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18、暴雨

　　轰隆——

　　惊雷炸响，闪电撕开夜幕。

　　滂沱大雨旋即而至。

　　“点火！”

　　万霆的声音压过雨声雷声，响彻广场。

　　中央的大鼎瞬间被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与电光相接。

　　歌声也愈发洪亮起来，整座山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萧漠攥紧发抖的指尖，余光紧盯着师尊。

　　对方面无表情——不对。

　　师尊，又在笑？

　　萧漠背后发寒，看向师尊注视的前方。

　　烈焰升腾，却又被倾盆大雨包围。天际漆黑，墨云翻滚，电光闪烁，隆隆雷声一次次压过歌声。

　　更远处，万家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一团黄色，大海上狂风肆虐，波涛汹涌。

　　这有什么值得笑的吗？

　　她咬住下唇，手心里全是冷汗，几度闭眼保持冷静。

　　“投尸！”

　　万霆的声音倒隐隐透着兴奋。

　　训诫之鞭选中的男子，征服欲占有欲都极强，野心极大。越是困难越是危险，越是兴高采烈，跃跃欲试。

　　歌声一换，萧漠听不懂的歌词没了，换成一个萧漠听不懂的字。

　　上百人整齐划一地拖长音调喊着这个发音奇怪的字，八个健壮男子扛着尸体，从广场边缘缓缓走向大鼎。

　　那是截棋的一根尾巴，颇似鼠尾，只是大了许多倍，尾巴上根根银色的硬毛很是恶心。

　　在愈发高昂的歌声中，尸体被投入鼎中。

　　刹那间，琴音奏响，身边一层白光亮起。

　　白光如同雪白的绒毛慢慢扩散开来，很快覆盖了萧漠，雷声顿时无影无踪。

　　师尊弹的曲子很幽静，作为“安葬”截棋的葬魂曲，自然也是弟子们学不到的。

　　何况萧漠就没认真学过，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天赋，根本学不到神乐中真正有用的东西。

　　不过……安葬截棋，还只用竹笑吗？

　　萧漠微微讶异。虽然竹笑也是神器，但只是因为好看才被师尊随身携带。

　　这种场合上，即便是安葬小妖，师尊也会用最厉害的北风行呀。

　　算了……这样更好。

　　萧漠又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一切已然恢复了平静。没有雷声，没有电光，只有鼎中烈焰燃烧，笑笑姥姥赐福，周身散发着金光。何凝玉加固封印，几根银色飘带围着她上下飞舞。万霆挥舞着训诫之鞭，一下下用力抽打在不知何时从火焰中冒出的半截尾巴上。

　　不过，居然一点破空声都听不见……

　　万霆用的还是训诫之鞭，师尊只用了普通的竹笑啊，听起来也不是那种很厉害的曲子……啧。

　　这实力水平，完全是断层的嘛。

　　就这还老是用那种满满征服欲的目光盯着师尊，真是不知死活……

　　等等。

　　我在高兴些什么啊？？？

　　悲从中来，萧漠垂眸看向地面，深深吸了口气。

　　一，二，三，四……

　　八，九……

　　十一……？

　　砰！

　　贺锦星正闭着眼，专心致志地吟唱葬魂曲，一声巨响差点震碎她的鼓膜。

　　猛然睁眼，火星已经溅到了袖口上。

　　她一手捂住似乎流血的左耳，另一手急忙挥了两下袖口，看向左边，银色飘带缓缓消失，何凝玉瞪大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广场中央。

　　她身后一个弟子惊叫道：“鼎呢？！”

　　没有鼎了，只剩下火……

　　漆黑的火焰四处蔓延，眨眼从训诫之鞭的一端烧到另一端，从抗尸的男人烧到广场的边缘，从笑笑姥姥的面纱烧到蓝木子的长靴。

　　从广场，烧遍全山。

　　“呼……哈啊……”

