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既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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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当已经继承万妙山庄的女儿问起自己当年是如何与她父亲在一起时，何红药只能笑着叹道，大概一开始就已经没有得选了。
那年，她带着重伤得几乎完全残废的夏雪宜去华山寻访穆人清。
她的初衷是希望当时被冠上天下第一高手之名的穆人清，穆老前辈，能有办法治疗夏雪宜的伤势。
当时的情况下，在有九阴的疗篇和易筋锻骨篇基础下，何红药有六成把握能恢复夏雪宜的武功，前提是，不出差错，但这谁都不能保证。
何红药是半路出家自学成才型的人，并没有受过正规的武学教导，用现代的说法是，她并非科班出生，而是走的野路子，她练功练得都很随性，五毒反正也没高手能指点她。
所以若是普通的伤，她倒是敢赌赌，但夏雪宜这么复杂的经脉受损情况，她确实不敢一个人乱试。
所以她想到以归还铁剑门掌门铁剑的方式，向这位华山派掌门讨个人情。
穆人清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有侠义心，难得的是对正邪成见小，对武功内力经脉的见解又该也比何红药强，他修的是正统内功内力中和，或许对夏雪宜的伤帮助更大。
当然，实在没办法，至少可以向穆前辈求一个消停点的养伤地。毕竟那时刚血洗完温家的夏雪宜正在被全江湖十几个小门派联合通缉。虽然不入流，但很烦！
如果是在华山，应该不会有人来找神剑仙猿的麻烦吧！
为了省去和迎客童子的磨叽，何红药一开始把手中的铁剑直接插入华山门口的解兵岩，见迎客童子跑上去了后才将当时只能勉强走几步的夏雪宜安置在了一边。
接着？接着穆人清下来二话不说就打了一场，战果不述，打完了，何红药才一甩头很酷地把来意说明了，于是古怪如穆人清也被囧到了。
目的，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实现了，整个过程中，夏雪宜一直带着平和的微笑坐在一边悠闲地欣赏着何红药愉快的蹦跶，那感觉，仿佛是纵着孩子胡闹的慈父一样。
坏心眼的何红药最后刻意地介绍了下夏雪宜，并提到他就是玉面罗刹，原以为这会让当年和穆人清交过手的夏雪宜多少有些不自在，没想到人家还是一派从容，倒是穆人清神色一凛，仔细看过夏雪宜的脸后突然道：“是你！”
夏雪宜凤目一挑，含笑点头。
然后两人极有默契的都闭口不谈那件事。于是最纠结的人变成了何红药，虽然从面上是看不出来，但她真的很像知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
咳咳，不管怎么说，嚣张但还算尊敬前辈的妖女何红药和虚弱但极度腹黑的杀人魔王夏雪宜竟然奇迹般地获得了穆人清的认同，当然这或许还要算上何红药爽快归还回铁剑并默写了一份易筋锻骨篇赠送给穆人清的功劳。
所以夏何两人最后还是愉快的并且秘密的住进了华山派的后山偏院。穆人清封锁了消息，只让安姐姐每日给她们送饭，这位安姐姐就是后来袁承志看到的安大娘。
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是这么过的，每日，何红药先起床帮着夏雪宜收拾完，两人一起吃完早饭，接着何红药就扔下夏雪宜一个人，自己满山疯跑着玩去了。
夏雪宜打坐练功，练功打坐。
穆人清偶尔来看看与夏雪宜两人交流两句。
晚上何红药回来与夏雪宜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去洗漱睡觉。
对于何红药来说这样的生活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她太习惯了和夏雪宜待在一起，以前一间房都一起住了，在华山换成一个院子两间房，虽然整个偏院就他们两人吧，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何况夏雪宜身体又不那么方便，只能她去照顾，所以完全忽视了，这件事在其他人眼中的意味。
