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历练有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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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屋里窜出的几道黑影，不但叫唤得令人心慌，一阵喵呜，一通嗷呜，还疾速扑向洛尘，又倏然跳离，洛尘差点以为误入了什么妖圈。
宋星禾也受了惊，幸好这是她家，很快她反应过来，呼道:"大黄，小黑，小花，你们都安静些，洛公子是客人。"
听到外面偌大的动静，有人在里屋亮起火烛。借着照射过来的微弱之光，洛尘看清了刚才扮魔作妖地闹腾的东西，是一条狗，还有两只猫。狗是家养的，猫是宋星禾在外头好心捡回来的小可怜。
这几只小家伙很急躁地围着洛尘转圈，即想靠近亲昵，又似害怕警惕。
洛尘笑着蹲下身，招唤它们。不稍时，猫狗都安静下来，大黄先挨向他，摇尾示好，流着哈喇子舔洛尘的手。小猫们依然弓背，谨慎探近后也寻求抚摸，洛尘温柔地顺它们的毛。
至少这些动物能够通过他乞丐的表象，看透他内里的妖性，可谓有眼识大妖。洛尘决定，以后如有机缘，必收它们做门徒。
今日真是好运连连，荷塘边遇见宋星禾，入门还受到他未来徒弟们的致礼，洛尘心中大悦。
这时，一位白发人从里屋缓步而出，宋星禾立即上前扶他:"爷爷，你还病着，走路小心，以后别省火烛了。"
这位老人就是宋星禾的爷爷，宋乔。洛尘在路上就听宋星禾说，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当宋乔见到衣容肮脏的洛尘，先是一愣，又见他向自己微笑作揖时，更是一愣。
宋老爷子边听孙女解释，边将洛尘打量，随后，他竟然客气地邀了这位叫花子，留在家里一同晚膳。
病恹恹的老爷子喜欢喝酒，似乎只要有人陪喝就十分开心，管他阿猫阿狗。
"洛公子，" 他对洛尘也用公子一词，"谢谢你今日陪禾儿回家。"
洛尘赶忙摆手:"不，是宋姑娘好心，带我回来煮食，没想到一来就麻烦了你们。" 他进屋时环顾过，看似家境贫困，多一张嘴吃饭，就相当于添麻烦。
"别客气，不就一顿饭吗，来来，趁菜热多吃些。" 宋乔让宋星禾给客人夹菜，很简单的两菜一汤，今晚还多加了些肉丝，他自己替洛尘倒上酒。
面容枯瘦的宋乔执起杯，即不舍又享受地吸了吸酒香，啧啧咪了两口后，咕噜一干而尽。他喝得尽兴，似乎病症也缓减许多。
饭后过晚，宋乔知道洛尘是无家流浪之人，就好心留他宿夜，还给他打了桶热水清洗。
这一洗可不得了，当洛尘干干净净地出现时，暗淡的屋里顿时明亮。
宋乔浑身颤抖着作问:"你，你不是人吧？"
" ……" 完了，被看穿了，洛尘心惊。
"洛公子，你究竟是不是凡人？" 宋乔颤声又问。
"不，不是……" 在宋乔即诧异又期盼的目光下，不够圆滑的洛尘诚实作答。
听罢，宋乔扑通跪地，拉着宋星禾就朝他作拜。
"果然，果然是神仙哪!" 老爷子突然涕泪俱落，泪水洇入满脸纵横的皱纹间，似在灌溉干枯已久的田地。
他边拜边道:"我宋乔一生无能，苦点无所谓，活这么久也活够了，可怜星禾受苦，哎，儿时她生病没及时医治，落得个腿脚残瘸，我若不在了，她今后如何是好! 我日日祈盼，就盼神仙过来拉我们一把，能帮我的禾儿有个安稳的将来，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宋乔边哭诉边咳嗽，洛尘赶紧将他扶起身。又被当作了神仙，果然一具好皮囊大有益处。
洛尘有了上次的经验，没有慌神化烟开溜，也是他心有不忍，或许还有不舍，硬着头皮道:"我，确实是仙人。" 边说边心念苍天大度饶过我，我是善意假装。洛尘心里打着鼓，嘴上镇定地道:"我来人间，也为帮助所需之人，比如你们，恰好遇见，即是缘分。"
缘分这个词，他也是从话本里学来的。
这个玄乎其玄的东西，他想了很久，后来终于明白，因果业力，不就是谁欠谁的，所欠那方迟早要还情给被欠一方，如此罢了。
但欠债多难听，用缘分这词表达出来时，听着就雅致了。
宋乔感叹:"您一进门时，我就发觉您与众不同，留您留得太对了!"