　　脚下一空，萧漠没来得及惨叫，额角已经砸中石梯，天旋地转，世界错位。

　　万幸剩下的石梯已没有多少，她滚了几圈，晕晕乎乎，奋力坐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

　　满山烈焰熊熊燃烧，极强的魔气如浓痰般粘滞着人的口鼻。

　　她抹了把从额角流下的血，气喘吁吁地向城镇飞奔。

　　狂风携着暴雨，如千万发子弹射向她的全身。

　　好冷……

　　笑笑姥姥应该会过来吧？这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概没有多久，毕竟路途并不遥远，终于在铁塔脚边站定，扶着栏杆，头重脚轻。

　　果然，身体差的要命……

　　萧漠吐掉流进嘴里的雨水和鲜血，虚弱地看向远方。

　　拜托了……一定要过来……

　　漆黑的火焰，浓重的魔气，依旧包围着那座山。

　　轰隆——

　　“呜——”

　　雷声过后，她才忽然听见身后婴儿啼哭般的悲鸣。

　　大脑短暂地僵了一秒，反应过来：腐猴？

　　不是，谁养这玩意啊……

　　正疑惑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掠过萧漠身侧，向神山狂奔而去。

　　紧随其后，凄厉的尖叫，低沉的咆哮，粗重的喘息……无数种生灵的呼吸声，呼唤声响起。

　　萧漠紧抓栏杆，目送飞鸟，猿猴，狮虎……无数魔兽争先恐后，聚向它们的强大首领。

　　闪电再一次落下，变成了鲜血的红色。

　　红光映照着路上无数惨死的人类，开膛破肚的尸体……萧漠摇了摇头。

　　她又看见幻象了。

　　这是松雪街出现的景象，在雷神岛是不可能的。这里有神明庇佑，再不济，也有坚硬的房子……

　　不过，上次看见血红闪电，还是在多年以前的松雪街上。

　　截棋……不愧是杀死神言者的魔兽啊……可毕竟也死了。

　　魔气一旦有所减弱，我就会被这批魔兽撕成碎片吧……

　　萧漠微微咬紧下唇，祈祷着那道身影快点出现，对着神山望眼欲穿。

　　怎么可能不来呢？那里魔气如此强盛，没了神力根本无法自保，只会赶紧逃到这里，离神山较近又能很好观察到神山的这里来啊……

　　萧漠焦灼地思索着，陡然呼吸一滞。

　　山顶的火焰，灭，灭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眨眼之后，半山的火焰都消失了。

　　一声琴音穿过重重雨幕，直抵萧漠耳畔。

　　她转身拔腿狂奔，心已沉到谷底。

　　完了……

　　怎么会这么强的？！怎么可能？！

　　琴声一声比一声清晰，甚至压过了萧漠心底的呐喊。

　　涌动的魔兽潮停下了。

　　她的双腿也愈发沉重，在一次比一次艰难地拔腿后，终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雨水溅了满身。

　　一缕星光落在她沉重的眼皮上。

　　她摇摇晃晃挣扎了一阵，终于无奈向后仰倒，雨水几乎没过口鼻。

　　深蓝的夜幕在视野中徐徐展开，满月高悬，清辉皎洁。

　　醒来良久，眼前依旧是那轮月亮，白的刺眼。

　　输得彻底。

　　不过也不能这么丧气……换个角度想，输得心服口服。

　　只用竹笑，不及时制止，让她的计谋完全实现……

　　换句话说，让她一步又一步顺利进行，却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将她一脚踩下。

　　哈，真厉害……

　　萧漠混混沌沌地想到，耳边朦胧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歌声？

　　怎么还在唱葬魂曲？

　　难道是睡着了做了场梦吗？

　　念及此处，她双眸微亮，浑身无力的身子又提起一股劲来。

　　只是一抬头，根本没看见广场与烈焰，视野中只有漆黑的墙壁，丝丝湿冷的潮气从中渗出，钻进骨髓。

　　她下意识抬脚，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只有脚尖点地。

　　手腕脚踝上缠着冰冷的铁链，将她悬挂起来。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

　　背后有东西。

　　萧漠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一股热气在脚腕那盘旋，渐渐滑至膝盖窝，再到大腿，腰腹，背后……

