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23、出来

　　“多吃点。”

　　萧漠沉默地啃着碗里的东西，加快了点速度。

　　时间久了，只要霜樱不故意挑刺，她也不会感到很耻辱了。

　　霜樱也没开口，甚至头也只摸了两下就收回手，托着腮，扭头看向一边。

　　气氛颇为诡异。

　　昨天这时候，萧漠还以为自己受不了霜樱说话。

　　现在看来，她好像更受不了对方不说话。

　　“我吃好了，谢谢师尊。”

　　她三口两口扒拉完，翻了个身仰倒在地。

　　霜樱起身的动作微滞，罕见地没有笑：“怎么了。”

　　萧漠抬眼瞥了对方一眼，问：“您指什么？”

　　“今天不怕死了？”

　　萧漠微笑起来：“您要杀我的话，我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啊。”

　　霜樱沉默着，任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渐渐散去，归于沉寂。

　　萧漠闭上眼睛：“昨天的针还没有打，师尊，您今天还打——呃啊——”

　　霜樱猛然提起铁链，将她硬拽起身。

　　“去哪？”

　　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又抿唇不语，默默地跟着霜樱向前爬行。即便锁链好几次拽得她几乎窒息，她也忍着一声不吭，乖乖跟随。

　　进了那鬼地方，萧漠已经越来越怀疑霜樱的动机了。这么折磨她不是为了发泄恨意，而是在发泄扭曲的欲望。

　　像以前那样每次都反抗喊痛流泪哀求，霜樱估计很快就会腻了她。时而乖乖听话时而激烈反抗，这样说不定能活得长久点……

　　不过，这到底是要去哪？

　　不会又要去那个地方吧……那为什么不昨天就在那个地方把我踹醒？

　　萧漠一面害怕一面安慰自己，每过一次岔路口心尖就颤一下。

　　右，右，右……

　　她在重复昨天的路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喉咙里已经涌出阵阵腥味。

　　霜樱停了下来，扯了扯狗链。

　　“累了？”

　　“嗯……”

　　萧漠不累，但手脚发软。

　　她盯着前方似曾相识的岔路口，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过去。

　　“我们到底去哪呀，师尊？”

　　终于忍耐不住，她抬头问道。

　　“你说呢。”

　　“不是去那个地方……对吧……？”

　　“呵。”霜樱猝然冷笑道：“等你死了才能去那。”

　　笑意从铁链上滑下，冷到萧漠心窝子里。

　　她不禁浑身一颤，咬牙强自镇定：“知道了。”

　　霜樱的笑容温柔起来，如春风拂面：“漠儿想被放在哪？”

　　萧漠却觉得骨髓都在结冰，笑得十分勉强：“放鹿上面吧……我还没骑过灵兽呢。”

　　“好，我会考虑的。”

　　霜樱再次抬脚，没了顾虑的萧漠紧紧跟着，又开始感到膝盖和手掌痛得不行了。

　　又是那个三岔路口。

　　霜樱走上了最左边的路，没走几步，耳里传来了咕咕娘的叫声。

　　这他妈就是出口啊？

　　真怄人。

　　昨天跑了那么久，偏偏最后一次选错了……

　　出口处有一道圆形石门，霜樱轻轻敲了石门两下，门便打开了。

　　萧漠从中钻出时，霜樱正点燃蜡烛。

　　熟悉的房间再次映入眼帘，已经恍如隔世。

　　“原来现在是晚上啊……”

　　萧漠两手都遮着眼睛，眼睛依旧眯成了缝，望向窗外。

　　月光明亮皎洁，屋外的草木枝叶都看得清楚。灌木丛间飞出三四点流萤，慢慢悠悠地飞远了。

　　她看得出神。

　　“做饭去。”

　　她只依稀听见霜樱开口，直到霜樱一脚踹上她腹部，才理解过来霜樱说了什么。

　　“好的，师尊。”

　　她本能捂住腹部，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再抓着桌角勉强起身，走向灶台。

　　霜樱固然是千百年来天赋最强的神乐师，但在生活上完全就是个面都不会煮的废物……

　　不过神明不食人间烟火好像也说得过去……怪就怪在霜樱很好吃。她似乎还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此事，饿了从来只找萧漠，或者贺锦星。

