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46、废土

　　流放之地，罪恶王国。
　　父母食子，手足相残，生吃人肉，在这片废墟上竟然如此普遍寻常。不过似乎也没有理由指责他们，不吃别人，就只能自己饿死。
　　这里的资源太少了。
　　血腥的分尸场面倒与一望无际的废墟完美契合。若是发生在别处，定然触目惊心，但在这里看见了，她只是微微皱眉，更残忍的事似乎也合情合理。
　　行至暮色四合，尚未见到一座完整的小屋。绝大多数人的归属貌似只是避风处的一床破被褥，能占领一段短墙的人已然是一方豪强，值得母亲送上煮熟的婴孩去巴结讨好。
　　在她庇佑的土地之外，竟存在这样的惨状……这群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被流放至此呢？
　　萧萧也是……她也是犯了罪被人驱逐到这里了吗？
　　霜樱越走越头疼，阴云中湿冷的气息渐渐浸透她的衣袍，侵入她的身体。
　　路程再次显得漫长无际。
　　夜色完全降临了。
　　一片灰白色的废墟上，橙色小帐篷温暖得有些扎眼。从中传出的香气，更是让四周的白水煮肉，肺腑脏器变得难以下咽。
　　和普通豪强不同，帐篷的主人并未在帐篷四周挂起人皮人肉晾晒，也见不到手骨，骷髅等明显属于人类的骨骼。
　　相反，帐篷附近停了很多黑色的巨鸟，门口还躺着两个血眸灰皮的巨大牛头。明明是离了身子的脑袋，眼睛却仍在照常眨动，散发着生命的野性和凶悍。
　　此地俨然一个魔窟。
　　魔窟里却走出人类女子的娇小身影。
　　“萧漠！”
　　“萧萧！你终于出来了！”
　　萧漠刚探了个头，呼喊声已纷纷响起。左边右边都跳出黑影，向这边飞奔而来。
　　她朝振翅欲飞的黑鸟们吹了声口哨，又左跨一步挡在蠢蠢欲动的牛头面前，挂起笑容：“怎么，又遇到麻烦了？”
　　“没有没有，一切都非常顺利！”
　　左边的女孩兴冲冲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硕大的眼珠递给萧漠：“抓到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小黑鸟！不过——”
　　话未说完，右边的少年匆匆打断了她，举起半袋子肉哀求道：“我朋友从马峰树上掉下来了萧萧！快想个法子救救他！”
　　“先听我说萧漠，那只黑鸟抓是抓到了，但是一直撞——”
　　“快想想办法救我朋友啊萧萧！”
　　“它不会自己撞死吧？”
　　少年和女孩抢着说话，尚未得到萧漠回答，废墟上又跑来一个女孩：“萧萧！你在弄什么好吃的呀？好香啊，我也想吃。”
　　“萧漠，你还有雪人膏吗？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萧漠萧漠，我也想去抓鸟了，你跟我说说怎么弄呗？”
　　人群围着她叽叽喳喳，怕是连苍苍古树也从没受过这样的吵闹。萧漠只能微微笑着，慢慢揭开锅盖：“大家先吃点东西吧，一个一个来。”
　　众人立即跟着铁锅一齐蹲到地上，手里嘴里塞满了肉。
　　萧漠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酬劳”，慢悠悠地从中捡起一两个，再向这些东西的主人传授应该怎么做。
　　“哦哦！知道了，然后呢？”
　　谈到紧要处，对方甚至会暂时放下美味。
　　“你干什么？！”
　　直到手上的美味被抢，他们的注意力才会暂时离开。
　　“砰——”
　　但这次有些例外。
　　男孩的目光没来得及转向萧漠，枪声传来，众人连呆滞的时间都没有，条件反射弹射而起，作鸟兽散。
　　群鸟纷纷振翅，漆黑的羽毛飞舞。
　　“哈哈，我可是在帮你啊。”
　　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尤其是这略带散漫的笑意。
　　但地上的血泊让萧漠皱眉，有些难以将记忆中的笑脸与子弹联系在一起。
　　“你也会杀小孩啊……” 萧漠挤出一丝笑，打了个响指，鸟群安静下来，陆续落回原位：“哦对了，大概在萧少爷眼里，这也不算个孩子？”
　　“是个小孩，不过想杀你，待会反正也是要被你杀死的。”人影走出了黑暗，来到火光之中，与记忆中的模样迥异。双眼和头发都变成了铅灰色，白嫩如鸡蛋的脸上点缀了不少雀斑。上次见到萧慕诚，他已经瘦了很多，如今下巴更尖了。那条标志性的鲜红围巾也不见了，从头到脚裹在一片灰色里。
　　整体上看仿佛一夜成熟了十岁。但若笑起来，依旧是那只人畜无害活泼可爱的小绵羊。 萧漠挑眉：“你逃难呢？”
　　少年微笑：“一语中的。”
　　“？？？”
　　‘萧慕诚被通缉了。重新认识一下吧，鄙人江献玉，废土原住民。’
　　少年伸出手来，简单的交际仪式做得相当优雅，一眼便知是豪门贵族。
　　萧漠敷衍地握了握，嘴唇敷衍地懒得张开：“好奇怪的名字。”
　　‘明明很好听~” 少年笑道，扫了眼萧漠身后的牛头和帐篷，笑意更胜：“看起来，你在这过得还不错嘛。”