几个月后，夏雪宜惹事的那场风波终于平息下去了，何红药开始逐渐出现在人前，毕竟认识五毒圣女何红药的人还真没几个，见着又何妨？华山上下只当她是师尊的客人。
她话少，每天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经常一个人跑来跑去，看着轻功很好，就是不知是何路数使得如此飘逸，因为白衣貌美初时还被华山小辈当作山中仙子，后来时间久了众弟子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人，看着看着也都习惯了，偶尔还会打声招呼，送点小花小果子什么的，何红药都很没那啥意识的全收下了。有时看有不错的还会带给夏雪宜……OTL。
何红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对着生人容易没表情，当然对对方有敌意的时候除外，但对于莫名其妙关心她的热心人，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没表情。奇怪的是这点在华山时不但没招人讨厌，反而是引来众多女性的关爱。
华山也有女眷，七大姑八大姨，打扫做饭女弟子，但奇迹般的只要是凡华山上的女性上至80下至8岁都很喜欢何红药这个伪面瘫少女，只要逮住就拉着问东问西，捏来捏去，还会塞给她一堆零嘴，看她面无表情地啃得到处都是，就会躲在后面偷笑。后来隐隐约约知道后山还有个男子和她住一块后，竟然开始拉着她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傻傻地红药就会傻傻地全学了，包括怎么梳发髻，怎么做小孩衣服啊，没事绣个枕套被罩什么之类的妇功。
而何红药那时只是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学很多东西，过得很充实。
当然，夏雪宜过得也很充实，在卡在某个瓶颈后，他开始停止每天单调的打坐转而研究易理，五行，阵法甚至八卦星象，奇门遁甲什么的。何红药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发展业余爱好，还是说这些对他理解那些九阴里莫名其妙的话有帮助？
不过何红药还是知道这些东西夏雪宜原本多少都会一点，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学的，至少他破得了温家的五行阵是真的，会设计机关害人也是真的。
穆掌门倒是对这些颇有些兴趣，两人对话明显比从前多了，几乎成了忘年交。
大概是从那时起的习惯，直到后来夏何两人离开华山后还和穆掌门保持着固定的书信来往，也经常能看到夏雪宜给他写信。
第二年九月间的时候，首次下山历练的华山大弟子黄真回来了，一同带回来纤细女子竟是温仪。
何红药真是做梦也没想过会在华山再见到温仪，而且是由那个原著里跟温仪八竿子都打不到的黄真带回来的，呃，也不是真的八竿子达不到，温仪死前那场打斗黄真正是第一次出场。
黄真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是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汉子，商贾打扮，左手拿着一个算盘，右手拿着一支笔，模样甚是古怪。别人都是翻墙飞进来，他倒好，是慢吞吞地从墙上溜下，完全让人瞧不出他武功高低。好在这人武功确实也不低，不愧是下一任华山派的掌门。
何红药记得这人是因为他活得很有特色，开口本钱闭口利息，说起话来甚是幽默，还因为嫌弃自己徒弟笨，转手就陷害给自己刚见到的小师弟袁承志。前世的思瑶看了就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人呢！
算起来这人应该是与夏雪宜同一辈的，原著中说黄真年纪比夏雪宜大几岁，但夏雪宜少年成名，黄真初出道时，金蛇郎君的威名早已震动武林。
而何红药与夏雪宜上华山那会时间还早呢，那时离本来的夏青青出世还差两年呢，袁承志都还没上华山，黄真还未过而立，看着还是挺年轻的，一脸精明样。
这人上山没两天就和夏雪宜兴趣相投，一见如故，接着就称兄道弟，狼狈为（女干）了。
何红药对此彻底无话可说，也没什么兴趣，她的兴趣在于温仪，何红药见着温仪其实是很兴奋，但是她表达的方式仅仅是在人家身边走来走去。
