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洛尘》玲欢

5、世事难料

　　成婚后的小两口你侬我侬，出入双双，在村民眼中好比一对神仙夫妻。

　　世间的事情奇就奇在，不久前他们还受嫌弃或怜悯，如今却成了众者的羡慕。

　　宋星禾成为村里有名且被敬重的女子，曾经宋乔竭力想将她配婚给养猪的张家，卖烧饼的李家，种田的王家，甚至想高攀城里开小酒铺的陈家，当这几方看见当下融在蜜糖里的宋星禾，十分后悔，悔恨自家有眼不识金元宝。

　　当然，所有人最为羡慕且瞩目的，就是摇身一变的前叫花子，洛尘。

　　连阅人无数，诸事镇定的陈道长，在婚庆中亲眼见到洛尘时，也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有天他找到宋乔，悄声询问:"你说这位洛公子是中原人，因为战乱躲到了江南？"

　　"是。" 宋乔果断答复。

　　陈道长犹豫片刻，又问:"他有否告知过具体家世，爹娘姓甚名谁，家居哪里？"

　　宋乔的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被看出什么破绽了？他面上还是装作淡定，摇头沉叹:"孙婿因家人尽失才流亡江南，这种伤心事，莫要再提。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能过上一点点好日子…… 陈道长，你说是不是？" 宋乔打住话。

　　"是，是。" 陈道长也很知趣地点头止问，临走前，他似乎不忘来时目的，好心向宋乔嘱咐了一句，"洛公子风姿出众得不像凡人，但凭我老道的经验，也非仙人。"

　　待道长走后，宋乔不断琢磨着这句话，不像凡人，也非仙人，那老道神神秘秘地想说什么？

　　宋乔用了排除法，不是人，不是仙，那就，有可能是，妖……？

　　妈呀，他如此一想，顿时汗毛倒竖，浑身鸡皮疙瘩。

　　冷静后细思，宋乔觉得这绝不可能。如果洛尘是妖，他图什么？他平常温文尔雅，对家里尽心尽责，还经常助人为乐，难道是位闲得无聊，假扮神仙只为混入人圈图事做的妖？那脑子得进多少水啊。

　　宋乔作为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对妖魔鬼怪的故事自小有所耳闻。话本里，和尚道士若遇见与妖相处之人，一般都会说，施主，我见你印堂发黑，两眼发青，云云。而他的星禾不但没那样，反而越来越秀丽滋润，总不会是星禾天生有克妖的体质吧？还有宋乔自己，疾病痊愈，精神也好多了，一口气能喝半坛酒。再寻个事例，那几只猫狗每日也黏着洛尘蹭来蹭去，讨食讨抚摸，相处得很是欢愉。

　　嗯，宋乔细思后断定，是其他人因嫉妒而捏造出来的吓人话。于是，他将此事淡忘。

　　然而世事难料，许多转换即快又彻底。

　　不久后的一天，宋乔正在里屋打扫，闻见外边噪声纷杂，等他回神时，屋门已被一行身着官服的人堵住。他们手执刀剑，气势泠然地盯着他。

　　"那位叫洛尘的叫花子，就是你家女婿？" 带头那位厉声问道。

　　"不，不是女婿。" 宋乔愣怔片刻后，连连摆手。

　　"我们都已查探了，你还敢抵赖!"

　　"是孙婿……" 宋乔老实答道。

　　"他在哪里？"

　　"和我孙女去城里了，你们，官大爷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宋乔惊恐且焦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帮人如此问话，定是洛尘出了什么事。

　　那帮官兵的领头人没理宋乔，吩咐手下:"你们几个，先将这老头带回府上，其他人即刻随我去城里与另一队汇合。"

　　.

　　荷塘这边，夫妻俩卖完荷花糕后，经回家路上，正好游赏一会儿。

　　以前傍晚时分，宋星禾也卖不完所有的糕点，现在只要夫妻俩一出现，那些客人好像就蹲在附近守候似的，如麻雀啄食般飞窜出来。如今是洛尘卖糕，宋星禾收钱，不稍时，所有的货就售卖而尽，有些客人甚至提前预定明后日的份。

　　因为生意太好，除了荷花糕，他俩还自制了其他款，黑米糕，紫薯糕，红糖糕。曾经那个箩筐装不下，洛尘做了一辆木车，由小灰驴拖拉，车的前端可放东西，后端可坐人，他依然每天护着娘子来回。

　　宠妻这事，洛尘自觉理所当然，但宋星禾每每瞧见路人好奇的目光，却感觉很不自在。她犹豫了会儿，神态拘谨，轻声道:"阿洛，我们每天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

　　"每天怎样？" 洛尘反问。

　　"我们每天一起出入，" 宋星禾停顿片刻，"我还坐着驴车，还赏花游走……. 是不是有些显眼？" 她说得婉转，生怕委屈了洛尘的一番好意。

　　他们此刻路经水边，有一丛丛错落有致的木芙蓉，农历十月芙蓉开，艳如荷花，迎寒霜绽放，色彩白的犹如冬雪，粉红则似美人初醉的容颜，斜风间，传来一丝丝幽香甘醇。

　　洛尘扬唇笑道:"天冷了，我不放心你独自出来，两人一起做事快。" 他边说边替宋星禾裹紧衣领，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随手折了身旁一朵木芙蓉往她脸颊一比划，"你羞涩时的眼睛，真好看。"

