓下对方的手，抱住身体微颤的少女：“还是慕容亲口欢迎溯小姐加入的呢。”

　　“真，真的吗……”

　　“嗯。以前那些罪行都没有证据呀，我还亲眼见过溯小姐救人呢。不过这面具乍一看确实有点可怕哈哈……但溯肯定不会伤害我们的！”

　　萧漠温声解释着，不知不觉，句末语气染上些许撒娇的小尾巴。

　　哎呀，刚刚还觉得溯在套近乎来着……这下我也是了。

　　但是，总觉得宋纤瀛不会怪她。

　　对方果然只是在她娇软的声音里露出笑容，起身向溯伸出手：“您好，很高兴重新认识您……我叫宋纤瀛，以前对您好像有点误解，实在不好意思。”

　　“溯小姐？您，您生气了吗？”

　　宋纤瀛的手晾了许久，在第二次出声后终于被对方轻轻握了一下。

　　“晚上好，看您有些眼熟，不小心愣了会……真不好意思。”

　　溯小姐的声音比她想象中温柔太多，她也不免愣神。结果还没来得及弯曲指节，对方的手就从她手背上滑下去了。

　　指尖刮得好疼……

　　宋纤瀛瞥了一眼划出的两条白痕，将手缩进袖中。刚一坐下萧漠就握住了她的手，与她谈笑风生。

　　她很快被烈焰的暖意再次笼罩，丝毫没有察觉背后冰冷的眼神。

　　当然，也因为霜樱只瞥了宋纤瀛一眼。

　　她曾在目睹萧漠奔向对方的刹那浑身僵硬。

　　实在无法理解，对一面之缘的宋纤瀛，萧萧何以喜欢至此。

　　但在刚才面对面的审视里，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过是因为与她有几分相似而已……一样的发色，嘴唇的颜色也颇为相似。还有语气也很像。

　　仅此而已。

　　终究凡人一个，能有几分像我。

　　萧萧真可笑。

　　霜樱微笑着在宋纤瀛身边坐下，对方依旧只能看见溯小姐的可怕面具，身体微颤，悄悄向萧漠那边挪了一点。

　　萧漠心领神会，默默张开手臂抱住对方，在她耳边用更轻松欢快的语气叙说着更妙趣横生的见闻。

　　宋纤瀛看起来像弱不禁风的阁中闺秀，实则当过宋家的长女，交过废土的朋友，从南瀛千里迢迢而来，在红线附近的白兰中学独自上学，同样见多识广博览群书，完完全全能与萧漠交流。

　　本已习惯自己开个故事会的萧漠第一次遇见如此活跃的听众，单方面的安慰竟在几分钟后成了谈兴大发的交流。比起宋纤瀛，反倒是萧漠先被逗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啊姐姐，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问啊哈哈哈哈——”

　　“当时很奇怪，就没有想那么多了……不要再笑了嘛。”宋纤瀛苦恼道，轻轻拍着萧漠的背，眼神中几乎带着些许恐惧了：“萧萧，你还喘的上来气吗……”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萧漠姐姐？”缇丝抢到了半条鱼，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身边人的笑声。

　　“别笑断气了哦，萧漠。”

　　江献玉也得了半条鱼，优哉游哉地边吃边调侃。

　　“什么白痴会笑断气啊。”萧漠终于有所停歇，一边抹着眼角一边拍了拍缇丝的肩：“没什么，吃你的鱼吧。”

　　不用萧漠说，缇丝的嘴就没休息过，亮晶晶的嘴唇倒看得萧漠有些馋了。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看向叶无双，还未开口，目光被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夺去。

　　“梨汤？”

　　“萧……萧漠！”人影在这一声鼓励下走出，脏兮兮的小脸被恐惧压成一团，颤声道：“我想……我……可不可以……”

　　她极小声地嘀咕着，目光慌乱，似乎想后退，但在香气的诱惑下最终没能逃走，颤巍巍地从黑暗中捧出一只绿色蝴蝶来。

　　“可，可不可以用这个，换一口，就一小口……你们的鱼？只要一小口！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多编几只！”

　　捧着绿色蝴蝶的双手微微发颤，陈年旧疤与滴血的新伤纵横交错，比蝴蝶吸睛得多。

　　萧漠笑得双眼微眯：“你把这玩意卖我？”

　　对方心领神会，但面对叶无双，手和声音就颤抖得更厉害了：“少爷，可不可以用这个……”

　　叶无双默不作声，一手接过蝴蝶，一手递出烤鱼。

　　“哎哟！哎哟！哎呀！”

　　少女得了这样的馈赠，连声尖叫了三下，将鱼藏进脏兮兮的衣服里，飞快跑远了。

　　叶无双放下蝴蝶，转身去袋子里再拿一条鱼。

　　缇丝捡起那只小蝴蝶，看了两下便嗤笑：“这编得也太粗糙了吧！”

　　“食指中指都伤了，编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萧漠笑道，凝视着那只不成样子的绿蝴蝶，往昔岁月云烟般从眼前飘过：“草蝴蝶……最初还是她教我怎么编的……”

　　“那个女的吗？”缇丝的脑海中自然毫无岁月的重量，不过她记得萧漠以前编的草蝴蝶：“那个人还教过你吗？明明你编的比这个好看多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提到自己少有的擅长领域，萧漠的兴致又高了不少：“你居然还记得我编的什么样呀？”

　　“当然啦！现在还在我的床头柜上放着呢，那蝴蝶那么漂亮，萧慕诚想要我都没给他~”

　　“哈哈哈哈哈，真的吗？”萧漠笑眯眯地看向小少爷，对方这时候却只顾着看叶无双手上的烤鱼。

　　“唉，不过我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收拾屋子，妈妈肯定给我丢掉了，以后就——”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萧漠笑道，随手从口袋中掏出草叶：“我现在就送你一个，你喜欢我天天都可以做。”