温仪很和善，很可爱，很快就被那帮围攻何红药的三姑六婆接受了。
但那时的温仪神情中还是带着淡淡郁色的。
何红药料想跟她家里有关，那天分别她是跑回去找自己爹爹了，最后却是被外出行侠的黄真给带回来了，这中间的事，何红药实在不好意思问。
她不好意思问温仪，却十分的好意思让夏雪宜想办法。
夏雪宜笑着说好啊，但离开华山后我们一起去五毒。
何红药心里寻思，虽说三宝你是还了，但血仇还在呢！你不怕死，我还怕带你去？遂答应。
当晚，夏雪宜就把结果告诉何红药了。
被套话的是狡猾程度明显不如夏君的黄同学。黄真同学当年还是比较天真的。就算他不天真，只要放在某夏边上，他也是纯洁的小白花，恶！
根据黄同学的口供，那日温家堡一役后温仪并没找着温方山，却找着了余下的几个温家人，当时温家倒了，剩下的几个不事生产的妇孺和几个没多大出息的堂哥表亲，温仪的几个堂哥暗中商量要卖了温仪当一户大家的小妾，只因为她曾经被人掳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清白身，那夜还帮着仇家逃跑，一看就是反肘。她娘不忍放她跑了，没跑多远便被堂兄追上，幸好黄真正好打那过，只当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上手就把人砍跑了。
何红药垂首不语。
夏雪宜倒是叹了口气道，既然那温家姑娘也不是坏人，你也看得上她，我就放过她好了。
合着你本来还想过算计人家的吗？何红药那时甚是惊恐，细看了夏雪宜几眼，才确定这人说的是真心话，心有余悸地暗骂自己大意，以为夏雪宜养伤就不会算计人了，竟然忘了这人算计人那根本是本能。
遂想起当初夏雪宜昏迷了并不记得温姑娘帮过他，于是将火烧温家堡那晚后来发生的是原原本本告诉了夏雪宜。虽然期待夏雪宜感恩基本是个笑话，但好歹，他应该会多少顾及点，放过人家小姑娘一命吧。
穆人清大概也知道点温仪的事，估计是黄真汇报的，穆掌门还是相信自己徒弟看人的能力的，便默许了温仪的存在。反正一个十五来岁的姑娘家，也没习过武，留下来洗点衣服做点杂活总不会少了她口饭吃。
而且华山上下素来是极护短的，尤宠女孩。
何红药跟温仪关系不错，这怕是何红药第一个同龄女友，五毒的时候她地位崇高特殊，没哪个女的敢和她随便说话，她自己又不喜欢主动和人说话，所以根本没朋友。
温仪可比何红药像个闺秀多了，会安安静静地做女红，绣的东西都好漂亮，说话细声细气的，厨艺也好，人又温柔。
何红药很喜欢她！便提出教她古墓派的轻功飞来飞去来交换她教自己绣花。
温仪笑笑地答应了。
何红药学女红是白痴，温仪学轻功是笨蛋。
两人凑一块居然还学得很有兴致。
看的一众人直冒冷汗。
悠闲自在的生活过了大半年，夏雪宜的伤好了很多，偶尔也能自己到处走走了，可惜他还是不怎么愿意见人，后山那小偏院，统共三四间房，他一待待了近两年年，完全没什么不适。
那是夏雪宜勉强能拿得动剑了，是拿得动，单论重量，没说能用。
而且那时的夏雪宜身边是从不带任何兵器的。
何红药带夏雪宜上华山，为了掩人耳目替他作的是文士打扮，没想到后来他竟然一直沿用了这种打扮再未改过。
夏雪宜那时重病初愈，久不见阳光，苍白得很，偏偏生的清俊白皙，又一身青衣，举手投足都是笑，让人觉不出一点杀意，即使见着他的人也只会将他当作俊秀的儒生，尤其一双凤目微微一挑自有风流笑意，可惜底下全是无情。
恰好在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起因是安姐姐替黄真向温姑娘说亲了。
穆前辈略提了下，只是当时温仪人寄居在华山，怕她误会，也就透了个赞同的意思，生怕人家姑娘是被迫同意。
何红药那时完全不能接受这事，郁闷了好久。崔大姐笑她傻，说黄兄弟年少有为，又是名门正派的大师兄，虽世故油滑却也只是表面，但人还是正经的，温姑娘一深闺女子，温柔体贴，最是贤惠，两人一起何其般配。而且那两人上华山时就有那么点意思了，英雄救美，又一路照顾说不定早就定情了，黄兄弟特地带姑娘来华山就是给师尊看的，你还不明白？那温家姑娘没事就做针线，你当是做着玩啊，真笨，说完还戳了下何红药的头。
何红药那时只是面无表情的别开脸，起身飞走，到了山下河畔，一个人郁闷的发呆，心想你们你们才不知道我不能接受什么呢。