　　现在这情况……贺锦星出去了吗？

　　萧漠草草扫了一眼灶台，看起来是刚搭好的，并没有什么食材。

　　嗯……就算有很多食材，她现在这身体状况，也做不了什么菜。

　　可恶，这人怎么办事的？挂面也不买点？速冻饺子也没有？汤圆也没有？

　　搜寻一番，萧漠无奈承认事实：没有任何快餐食品，甚至连米都没有。

　　她只好老实揉面，切菜，煮面疙瘩吃。

　　啧，好香……

　　锅里白雾袅袅，虽只有白菜疙瘩，也馋得本不怎么喜欢吃东西的萧漠直咽口水。

　　一天到晚霜樱只让她吃骨头等硬物，靠着药丸和药液吊着一条命，此时见了正常人吃的东西，眼睛都饿得发红。

　　“做好了？”

　　“是，是的，师尊。”

　　不知什么时候霜樱就站到旁边来了，萧漠背后一凉，连忙操起汤勺。

　　要不是对方突然开口，她差点伸手进锅里捞着吃了。好险……否则这只手都要没了吧……

　　给师尊盛好满满一碗，萧漠默默退到一边。

　　“怎么这么多？”

　　“怕您饿了嘛……”

　　霜樱冷笑了声，没再说话。

　　萧漠自然也不是怕霜樱饿，完全是为了自己着想。不奢望对方能分给自己一个碗，起码把吃不完的残渣剩饭留给她吧？

　　她在旁边默默等着，不停咽下唾沫，嘴角都有些麻了。

　　霜樱好似故意戏弄她，平常吃起东西风卷残云，这时候倒闲庭漫步，优哉游哉，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碗沿，落进汤水扑通作响。

　　萧漠忍得眼里都要流出血来了，霜樱仍在慢条斯理地享受。

　　好似等了几个世纪，调羹才一锤定音似的敲在碗上，宣告结束。

　　“洗——”

　　哪用霜樱催促，调羹放下的刹那，萧漠弹射过去。

　　碗里，一片面疙瘩也没有了……

　　不过，好歹还剩两口汤，还有片小小的白菜呢……

　　她依旧口水直流疯狂下咽，立即转了身去。

　　“敢吃我碗里的东西，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萧漠刚伸出来的舌头骤然缩了回去，眼泪却再也憋不住了，满腹委屈：“是我做的诶……”

　　“那你吃啊。”

　　霜樱漫不经心道。

　　不是说碰了就把我的舌头割下来吗？谁还敢吃啊！

　　萧漠僵了片刻，默然走去洗碗。

　　霜樱从架上勾了卷书，随意躺在床上翻阅。

　　萧漠清理完灶台擦完餐桌，霜樱仍在看书，一动不动。

　　霜樱看书时最烦旁人打扰，她就隔得远远的，坐在角落里。

　　这角落没有烛光刺激，很适合她这双在地牢待久了的眼睛，以及现在困乏的神经。

　　霜樱让她出来了……

　　已经做完了饭却没有让她下去，或许她以后能一直在上面待着……哈，谁让贺锦星做饭不好吃呢。

　　做得好的话，也许以后能混个仆从之类的身份？真是这样就好了……虽然霜樱不可能再信任她，但熬得久了，总归会放她出去一两次吧？只要能和笑笑姥姥联系上，能和程阳万霆他们达成协议就好了……

　　上一世万霆和程阳就找过她，她没答应。

　　这一世，却是她要主动发出邀请了……不过，连能不能见到两人都还是未知数啊……
　　和他们直接沟通定然不可能，不过他们——尤其是万霆——很可能来山上拜访师尊，我或许可以做点只有我和他能看懂的暗示。