　　洛尘又补了一句:"我觉得，车也不大，这小驴长得也不起眼，无妨。"

　　"我不是这意思。" 宋星禾解释。

　　"如果你觉得驴车显眼，我们可置一辆带车厢的马车。"

　　"我也不是这意思。" 宋星禾又解释。

　　"或者，干脆我背着你走？" 洛尘没完没了。

　　"……" 宋星禾干脆默声。

　　"要不，抱着你走可好？" 混入人圈好几月，洛尘油滑多了，他早已领会宋星禾的话外之意，这般回复是为逗趣。

　　宋星禾瞧了他一眼，脸颊绯红，更加无言以对。

　　而小灰驴似乎听懂了人话，嘶叫几声作出回应。

　　这位驴爷可能不喜欢别人说它长得不起眼，或怨那两人只顾游玩，它小爷想提前回家歇息，于是脾气一上，停在路边吃草，不再听使唤。洛尘心里骂道，以后你如要向我拜师，我绝不收你这么个不肖徒!

　　他只好扶着宋星禾下车，继续在此走路游赏。

　　行了一会儿，洛尘又提起那个老话题:"星禾，我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洛尘已有准备。前不久有次回天堑山，他向资历深的老妖打听，什么仙草仙药能治腿残，得来的消息是，西域雪山的雪莲有神效，最好在腊月时期采摘，然后用灵力制成丹药。他就等着腊月出行，届时顺便再拣些金银珠宝回来，补贴家用，改善生活。

　　宋星禾微微一笑，逗道:"那是最好，以后，我不但能自己走，还能扛着驴子走。"

　　洛尘皱皱鼻子:"你扛驴还不如抱我。"

　　"你太重了。"

　　"我比那头傻驴还重吗？"

　　那头正在远处吃草的傻驴，忽然抬头向他们叫唤了几声。耳朵还真尖。

　　宋星禾捂嘴压住笑声。

　　半响后，她神情略有羞涩地道:"阿洛，有一事……"

　　洛尘见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继续说:"如果我不残了，你是不是会觉得，我不再需要有倚靠，你就会，离开……？"

　　"嗯，不用再扶着你了。" 洛尘搀着宋星禾的臂膀松开了些。

　　他调皮地看着她现出失望的神情，笑道:"那时，我们就可以手牵手，去到很多很远的地方，观大漠孤烟，探西境雪域，登泰山之巅……"

　　宋星禾扭捏了下，即显少女纯情，又有少妇娇媚，她看了看身旁人，微笑道:"脚好了以后，我真的很想去别处看看，这天下的大好风景。"

　　"一言为定，明年开春我们就走。"

　　宋星禾沉浸在他乡风景的想象中，问道:"不知道那些地方能不能比得上，每年夏季时，我们这儿的十里荷塘？"

　　洛尘的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回道:"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因为，这里是我们的相遇之处。"

　　说得宋星禾羞涩低头，身体却更向靠洛尘靠去，打算着最近的事:"下周我们来市集做些采购，之后，就在村里呆着，在家帮爷爷准备冬储，也能帮帮村民们的忙。"

　　洛尘觉得这是件好事，在家呆得时间多，无需过多避人耳目，就意味着……. 想到此，他心里乐呵。

　　他正高兴时，突然出现一众身着官服的人，来势汹汹地将他们拦路截住。

　　领头官兵朝洛尘打量后，原本威风凛凛的气势顿时减弱，而语调不失官方的威严，问道:"你就是洛尘？"

　　"是，请问有何贵干？" 洛尘心起不祥，但回话时神情镇定洒脱。

　　"请立刻随我们去一趟县官府，你俩一起。"

　　"所为何事？"

　　"县令大人想邀你去府上一聚，有事要谈。"

　　宋星禾紧张且忧心地问道:"官爷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

　　洛尘将宋星禾拥紧，对官兵面色一沉，冷冷地道:"天晚了，我们得赶回家。有事，明日我会亲自上府拜访。" 说罢，袖袍一甩，正要转身回往驴车。

　　官兵们以为他们想借机逃走，纷纷逼近，手握剑柄。

　　洛尘抿出一个笑容:"你们若敢再靠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这是第一次他笑得极为妩媚，妩媚的笑里含着萧杀。迎上洛尘的笑颜，官兵们握剑的手都颤了起来，一来是面对这副绝世之容，难以抗拒。再者，他们感觉到了凌厉的杀气，背脊一凉，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领头官兵示意其他人冷静，很识时务地拱手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请洛公子和夫人立即随我们前行，县令想与洛公子讨议些事情。宋乔，他也正在县令府上。"

　　宋星禾一听更急了，连问道:"爷爷，他怎么会在那里？爷爷他怎么了？" 她向洛尘亟亟地道，"我们就立刻赶去一趟，身正不怕影子歪。"

　　于是，他们随官兵去往县令府。

　　而当靠近县府之际，洛尘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小灰驴，你抢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