黄真原本该是光棍一条，现在多了个老婆就算了，还是温仪，你随便找个看过《碧血剑》的人来都受不了。这里面自己出了多少力，真是难说，但一定脱不了干系，弄来弄去像是算计了人家一样，虽然是无心，虽然说不定此世温仪还能因此善终，但何红药，尤其是盗版的何红药怎么也不能接受。
何红药那天独自在河畔待了很久，临水照着一张看了十几年依然不适应的脸，上面满是复杂难辨的心思。
那天下午，是夏雪宜独身一人找到了她，依然是一身青衣，纤细单薄的样子，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拍拍她头安慰她。
可无论夏雪宜说了什么，何红药心里都不舒服，甚至越听夏雪宜说话，心里越堵得慌。
于是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就走，把夏雪宜一人留下。
何红药那时其实就是气堵上了，自己也未必明白自己郁闷什么，反正看到夏雪宜就不开心，尤其他说那么多话。
回到华山主殿的何红药已经收拾起了自己的失态，正打算向温仪道贺。谁知温仪强先一步抓住她的手急问，何红药是否有事。
何红药那时觉得不对，便细问了下，才知有华山门下弟子见着了玉真子，他偷袭上来预备盗走暂存在华山的铁剑，却被华山守卫弟子警觉到及时示警，那名弟子虽被打成重伤，玉真子也被后来赶到的穆人清吓走。
此时掌门已经下令封山严查，就怕那玉真子还留在华山，可惜华山太大，找起来费事，只得期望不要不幸遇上。
何红药与玉真子有仇，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另一个人也是！
何红药听了一惊，第一反应是被她独留在山脚几乎没有还手能力的夏雪宜，于是二话不说往山下奔去。
刚赶来的穆掌门和黄真等众见状也跟了上去。
赶到河畔的时候，夏雪宜依然独自静坐在原位，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清风挽发，细柳拂衣，察觉众人时先是一怔，随即浅浅一笑。
在他几十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人，正是玉真子。
何红药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夏雪宜，虽然他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什么事也没有。
其余人等的第一反应是扶起趴在地上不动了的玉真子，查看伤势。
只一眼，任何有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玉真子已经死透了。
伤口只有一处，在咽喉，细细一道，但很深，不知何物所致。
所有人都看向夏雪宜，包括何红药。
夏雪宜垂首不见表情，右手却弹指飞出一片柳叶直射而出，穿透了玉真子的头颅。
只一片柳叶。
当时初春，河畔尽是此物。
夏雪宜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拉着何红药走了。
两年前，何红药曾安慰夏雪宜，即使用不了剑也无所谓，真正高手，飞花摘叶即夺人性命，不到两年，他就做到了。
两年前，他经脉俱损，拿不起剑，两年后，他经脉依然未愈，却已不需要剑。
人说武之一道，至上后便返璞归真，再不需逞器物之尖锐，纯倚内力修为，无形克有形，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夏雪宜虽俱损，却得而重立，舍利兵而就内力，不破不立，不知算不算他有福。
只可惜，再往后，他的手脚经脉始终没有恢复往昔。
很多年后，何红药曾与夏雪宜赌气，自己跑上山，累了便席地而睡，醒来后发现已是晚上，夏雪宜将外衣盖在她身上，自己却远远坐在一边，她那时已经气消，自觉无理便靠过去捏着夏雪宜的手。
这是后来何红药学会的示弱动作，要她道歉是不可能的。
那时夏雪宜只是温和地笑着说了句，此时我纵天下无敌，却连抱都抱不动你，说你嫁了个废人，也没说错。
只一句，何红药再也没敢和夏雪宜赌过气。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既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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