　　萧漠下了决心，出于本能立即回神，警惕地观察一圈环境。

　　耳畔萦绕着万虫的演奏和轻微的沙沙声，眼前烛光摇曳，霜樱仍在安静地看书，连姿势都没变过。

　　窗外撒入月光，照亮了一半草席。师尊躺在床上，下半身白袍反射着月辉，愈发清冷。一头银丝却映着烛光，生出一种温暖的错觉。

　　萧漠有些愣神，恍惚间上前一步。

　　霜樱似乎并未察觉，迎面而来的冷风却让萧漠浑身一激灵，匆忙退回角落，缩成一团。

　　惊慌过后，心跳渐渐平复了。她从臂弯中抬眸，悄然盯着对面。

　　床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如玻璃展中的名画一般安静。

　　她本来应该躺在师尊旁边的……可是……

　　蓦然间，她感到胸口隐隐阵痛，不同于被羞辱时的暴烈焚心，或是面临死亡时的冰冷刺骨……这种痛并没有那么厉害，程度之浅，让萧漠不屑于皱眉，甚至不会躲避这幅引起疼痛的画面。

　　她就一直看着对面，然而目光涣散神思迟钝，以至于霜樱直到放下书也只责备了一句：“发什么呆，过来把蜡烛叼走。”

　　她又被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叼走”，不是拿走。

　　每次被霜樱换一个方式提醒，她依旧难以自控地感到愤怒。

　　好在这破败的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燃料维持她的怒火了。

　　木地板比起地牢舒服很多，她睡得很沉。

　　如果没做梦就更好了。

　　事实是，梦境从未断过，她一直在黑暗里狂奔，东张西望，不知在害怕什么，但就是没来由地心慌绝望，茫然无措。

　　这是条没有尽头的公路，她一直跑一直跑，总是踩到毛茸茸的东西……后来她跑不动了，往前不停地爬。手脚和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铁链，沉得要命，她不敢停。

　　猝然，路边的灌木丛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她心跳骤停。

　　“呼……”

　　醒来了。

　　没有尽头的公路消失了……月辉如水，照耀着她的手臂，上面好像爬了几条蚯蚓。

　　耳边飘荡着咕咕娘不知疲倦的求偶声。

　　“师尊，我头好疼呜呜……”

　　她将蚯蚓拍落，嘟囔着翻了个身，张开的双臂却扑了个空。

　　“师尊？”

　　她咕哝着往那边又挪了一点，脸庞的灼痛让她瞬间惊醒。

　　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指尖穿过破掉的结痂，摸到流出的脓水。

　　疼痛让萧漠骤然清醒了七八分，坐起身来，扭头望去。

　　师尊背对她睡着，身体均匀地起伏。看来并没有被她的梦话吵醒。

　　我天天做噩梦，你倒是越睡越香啊……

　　萧漠暗忖，扣着手臂上的结痂。

　　“呜呜，师尊……”

　　“不怕，师尊在呢，好好睡吧。”

　　以前只是朦胧中喊了师尊一句，师尊也会立即睁眼安慰她。

　　可是现在，变成这样了吗……

　　不会……真的是我做错了吧？

　　萧漠浑身无力，慢慢倒在地上，天花板似乎在旋转，一切显得如此陌生。

　　她们本无数次同床共枕，相对而眠……

　　师尊每天五点就醒，会一直陪她待到日上三竿，看着太阳一点点洒满屋子，连最漆黑的书柜也反射出一层金纱。

　　书柜……

　　萧漠一个哆嗦，旋即眸光渐冷。

　　那有什么办法呢。

　　魔神之力难道能白白浪费吗？想要完全解开魔神之力的封印，不是只能杀了神乐师吗？世上又只有霜樱一个神乐师……

　　何况，谁知道那时候霜樱在想什么呢？

　　我当霜樱是工具，霜樱不也只把我当宠物吗？上一世爱抚，这一世虐待……

　　傲慢的神明，和那些贵族都是一样的货色……哈哈，贵族，想到他们就很开心啊……

　　我知道了。

　　因为杀了那些家伙，所以感到痛快。因为输给了霜樱，所以感到痛苦，就是这么简单。

　　我没错，我只是失败了。

　　但我还没有死，我还有赢的机会……

　　已经从地牢出来了，也算是一大进步吧？出来后我就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了……

　　萧漠暗忖着，再度放松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