　　“逍遥自在，岂止不错。”萧漠掀起帘门：“进去坐坐？”
　　“不了，鞋子很脏——嘶，你这香味还真是惹人犯罪啊。”
　　“少装啦，江大少爷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啊？”萧漠边笑边麻利地从帐篷里端出两盘菜：“不嫌弃的话就——”
　　“嫌弃什么？”
　　她本想说不嫌弃脏就凑合着在地上垫块布吃，没想到对方连布也不需要就直接坐下了。
　　“你这躲通缉的人，看上去日子过得也不错嘛。”萧漠慢慢打量着对方，调侃道：“不过，这萧家的新星，怎么沦落到在废土吃饭呢？”
　　“什么话？我不是正和曾随手拧下二神脑袋的天下之主共进晚餐吗？”
　　“嘁。”笑声从齿缝间钻了出去，意义不明：“哪壶不开提哪壶，欠揍是不是。”
　　“嗯哼？居然这么平静啊。”江献玉吃得津津有味，笑得也意味深长：“完全释然了吗？”
　　真是欠揍的问题。
　　更欠揍的是，萧漠不过沉默了一小会，对方竟步步紧逼，故作夸张的叹气：“唉，看来没有啊。”
　　没有吗？
　　萧漠不置可否。
　　没有释然的话，为什么完全不想再去得到那份力量了呢？
　　既已释然，为何又会在这个字眼前沉默不语呢？
　　“其实，你完全可以再次得到它。”
　　话音未落，心弦剧颤，萧漠只能无奈承认，大抵是没有释然的。
　　但，似乎也没有强烈的冲动询问对方，如何得到。
　　虽然激动，却似乎不是失而复得的那种感觉……
　　萧漠皱眉半晌，心海已然平静，只微微一笑轻松地问道：“是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双哥的手表不见后，我也会四处打听在哪能买到一样的。”少年自然而然地答道，无需萧漠开口便告知她下一个问题的答案：“魔神的力量很难摧毁，除非师尊围着它连续弹奏北风行七年。师尊应该只是提取了你身上的力量而已，你要是能再次得到——”
　　“然后呢？”萧漠冷笑，斜睨着少年：“得到了师尊的信任又怎么样呢？得到了魔神之力又怎么样呢？我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拥有改变这里的力量？太难了，反正我做不到。”
　　“没必要追求那么强大的力量嘛，那点力量完全够你幸福生活了。”
　　“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够幸福了！“她情绪一起，胸口一阵滞闷，一股热流不由分说冲上喉咙冲破牙关，萧漠连连咳嗽了两分钟，堪堪停下。
　　蒙血的菜让她有些难堪，但她微一蹙眉后，仍是气势十足地笑起来：“比上一世好多了，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
　　“就这么放弃了吗？”
　　“再去招惹师尊的话，想死都死不了。”
　　“没有力量，想活也活不下去。”江献玉用筷子稍掂开染血的菜，再用另一端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下去：“萧漠，甘心就这么死掉吗？”
　　“我甘心！我父母朋友兄弟姐妹都是死在这片土地上，我有什么不甘心的？“萧漠也若无其事地笑着，可惜筷子不大配合地咔嚓断裂，情绪随之逐渐失控：“萧慕诚，我懒得管你在打什么算盘，就算你想利用我，我也不介意认你当朋友。但是，我、不、想、再、见、到、她。听清楚了吗？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就算给我魔神的全部力量，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这次，血溅到了客人的脸上。
　　然而，客人依旧笑容灿烂，恍若无事发生。
　　“唉。”江献玉笑着叹口气：“也许吧，也许分开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不忍心看你就这么死掉啊，萧漠。你的愿望并没有错，它理应实现。”
　　“我没愿望。”
　　“是吗？”客人欠揍地拖长尾音，笑中仿佛染着些微醉意：“如果我告诉你，古神墓穴里有消除‘红线’的神器呢？”
　　萧漠怔了怔，半闭的眼睛完全睁开，乌眸里波光闪烁不定。片刻后垂眸沉思，眼睫将双眼位置遮蔽得一派漆黑。
　　“哈，原来如此……”良久，萧漠冷笑出声：“真厉害呢，你还想要七神之首来亲自护航呀？”
　　“你说话怎么老阴阳怪气的。我好歹是——”
　　“我就阴阳。”
　　“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哟。”
　　“后悔的事多了去了。”萧漠不以为意，慢慢起身：“我很愿意去，萧慕诚。但我真的，真的没法给你找来师尊了……对你来说我早就没有用处了，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