洛尘问道:"宋老先生，我哪里与众不同，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如此明亮洁净的眼睛，非俗人能拥有，更不可能是看尽世态炎凉的乞丐的眼睛，绝无可能!"
厉害，洛尘心里佩服，他以为只有妖精会看眼色，没料到民间有高手。
自洛尘出浴以来，宋星禾一直在旁低头沉默，她当时敢带人回家，也是因为这人有一双明朗好看的眼睛，爷爷经常教导，识人先看眼，外表可以掩饰，但人的眼神能反映出心识。此话果然不假。
宋星禾忍不住瞄了他几眼，原来神仙装叫花子也挺有经验，令她当时深信不疑。
此刻，身旁站立的洛尘高大俊美，宋星禾多瞧几眼后，两抹桃红飞上脸颊，她低头轻声道:"洛仙人，我很抱歉，今日有眼不识神仙。" 说罢，急忙一拐一拐地往里屋走去。
宋乔则万般恳请洛仙人留宿，正好趁了洛尘的心意，于是他住了下来。
住了一夜。
又住一夜。
接着又留了一周。
见洛仙人对寒舍不嫌弃，宋乔当然万分欢喜，而一直想混人圈的洛尘，好歹也编了个借口，说自己成仙过快，根基还不够稳，需在人世继续历练。
历练有理。既然要体验人生，就该以常人的方式生活，避免使用灵力。
白日里，早晨洛尘先帮宋星禾做好荷花糕，随后化上乞丐装，陪她去仁和县。初遇时洛尘疑惑，为何宋星禾要自己走路，用坐骑不好吗？原来，老宋家里唯一的驴子，在不久前老死，刚好宋乔又病了，得先考虑药费，家里还没攒够银子新买一头。
洛尘心想，哪天要不去趟天堑山，将那关系还不错的小妖逮来使唤？那小妖的真身就是驴。
在这之前，他就拿自己当驴使。
每天傍晚回家后，他帮忙磨粉、砍柴、烧水做饭，喂猫狗。空闲时，他还随热心的宋家爷孙俩帮村民们做些事。
洛尘最喜欢晚上，他能洗得白白净净，知道自己有副好皮相后，不时地与宋星禾套近乎，比如他会说 --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宋星禾暗想:"不是好看，是太好看。"
"我觉得你比我好看。"
"……" 宋星禾暗想，"你觉得，只是你觉得。"
"我不喜欢受人围观，但是扮成乞丐，在路人看来，怎么还是有些醒目？"
宋星禾暗想:"那是因为你和我坐一起卖荷花糕，没人看才奇怪。"
"哪天我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和你一起光明正大地露脸。"
宋星禾暗想:"那还了得，你露脸，我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星禾，你觉得我真有天人那般美吗？"
"……" 宋星禾暗想，"美得脸皮厚不可测……"
这撩人的妖精，萌是真萌，傻也是真傻，惹得人家黄花大闺女春心荡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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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村乃至仁和县里的人，越来越注意到这对破烂恋人，叫花子和瘸子凑在一起，每日喜气洋洋。
宋星禾的肤色好了许多，逐渐白润，总是面带桃红，唇露微笑，配一双水滴滴的含情目，竟有了几分天香国色。
人一美，荷花糕的生意自然好了许多，宋星禾卖糕，洛叫花子收钱，每天很快就一卖而空。不久后，洛尘给宋星禾新添了一头驴，是用攒的钱买了头真驴子，如此，宋星禾就不用每天辛苦走路了。洛尘还想，过些时候，再给她添一辆县官老爷那样的马车。
有次洛尘问:"星禾，如果我能将你的腿治好呢？"
"能治好当然好，我可以干更多的活，更利索些。"
洛尘笑道:"身体健全，难道就是为了多干活？"