　　没有了衣物阻隔，那股腥热的气息径直搔刮着脖颈。

　　萧漠咬的牙都要碎了，眼珠定在眼尾处，死死盯着余光里一根猩红的信子。

　　看来背后并不是墙……或者说，正后方的墙上开了一道窗？一道门？

　　但这从门里伸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现在的情形令她全身发麻，毛骨悚然。

　　她不敢大幅度动作，只是在信子即将碰到嘴唇时稍稍仰了仰头。

　　上方，悠悠落下歌声，圣洁温柔，如母亲的手爱抚着众生畏缩的心灵。

　　隔着饱含雨水的地面，显得更加空灵缥缈，宛如从梦中的教堂里飞出……

　　她纷杂暴乱的思绪就此平静下来，一团乱麻的大脑不知不觉就被清空，只剩那座屹立在废墟之中，散发着柔光的雪白教堂。

　　高耸的尖顶上，一群白鸽刚刚落下……

　　萧漠闭上眼，摇了摇头。

　　教堂的虚影消散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漆黑的地下。

　　最恐怖的猜想，成真了。

　　好在身后的蛇大概对她没什么兴趣，已经没恶心她了。

　　师尊也还在上面弹琴奏乐，她还有时间……

　　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萧漠不抱希望，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首先，得除掉这些束缚。

　　以她目前的身体，仅凭寸劲无法做到。但也不能使用魔神的力量……

　　萧漠舔了舔唇角，陡然刺痛，血的腥味弥散开来。

　　奇怪，刚才逃跑的时候磕到嘴了吗？算了，一点小伤。

　　这蛇，应该会对血感兴趣吧。

　　她下意识地想扭动右手，旋即发现右手上的红绳让手腕变粗了，卡得比左手严实，几乎动不了。

　　她立即换了左手，不断扭转手腕，皮肤与铁链飞速摩擦，痛得她眼角含泪，但也很快见到了自己想要的颜色。

　　来吧，快……

　　快啊……

　　葬魂曲的掩盖下，耳朵终于捕捉到些许窸窸窣窣的声响。

　　信子又一次探了过来。

　　她将伤口藏进铁链中，不让信子碰到。

　　蛇舔舐了一会铁链，信子缩回去了。

　　下一秒，身后传来哐的一声。

　　有栏杆？！

　　萧漠心下一沉，她早已考虑到这种可能，只是心底不希望真的如此……

　　这样的话，蛇只能伸过来信子，却伸不进嘴巴来咬铁链啊……

　　她暗忖之际，身后又是框框几声，然后是砰的一声。

　　栏杆撞掉了？

　　念头刚一闪过脑海，脖颈上已经掠过一阵凉风。

　　她本能缩手，叮——

　　红色的蛇嘴牢牢咬住了铁链，刹那过后，铁链断了，左脚完全落地。

　　只有铁链缠住了萧漠的手，并没有铁环桎梏，一断开，铁链自动松开下垂，被萧漠紧握手中，反手抽了蛇头一鞭。

　　红蛇顿怒，向她扑来。

　　她立即退后，竭尽全力将右手伸到面前。

　　又断了。

　　成功了！

　　虽然手背也被蛇牙划伤，但现在能脱离束缚就很不错了……

　　萧漠双手紧握铁链，趁对方第三次攻击时双手飞快一绕，铁链锁住蛇头。

　　太滑了……

　　虽然萧漠咬牙使尽全力，蛇头还是挣扎着向她扑来。

　　她手掌掠过腰侧，匕首寒光煜煜。

　　嚓——

　　冰冷的血溅了一手，蛇头虽然依旧张牙舞爪，但被匕首摁在地上，活动范围严重受限。

　　萧漠小心起身，借魔兽暴怒之下的乱咬，相继解开了左右脚的束缚。

　　她松了口气，对着已经没用的蛇头一顿乱捅。等蛇头成了一滩烂泥再无声息，她才放心地起身。

　　刚刚已经看过了，另三面都是墙壁，这一面的门通向哪里——

　　视野清晰的刹那间，目光冻结了。

　　她的心跳，呼吸，思绪……甚至——如果存在的话——那么包括灵魂，一定都被冻僵了。

　　昏暗的光线里，银发缕缕清澈明净，如雪亮的软刀。

　　师尊抚摸着身边蜷缩起来的巨大蛇身，脸上是一贯温柔的微笑。

　　“八分三十五秒，比我想的慢多了呢，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