　　“哇塞！真的！？萧漠姐姐好厉害！你真的现在就编吗？我要看！”

　　缇丝兴高采烈，靠在萧漠胳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漠十指飞舞。

　　“看好咯，说不定你下次就可以自己做了呢。”萧漠开玩笑道。好不容易能骄傲一下，她可不打算慢吞吞地教缇丝怎么编。

　　她要竭尽所能地快，让她的小崇拜者和其他观众都看得眼花缭乱。

　　心脏热烈地跳动。

　　手指却出乎意料地冷硬。

　　为什么扳不过来？

　　指节死板得根本不像她的手，完全不听大脑指挥。动作无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越来越慢，她感到无数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指尖上。

　　指尖却依旧那么冰冷，极其迟钝。

　　快一点啊！快点！

　　虎牙咬破嘴唇的刹那，草叶划过指腹。

　　快点，再快点……不可能的……不可能啊！！

　　“别弄了！”

　　耳边隐约掠过一道锐利风声，她置若罔闻，目光聚焦之处几乎燃起火星。

　　直到手腕被猛然抓住。

　　“你流血了，萧萧。”

　　直到忧郁的一汪湖蓝平息了心头邪火。

　　“是手冻僵了吧，去双哥那坐着烤烤火。”宋纤瀛温声细语着，拿出一块创口贴给她的食指贴好，轻轻吻了一下。

　　萧漠右手一颤，蝴蝶掉到地上，邪火无影无踪。

　　“为，为什么要……”

　　“因，因为……”宋纤瀛声音越发小了，低头将银丝顺到耳后，耳根上燃开些微红色：“是南瀛那边的说法，让朋友或亲人在伤口处亲一下的话，会好得更快的。不是我想占萧萧便宜哦！”

　　萧漠盯着她眨了眨眼，失望地瘪嘴：“不是吗？”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宋纤瀛忍俊不禁，轻轻拍着她的肩，指着叶无双附近的空地：“快去那边烤烤火吧。”

　　“不要~姐姐身上就跟火炉一样暖和嘛~”

　　萧漠说着抱住宋纤瀛一只胳膊，只是身体还未靠上去，缇丝一把拽住她嚷嚷：“我的蝴蝶呢萧漠姐姐？你说好给我做的，你去把手烘暖和了再给我做嘛！”

　　提及蝴蝶，那团不成样子的失败品掠过萧漠脑海，心中的暖意瞬间消散。

　　她的手……不，那根本都不是她的手……

　　“不去。”

　　她将脸贴在宋纤瀛肩上，透过布料，传出的声音沉闷无比，饶是大大咧咧的缇丝也听出了不对劲。

　　“那……”她虽然知道不对劲，却不知道哪让萧漠伤心了，而且觉得自己也受了委屈：“不做蝴蝶，烤鱼行不行？”

　　“……不要。”

　　说是这么说，几秒后萧漠还是站起身，走向叶无双：“让我烤个火呗？”

　　叶无双一次烤了两条鱼，有一条已经快烤好了，江献玉和胡言为它争执起来。

　　“你这家伙！上一条就让给你了，你怎么还抢？”

　　“双哥烤了三条了一口没动，你好意思？”

　　“他不是得了一只小蝴蝶嘛？还挑什么！”

　　“你——”

　　“算了萧慕诚，我不饿。”

　　“那行，对半分。”

　　“老子饿死了！还对半分？！”

　　其余人安生看戏，萧漠也听得好笑，正顽劣地想着那条鱼要是抢着抢着掉到地上怎么办，身后却猝然一寒。

　　没有任何思绪。

　　她条件反射地弹起，转身，在一声尖叫中悚然静止。

　　飘舞的银丝与惊恐的蓝眸同时映入视野，大脑开始混乱，她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谁。

　　“宋小姐，没有划到您吧？”

　　慕容的笑声在耳边悠悠响起，一锤定音。

　　混乱的思绪顷刻消散，萧漠一个箭步窜到了宋纤瀛身前，捧住她的脸：“没受伤吗？”

　　她没有等宋纤瀛的回答，她在问自己的眼睛。目光一寸寸扫过凝脂般的肌肤，并未见到那种触目惊心的红痕。

　　没有……

　　她终于呼出一口气来。没有……

　　刺穿鱼身的竹签别提有多尖锐了，宋纤瀛的肌肤又像奶油般柔滑。所幸，没有受到伤害。

　　只是把宋纤瀛吓了一大跳，也把萧漠吓得大脑空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对不起，没事啦，姐姐没有毁容哦。”

　　胡言的组长叶许年也起身探望：“没事了吧？”

　　慕容笑着接茬：“宋小姐吓到了。”

　　只有缇丝望着地上哭：“你把鱼丢了干嘛？好不容易烤熟了！”

　　虽然哭，心里却还在犹豫，能不能吃呢？

　　这里的地面实在太脏了啊。

　　但也只掉了几秒……不对，已经快一分钟了吧？

　　犹豫的当儿，眼睁睁看见竹签的另一端被修长的五指握紧，香喷喷的鱼身进了一张血盆大口嘴里。

　　缇丝被那嘴吓得一抖，完全不敢打这鱼的主意了，跑去萧漠身下再去嚷嚷着要条新的。

　　八人就这样汇成了两个团体。

　　只有溯独立在团体之外，兀自坐在火堆边，望着即将被火焰吞噬的蝴蝶，一口一口嚼着鱼肉与沙粒。

　　孜然的香气与腐烂物的恶臭一起在舌尖磨砺，滑入漆黑的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