"不干活怎么过日子，我非富贵人家的小姐……" 宋星禾打住怨话，本性乐观坚强的她习惯默默隐忍，还总为他人着想，不出所料，她展露笑颜回道，"我们生活虽有些清贫，但也非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如果需要金银财宝，这些我可以变给你们。" 洛尘毛遂自荐，他可以用灵力试，也可以去妖圈讨一些，想必老妖们不会很吝啬，那些东西对于妖精也就是好看而已。不过他想到自己低迷的妖缘……
虽然宋星禾也希望改良生活，但她摇头道:"这样不太好吧，人还是得靠自身努力，慢慢来，毕竟，有得必有失。" 何况，洛仙人留下来帮助他们，已是仁至义尽，他们怎可再要求别的。
洛尘觉得有些道理，修行就是如此，不可一步登天，急于求成只会走火入魔。而魔比妖要可怕得多。对于那些不怎么胡作非为的妖们，天道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魔，只要被天道发现，必受斩除。
过了些日子，洛尘重复作问:"星禾，我能将你的腿治好，" 没等宋星禾开口，他补了一句，"你得换个说辞，别总提干活。"
"……" 宋星禾看着走在身边的洛尘，春风得意的模样，宋星禾捂嘴一笑，"如果腿好了，可以让洛仙人骑毛驴，我在旁边走。"
每每见她笑时，洛尘的心就跳得紧。
曾经在天堑山，他经常对着云天发呆，感觉空寂，心中有件很牵挂的事情却总也清晰不起来。自从遇见宋星禾，与她一同体味酸甜苦辣，洛尘觉得心被填得满满的，不再有那莫名的牵挂。洛尘欢喜地体验着凡人的平常日子，还真不是妖圈里所流传的那样，做人苦多乐少，因为每一天他都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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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久后的夜里，宋乔的一个提议，却让洛尘十分焦心。
宋乔趁着酒意，很不好意思地提道:"洛仙人，我有一件很重的心事，能否劳烦您做番建议？"
洛尘心想，世人都爱金银财宝，这很简单，如果他求得是长生不老的话，会比较为难，得有修炼的机缘，不是谁都合适。他正思虑之际，宋乔已带着酒气开了口:"我呢，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自知活不久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禾儿，您能否帮帮忙，给她配一门好亲事？"
"爷爷，您乱说!" 宋星禾向宋乔咕哝了一句，随即面带羞涩地对洛尘道，"爷爷年纪大了，犯糊涂，洛仙人请别介意。"
宋乔的那些选亲心思，在同住的日子里，洛尘已有听闻。不外乎是安溪村里的人家，张家养猪的，李家卖烧饼的，王家种田的，条件最好的是在仁和县开小酒铺的陈家，宋乔还深觉高攀不起，担心他的禾儿去到那里可能会受欺。
宋星禾虽长得五官端正秀气，但因瘸腿一事，再加上家境贫困，还无双亲，身价就自然而然地，一文不值了。
人间讲究门当户对，洛尘理解，因为妖圈也有级别，讲究道行深浅。
宋乔想给宋星禾择个好人家，希望未来那家人能照顾好他的孙女儿，但喜不喜欢，会不会负责，主动权在别人手里。
这不，洛尘终于体会到了当初那小妖的智慧: 你觉得是你觉得，重点在于，别人怎么想。
想明白这点后，洛尘倏然灵台清明。他对他自己很放心，说一不二，他能照顾她，而且一定比她活得久，可为她负一辈子的责任。这不就成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宋星禾成为他人的发妻。
"我来娶星禾，宋老觉得可好？" 洛尘直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历练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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